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异乡人的卓异与原乡人的胸襟

2021-11-18朱寿桐

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 2021年5期
关键词:异乡人陌生化潮州

朱寿桐

摘要:摄影艺术中有一种高难度的艺术和技术,叫做“聚离”:聚焦之后还要将所聚焦的画面、人物从原来的背景和环境中分离出来,并且根据作者的重新构思和重新定位,赋予所表现的对象与原来生活记忆和文化环境中并不一样的个性与品质。如果小说构思中也存在着这样的“聚离”环节,那么,对于一定生活相对陌生的“异乡人”作家就会显得更有优势。“异乡人”作者可以不受生活资源熟稔化的拘牵,不受这种环境文化熟稔度的影响,不受这种地域语言、习惯、人物关系等等熟稔因素的约束与限制,可以轻易聚焦于自己认为该聚焦的任何对象,可以非常自由非常方便地从这些资源和材料中提取自己认为合适的思想要素和精神内涵。这是《惊潮》作者作为“异乡人”的优势。而“原乡人”对于“异乡人”创作的接纳也体现出一种积极的文化现象。

关键词:《惊潮》;“异乡人”的卓异;“原乡人”的胸襟;“聚离”;革命题材的文学开发

作家张新科是一个有勇气的作家:一个外地人,距离潮州、距离广东很远的一个外地人,却敢于用笔反映广东和潮州的革命生涯与文化人生,写出了大气、真切、精彩而别致的《惊潮》,一部令“潮”人震“惊”的潮州地方革命题材的小说,这样的勇气和魄力,连同其卓异的文学成就,足以令人敬佩。

一个对潮州历史,潮州地方、潮州文化甚至潮州语言都“隔”得较远的作家,从创作题材,到人物设计以及人物活动的场景完全都聚焦并锁定在潮州,这需要勇气,需要魄力,需要用相当的功夫,去消化所涉及的潮州历史,去贴近潮州地方的风土人情,去了解潮州文化的历史与时代风貌,去观察潮州人的生活习惯与言谈举止,去接近潮州人的语言语气。看来这些难题他都一一克服了,于是他取得了让潮州读者乐于接受的成就。对于一部以一个地区的革命史实和革命人物为原型进行虚构性创作的作品而言,得到当地读者和专家的接受和肯定,应该说是一项重要的收获与卓异的成就。

由此令人深思的一个问题是,一个地方的文学资源是否就必须由当地的文学家进行开发?一个地方的文学素材是否就应该由当地的作家去进行表现?一个地方的文学人物是否最好有当地的写作者进行刻画和塑造?一个地方的文学表现是否就一定由当地的创作者完成?这其实是文学创作之文化背景的优越性问题。这种优越性在一些以追求文化积淀的厚重度和文化呈现的独特性为创作目标、创作旨趣的作家那里显然是非常重要的,例如北京文化和北京胡同生活之于京味小说作家老舍,再如湘西之于沈从文,成都之于李劼人,商州之于贾平凹,高密之于莫言,地方生活的体验,地方性因素的开掘与体现这个地方文化背景的作家创作之间的联系显得非常紧密。

可是我们也应该观察到另外一种文学史现象:有些经典的文学特别是革命的经典文学,似乎外地人创作的成功率比较高。周立波是湖南人,却以创作东北土改工作的小说《暴风骤雨》获得了巨大的历史承认,那部小说东北文化氛围也相当浓厚;另一个湖南人丁玲,表现河北的土地革命,奉献了红色经典文学《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在国际革命文学舞台都享有崇高的声誉。即便是反映广东本地革命故事的小说经典,《三家巷》的作者欧阳山也不是广东原乡人,而是湖北人。超出革命文学范畴也有类似的例子,关于澳门,这个特别有文化特征的地区,特别有文化积累的城市,特别有故事的地方,澳门本地作家当然一直很努力地加以表现,不过就单部作品的影响力而言还是不及一个外地人的创作,这里所指的便是严歌苓的《妈阁是座城》。当然还有很多表现地方性文化生活的成功作品可能都出自非本地作家之手,如《上海的早晨》的作者周而复始安徽人,出生于南京;《姑苏春》的作者孙树棻是浙江人,长期生活在上海。

