准父亲分娩恐惧的研究进展

渠利霞 赵明 卞小洁 陈冬笋 高金玲 伦冰

妊娠是新生命在母体内孕育和发展的复杂过程，成为父亲对于男性来说也是重要的人生事件，夹杂着各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反应。准父亲不仅有新生命诞生的喜悦、初为人父的兴奋等积极的心理体验，妊娠以及随之而来对分娩的预期和期望也会使准父亲产生不确定感、无助感、焦虑、恐惧等消极的心理体验[1-3]。在配偶妊娠和分娩期间，准父亲的参与是建立健康家庭不可或缺的，而且他们普遍被赋予为配偶提供情感支持和社会支持的重任，准父亲的参与不仅能改善配偶的心理健康状况，还能改善子代的社会情感发育，更有助于他们向父亲身份的过渡[4]。

研究[5-7]表明，准父亲的分娩恐惧会影响情感上和行为上支持配偶的能力，导致配偶选择性剖宫产概率的增加。此外，对分娩的恐惧会影响准父亲的身心健康，甚至会影响儿童的情感发育[8-9]。长久以来，准父亲的心理健康容易被忽视，且传统观念对男性角色的定位使他们很难表达对恐惧的感觉[10-11]。准父亲是配偶孕产过程中最重要的支持者，通过参与产程，给予配偶鼓励和支持，增强配偶自然分娩的信心[12]。尽管准父亲在配偶孕产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对准父亲心理健康的研究有限[13]。目前国内对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关注较少，缺乏评定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工具。因此，充分认识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影响因素，对降低准父亲分娩恐惧，并制定有针对性的护理计划和护理对策十分必要。

1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概述

Ringler等[14]认为，分娩恐惧是女性怀孕中期以及分娩前因担心胎儿受伤、分娩镇痛、分娩不良影响或并发症，并对自身分娩过程中的无力感和不能较好地控制自己感到焦虑和恐惧，引起孕产妇身心上的一种障碍感和应对困难。也有学者认为，分娩恐惧是孕产妇面对分娩时、经历分娩的过程中对分娩应激及分娩过程中的不良事件及未知的恐惧[15]。对分娩的恐惧通常被描述为焦虑症中的一种现象[16]，临床上的描述通常以类似于各种情绪障碍的症状表现为特征[17]。分娩恐惧最早用来描述的是孕产妇对分娩的恐惧心理，而准父亲的心理状态也逐渐受到研究者们的关注，与分娩有关的恐惧不仅是女性特有的，更是准父母共同的经历。

准父亲分娩恐惧涉及的内容有[7，11，18-19]：①对配偶健康的担忧，担心配偶受到严重伤害或死亡；②担心新生儿的健康，包括胎儿有畸形甚至死亡；③配偶承受的剧烈疼痛；④因无法预测何时何地分娩而引起的不安全感；⑤对分娩结局的不确定感；⑥高风险干预的恐惧（如剖宫产、器械助产、会阴切开等）；⑦未能给配偶提供足够的支持；⑧担心参与分娩影响未来性生活；⑨失去与配偶的密切关系。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发生率因地域、文化、评价方法等的不同，报道结果也不同。瑞典的一项研究[20]在配偶孕中期使用出生恐惧量表对1 047名准父亲进行调查，分娩恐惧的发生率为13.6%。另一项瑞典的研究中，使用改版的分娩预期与体验问卷进行调查，10.9%的准父亲发生分娩恐惧[21]。瑞典的Eriksson等[22]使用自设的问卷进行调查，13%的父亲有重度分娩恐惧，29%是中度恐惧，30%是轻度恐惧。土耳其的学者[23]采用本土化的出生恐惧量表调查了282名准父亲，54.3%的准父亲有分娩恐惧。