从这一现象类推,作为江苏人的张新科能够成功地写出《惊潮》,甚至可以与粤地经典的革命文学作品《三家巷》相媲美,并不属于非常偶然的现象。

问题是外地作家写他并不十分稔熟的地方并且取得巨大成功,既然不纯属偶然,则是否也体现着一种必然性?如果是,则这样的必然性似乎还并不为我们所熟知。我们常常會想当然地以为,对一定地方文化的稔熟和近切体验当然会比文化外来者更具写作的优势,殊不知在文学构思和文学创作的过程中,这样的优势有时候会转化为一种相对劣势,同样地,外来者对当地生活和文化的某种疏隔也可以转换成某种意义上的优势,这种复杂的优势往往是外来者取得本地资源创作成功的关键因素。

在抒情性的文学表现中,对于一个地方文化的疏隔或生活的陌生化往往能够激发更多的文学想象和情感寄托,或者说情感寄托更具有多向性的特征,带着更多的可能性和表达的丰富性,从而使得相应的文学表现更加富有深度与烈度。拜伦表现得最精彩的情绪往往是他在陌生地带获得的感受,于是走出英吉利的《哀希腊》等成了他作品中最为经典的记录。浪漫主义文学往往以抒情性见长,而正是这样的抒情文学,总是热衷于表现漂泊的人生,远地的向往,天涯的奇闻异事:越是诗人和作家不怎么熟悉的地方,越能激起他们的想象和表现的热望。于是,斯特恩的《感伤的行旅》成为浪漫主义文学最早的经典,它所叙述的正是作家远离故乡,远离自己熟悉的人生而产生的情感与情怀。中国现代文学家田汉也非常习惯于用抒情的笔调眺望远方,抒写对于陌生地带的向往和沉迷。他的《苏州夜话》《湖上的悲剧》等名剧所刻画的苏州、杭州,正是他比较陌生并怀有抒情性想象的地方,他的《乡愁》《南归》甚至表现出青年人对于陌生的远方的热切向往:向往着“万里一身孤”的人生境界,其实是审美境界,浪漫境界。《南归》中的春姑娘这样对追求她的同村少年议论那个从远方来又向往着更远的远方的诗人辛先生:

他跟你是多么不同:他来,我不知他打哪儿来;他去,我不知他上哪儿去,在我的心里他就跟神一样。不管是坐着,或是站着,他的眼睛总是望着遥远遥远的地方,我心里老在想,那遥远的地方该是多么一个有趣的地方啊,多么充满着美的东西啊。他是那样一位神一样的人……不定哪一天,他会忽然回来,把我给带走的,把我带到他时常望着的那遥远遥远的地方去的。

这便是后来被非常俗气地概括为“诗与远方”命题的艺术呈现于历史阐示。这种“远方”、离开的诗意是不是人生和文学的“陌生化”命题所阐析的结果?可能没那么简单。

美学理论对这样的文学和审美现象有相应的定义,例如“陌生化”等等,但显得还是有些“隔”。俄罗斯理论家维克多·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等一系列文章中阐明了这一影响较大的美学命题,认为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变得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有人概括说这种“陌生化”就是“使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making the familiar strange)。并认为“陌生化”理论并不是什克洛夫斯基的首创,而且也不仅仅从布莱希特的“间离”理论开始才有,“它作为文学和艺术创作的一种基本方法,在西方和中国的文学和艺术理论史上都具有悠久的传统”。“从理论渊源来看,前者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后者则开端于苏格拉底。浪漫主义诗人普遍把陌生化或新奇感作为诗歌的首要任务,因此韦勒克认为陌生化作为一种艺术手法‘至少可以追溯到浪漫主义运动’,而瓦茨—邓顿把浪漫主义者掀起的这一运动称为‘奇迹的复兴’。”[1]一句话,古已有之,常说常新。但无论如何,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和文学中的“使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具有一种普遍性,显然是有偏颇的。就社会生活认知和审美认知的一般程序和一般规律而言,做到这样的“陌生化”是一种高难度的动作以及高难度的心理呈现,一般人,包括一般文学家和艺术家几乎很难做到。对于已经非常熟稔了的生活、人物、环境、社会甚至语言,如何将他们作“陌生化”的处理?在后现代文学创作中,文学家可以通过语言进行这样的处理。例如莫言的创作中经常将自己“陌生化”,动不动搬出一个“莫言那小子”,但对于社会人生的描写,对于历史和现实人物的把握,他如何能够将熟稔转化为陌生?那是否会牺牲了某种文学的真诚,同时也付出了面对故乡面对乡亲面对童年面对自己的社会伦理代价?