2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危害

准父亲的分娩恐惧与孕产妇的分娩恐惧同样具有危害。分娩恐惧不仅对准父亲自身，而且对配偶和孩子都有不利影响。分娩恐惧会影响准父亲的身心健康。在Bergstrom等[21]的研究中发现，83名有分娩恐惧与679名无分娩恐惧的准父亲相比，对即将到来的分娩缺少准备，有更高的风险经历可怕的分娩。在Hildingsson等[6]的研究中发现，142名有分娩恐惧与905名无分娩恐惧的准父亲相比健康状况更差，父亲压力更大，而且对妊娠、分娩和即将到来的父亲角色的看法更为困惑。准父亲的分娩恐惧还会影响情感上和行为上支持配偶的能力[7]，使配偶失去自然分娩的信心。在Hildingsson等[20]的研究中发现，有分娩恐惧的准父亲更有可能将剖宫产作为配偶首选的分娩方式，而准父亲偏爱的分娩方式会影响配偶的决策[24]，准父亲及其配偶对剖宫产偏好的协调会导致72.7%的准父母选择剖宫产[25]，因此与配偶较高的剖宫产可能性相关[26]。准父亲的心理困扰也会影响儿童的依恋模式以及情绪和认知的发展[9，27]。

3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测量工具

3.1 Wijma分娩预期/体验问卷（Wijma Delivery Expectancy/Experience Questionnaire，W-DEQ）

该量表由瑞典学者Wijma等[28]于1998年编制。这是第一个专门用来测量和筛查分娩恐惧的问卷。包括Wijma分娩预期量表（W-DEQ A）和Wijma分娩体验量表（W-DEQ B），A量表用来衡量女性对分娩的恐惧预期，B量表侧重女性的分娩经历。A量表共33个条目，16个正向情绪，17个负向情绪，采用Likert的问卷6分制，总分范围是0～165分，得分越高，分娩恐惧的程度越高。现有研究通常多以≥85分作为分娩恐惧严重与否的判定标准，此问卷最初是为女性开发的。瑞典的Bergström等[29]使用该问卷对准父亲的适用性进行评估，剔除8个与男性无关的条目，总分范围是0～125分，≥60分被评定为有分娩恐惧，总得分与单项分数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46，P=0.01。并在随后的研究中使用该问卷评价男性分娩恐惧以及对分娩经历的影响[20-21]。瑞典的Schytt等[30]使用该问卷评估男性分娩恐惧与年龄的关系。

3.2 出生恐惧量表（Fear of Birth Scale，FOBS）

该量表由Haines等[31]于2011年开发，问题是“您对即将到来的分娩感觉如何？”，使用两个视觉模拟量表，要求受试者通过在两行10厘米线上标记来评价担心和恐惧的感受：从“平静”到“担心”，从“无恐惧”到“强烈恐惧”，两个量表满分均为100分，平均值为最终分数，≥50分被评为有分娩恐惧。该问卷最初也是为女性开发和测试。瑞典的Hildingsson等[20]使用此问卷测量男性的分娩恐惧，两个量表的相关性为0.73，Cronbach’sα为0.84。该问卷被翻译成土耳其版[23]，并对准父亲及配偶进行调查，Cronbach’sα为0.92。

3.3 其他

有些学者采用自设的问卷评价分娩恐惧。如瑞典的Eriksson等[22]对分娩后的父母进行调查，受访者要求回答对分娩经历的恐惧，从“一点也不恐惧”到“非常恐惧”，采用6分制，并回答“分娩恐惧负面影响您的日常生活”，从“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采用4分制。当恐惧程度≥4分，同意程度3～4分，被评为重度分娩恐惧；恐惧程度≥4分，同意程度1～2分，被评为中度分娩恐惧；恐惧程度＜4分，同意程度1分，被评为轻度分娩恐惧。

4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影响因素

4.1 人口学特征

在 Serçekuş等[23]的研究中发现，与35岁以上相比，25至35岁的男性对分娩的恐惧更多。这与瑞典[20]的一项研究结果相似。但是在瑞典的另一项研究[30]表明，34岁及以上的准父亲有更多的恐惧，对即将到来的分娩抱有更多的消极情绪，对分娩的评价也更加悲观，这与配偶有可能是高龄产妇导致分娩并发症的风险增加有关。在Eriksson等[22]的研究中发现，40岁以上的准父亲通常会遭受更严重的分娩恐惧。在 Serçekuş等[23]和Hildingsson等[20]的研究中发现，具有较高教育水平的准父亲对分娩的恐惧程度较高，可能的原因是，受到高等教育的准父亲对健康相关的信息寻求行为较高。获得分娩的太多信息，或者形成对分娩的不合理认识，也会导致恐惧[32]。