于是,从文学资源的處理到文学构思、文学写作的环节,让原本熟稔的生活和人物甚至还有情感体验都“陌生化”,是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其实不单是文学,所有的艺术构思和艺术创作,至少是它们的某一些环节上,都能够揭示熟稔是一种累赘,陌生的审视才是一种优势。一个音乐家如果要新创一个乐曲,最大的难度并不在根据相应的题材和主题找不到合适的旋律,而在于如何排除已有的已经相当熟稔了的类似的旋律的干扰,让自己的创作在一种真正自由的联想甚至冥想中得到翱翔与实现。一种观点认为,“艺术越是受控制,受约束,受检验,它就越能自由地发展。一个人被强制的越多,他的精神枷锁就越少。”[2]据说这是斯特拉文斯基在哈佛大学讲演的名句,如果不是为了表达一种神乎其神的艺术辩证法,这样的现象描述在音乐创作中是很难理解的,在文学创作中同样也是如此。许多人都认为周杰伦的音乐创作之所以能够取得骄人的成就,就在于他能够迅速摆脱各种熟稔的旋律干扰、牵制、约束,达成了音乐构思陌生化的解放。摄影艺术中有一种高难度的艺术和技术,叫做“聚离”:聚焦并加以分离。聚焦,当然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但聚焦之后还要将所聚焦的画面、人物从原来的背景和环境中分离出来,并且根据作者的重新构思和重新定位,赋予所表现的对象与原来生活记忆和文化环境中并不一样的个性与品质,这就需要高难度的艺术手法和技术手段,这样的“聚离”达到完美的画质、完美的效果,达到艺术家比较理想的艺术境界和审美境界。

那么,如果有一种创作者,他可以不受这种生活资源熟稔化的拘牵,不受这种环境文化熟稔度的影响,不受这种地域语言、习惯、人物关系等等熟稔因素的约束与限制,他可以聚焦于自己认为该聚焦的任何对象,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而且没有任何伦理负担地从他观察到的人生和社会境况中剥离、聚离任何他想要表现的题材、人物、画面、场景,包括社会联系和人物关系,他可以非常自由非常方便地从这些资源和材料中提取自己认为合适的思想要素和精神内涵,这样的构思和创作是否比沉陷在生活、文化熟稔化中的创作者更有优势,更加没有负担?这种天然地去熟稔化的创作者是谁?不就是创作潮汕革命小说和文化小说的,对于潮汕文化相对陌生的张新科这样的作家?

文学构思和文学处理中的一种必要的“聚离”手段,也就是克服“熟稔化”的艺术方法,凸显了异乡人作家的优势。原乡人作家对于在创作处理中必须要完成的“聚离”手段,显然比异乡人的作家更困难,更被动,甚至会束手无策。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要写一部家乡某人的传记,当然要以自己熟悉的家乡生活为背景,而在那家乡生活的记忆中,每一个细节都是有味道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有意义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每一年的事情都是不可或缺的,这种情况下,你要想把一个原型、一个场景、一个情节,从你最熟悉的那种背景当中聚离、分离出来,是不是相当不容易?而对于异乡的文学家或外来的作家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以异质文化介入本地文化,以相对陌生的眼光打量这个他感兴趣但并不十分熟稔的世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感兴趣的人物、情节、场景、故事甚至细节,从那个他自己也分明知道相当复杂的背景中“聚离”出来,他对复杂社会背景中被舍弃的、被删略的因素没有多少认知的负担、文化的负担乃至情感的负担。当他进入这个地方、这个地带、这个新异的世界的时候,他的目标是明确的,他能够迅速聚焦或锁定这个目标,可以在自己自由的想象中构建并不太离谱的社会关系、人物关系,用以凸显这个目标的文学意义和文化意义。“陌生化”对于异乡人作家来说几乎是天然的文化效应,对熟稔化的克服几乎在其创作活动的一开始就已经近乎于完成。“聚离”,这一对于本地作家来说属于高难度的艺术处理策略,对于异乡人作家来说可以说相当容易,甚至有时候并不需要。