4.2 首次成为父亲

首次成为父亲会带来更高的恐惧感。高度的恐惧往往由于出生经历和首次成为父母这一事实的“未知”造成的，由于缺乏妊娠和分娩的信息，他们对妊娠及分娩毫无准备。Hildingsson等[20]的研究中，首次成为父亲的男性分娩恐惧高于配偶有分娩经历的准父亲（P=0.002）。

4.3 配偶的分娩疼痛

女性的分娩疼痛不仅会导致自身的分娩恐惧，也会引起准父亲的分娩恐惧。Fenwick等[1]的研究中，对于一些准父亲来说，即使配偶以前有积极的分娩经历，也不足以减轻配偶在随后的分娩中对分娩疼痛的焦虑和恐惧，对于已经观看过或者预期配偶自然分娩的准父亲，他们仍然极度痛苦和恐慌。当他们认为自己无法帮助或减轻配偶的痛苦时，会表现出无能为力的感觉[11，33-34]。

4.4 社会支持情况

医疗卫生保健人员对准父亲在配偶妊娠及分娩期间提供支持非常重要[33，35]，可以减轻他们的焦虑和恐惧感[36]。但是准父亲经常描述获得的专业支持不足，他们会感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使他们无助、恐惧、不安全、缺乏控制等[36]。在一些研究[1，34，37]中，准父亲描述在产前保健中心被排斥的经历。在Åsenhed等[38]的研究中，准父亲描述，尽管自己坐在配偶的旁边，但是助产士只跟妇女说话，站在配偶身边无法提供帮助时，他们常感到无能为力。在一些研究中，发现医疗卫生保健人员对准父亲的恐惧没有正确的认识。在一项对助产士的访谈[39]问及是否了解准父亲的需求时，一位助产士得出结论：“他和她的需求相同……只是他没有痛苦……”。准父亲的充分参与可作为积极分娩经历的预测指标[36]。准父亲没有充分参与以及被关注，会降低准父亲的控制感和积极参与的能力，医疗卫生保健人员与准父亲缺乏有效的互动，会使准父亲感到沮丧和痛苦[1]。

4.5 配偶的妊娠和分娩经历

有过不良妊娠和分娩经历的准父亲往往表现出更多的恐惧[36]。Serçekuş等[23]的研究中发现，配偶有剖宫产或紧急剖宫产历史的准父亲比配偶有阴道分娩历史的准父亲对分娩的恐惧更高，以及配偶有过消极分娩经历的准父亲分娩恐惧程度更高。Fenwick等[1]的研究中，配偶在以前的分娩中遭遇如流产及先兆子痫等问题的准父亲最害怕面临类似或更严重的情况。因此，配偶负面的妊娠和分娩经历可能会导致准父亲更高的分娩恐惧感。

5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质性研究

在一些质性研究中，曾报道准父亲对分娩恐惧的描述。一项研究通过准父亲在互联网写的博客分析准父亲的心理状态，其中一个主题是“第一次成为父亲就像情绪过山车”，情绪起伏不定，当到达过山车的顶部时，有惊悚和恐怖的感觉[38]。在一篇定性研究中，第一次成为父亲且配偶是意外妊娠时，一些准父亲描述当时的心情是令人震惊、令人沮丧、令人生畏和令人恐惧的，也为此感到内疚[1]。Fenwick等[1]的质性研究中，一位受访者认为在配偶分娩时自己被忽略，描述自己为“被遗忘的受害者”。Darwin等[40]的研究中，一些准父亲描述对配偶的怀孕和分娩感到恐惧，表达了“不知所措和害怕”的感觉。Eriksson等[11]对男性分娩恐惧的经历进行定性研究，最主要的恐惧是配偶和孩子的健康和生命受到威胁，一些人描述“这种恐惧经常出现在脑海里”“我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我爱的人遭受痛苦，我却无能为力”“我会昏倒或者晕倒”。在Pilkington等[41]的质性研究中，有过配偶流产经历的准父亲描述为“流产的恐惧给我的整个世界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6 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干预措施

医疗卫生保健人员在支持和鼓励准父亲，减轻准父亲分娩恐惧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19]。一方面，在配偶妊娠期间给予准父亲有针对性的产前教育计划，能够使准父亲充分参与并做好准备；另一方面，在配偶待产和分娩期间助产士给予准父亲充分重视和肯定，并加强与准父亲的互动和合作，是降低准父亲分娩恐惧的重要途径。

6.1 产前教育计划

医疗卫生保健人员制定产前教育计划，除了关注准母亲，还应关注准父亲的感受和需求。研究[35]表明，在产前对准父母的咨询和教育可以减少负面的情感体验，提高准父母对分娩经历的满意度。在产前教育计划中采用认知行为疗法和基于正念的分娩和育儿计划被证实是有效的干预方法。

认知行为疗法是治疗焦虑和恐惧常用的方法。Bergstrom等[21]从762例准父亲使用量表W-DEQ A筛选出83名有分娩恐惧的准父亲（预计配偶分娩日期相似），随机分配到干预组（39人）和对照组（44人），干预组给予认知行为疗法，在配偶孕期给予为期4次的心理预防分娩准备的课程（每次2 h），并在分娩后10周内随访，心理预防模型的重点是指导准父亲在配偶分娩期间担任教练的角色，包括如何按摩、指导呼吸、鼓励放松并给予配偶情感支持，鼓励准父母在家中练习并讨论处理分娩恐惧的心理策略。对照组接受标准的产前护理准备。干预结束后准父亲需要测量W-DEQ B并回答问题“您对分娩做好准备了吗？”，包括准备非常充分、准备充分、准备比较充分、没有准备好和毫无准备。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经过心理预防干预的准父亲将经历较低程度的分娩恐惧（OR：0.30；95% CI：0.10～0.95），且对分娩有更充足的准备（OR：0.20；95% CI：0.05～0.86）。

基于正念的分娩和育儿计划是使孕妇及其伴侣学习正念技巧，以应对妊娠中的焦虑和压力，以及分娩时的疼痛和恐惧[42]。Warriner等[43]针对准父母开展一项为期4周（共10 h）基于正念的分娩和育儿计划，结合了传统的产前教育和基于正念的技能，包括正念呼吸、日常活动的正念、与婴儿的相互联系，并建议在家中练习，在干预前后使用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正念量表、感知压力量表、焦虑量表、妊娠困扰量表测量准父亲的心理健康和正念水平。其结果显示，准父亲的焦虑、抑郁和感知压力显著改善，正念水平提高。

6.2 待产和分娩阶段的支持

准父亲在分娩过程中的参与和支持为其配偶提供了力量和安全感，准父亲对配偶的支持取决于助产士对准父亲的鼓励和支持[34]。在待产和分娩阶段，助产士要给予准父亲充分的重视和肯定，在关注孕产妇和准父亲时要保持微妙的平衡，区分孕产妇的实际需求和准父亲的需求[39]。助产士可以帮助准父亲带来积极的配偶分娩经历，同时也可以帮助他们为配偶提供支持[19]。助产士可与准父亲保持互动，让他们帮助配偶放松，如按摩、拥抱。研究[34-35]表明，助产士和准父亲之间在支持孕产妇方面的合作与互动可能会减轻父亲的无助感和恐惧感，增加参与感和被需要感。

7 小结

相对于其他围产期心理问题，分娩恐惧的研究起步较晚，且对准父亲分娩恐惧的关注较少。准父亲的分娩恐惧会影响情感上和行为上支持配偶的能力，影响准父亲的身心健康，其负面情绪会影响儿童的认知发展，因此亟待医疗卫生保健人员和社会的广泛关注。医疗卫生保健人员应致力于如何预防准父亲分娩恐惧，为准父亲提供个性化的支持，尤其是初为人父的准父亲和曾经历过配偶不良妊娠和分娩的准父亲，努力为他们创造积极的分娩经历，促进准父亲的身心健康，进而提高准父亲情感上和行为上支持配偶的能力，提高配偶自然分娩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