尤其是,在某一地区的社会文化中提炼革命的话题,聚焦于革命人物,讲述革命故事的时候,由于革命“道理”、革命逻辑以及革命话语的普遍性,异乡人作家把握起来便更加便捷。小说《暴风骤雨》的开头有一个重要情节:工作组进屯的时候,要了解当地的阶级构成情况,便问赶车的老孙:屯子里谁家最穷?车把式老孙提供的线索是“赵光腚”。这为陌生的工作组在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方面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聚离”程序,赵玉林不仅得到了工作组的聚焦,而且也在工作组的实际运作中从屯子里的众多穷人群“离析”出来,成为一个典型,成为一个榜样,成为一个英雄。这就是异乡人切入异地社会工作的一般途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们把握异地社情的一种有效的方法。

应该说,周立波、丁玲、周而复、欧阳山,当然还有张新科,作为异乡人以一种政治使命、文化情怀和社会审察关注并表现他所感兴趣的他乡故事、人物和事件,不仅获得了历史的承认,而且也得到了目标地区读者的认可与欢迎,这样的成就一方面来自于这些异乡作家深入的调查研究,细致的考察功夫,甚至是艰苦的语言锤炼,可另一方面,应该与他们在材料搜集、资源处理、人物塑造、情节提炼等方面能够自由地、得心应手地减轻或排除熟稔化因素的干扰,顺理成章地进入被动的“陌生化”境界,并且在自然状态下完成“聚离”艺术手法和技术手段。对于这样的他乡创作来说,异乡作家可以“不及其余”地锁定自己所感兴趣的人物和故事,可以自然而然地聚焦自己所能把握的时间和社会关系,他们的笔力更集中,因而也更有力,他们对待他乡的题材和素材可以像面对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一样,可以率性地设计、安排,擘画,构思,他们拥有的创作与构思的自由显然比本地作者更加明显。

艺术的原理可以揭示,与陌生化相对状态的应该是熟稔化,熟稔的结果可以是对创作对象的胸有成竹,烂熟于心,对相关文学资源的把握不至于出现历史的和现实的偏差,而且,熟稔化可以激发作家对于地方文化资源深度开发的热忱与冲动,贾平凹连续创作的《秦腔》《山本》等等所体现的便是这种深度开发的地域文化内涵。但是,如果避开一定地域地方文化的深度开发,而仅仅从地域文化中抽绎出革命的、政治的因素,以此演绎历史故事或时代风云,熟稔化的人生和社会环境往往会对创作构思产生深度纠结的牵扯,使得革命文学所要求的“聚离”效果或“陌生化”处理成为一种难以企及的境界,从而显示出熟稔化对于地方性文学表现的某种负面效应。这就是疏离了地方文化深度开发的革命文学往往更多可能出自异乡作家之手的重要原因。

从文学构思的一般规律而言,“陌生化”相对的是“熟稔化”,但在什克洛夫斯基等人的论述中,或者说是在汉语翻译者对他们理论的翻译中,“陌生化”相对的是“自动化”,这样的对应颇令人费解。既然“陌生化”是与“自动化”相对立的,则这样的“自动化”不过是自然性的习惯性的意思,于是他们表述的“自动化”居然包括自动化语言,说是一种久用成习惯或习惯成自然的缺乏原创性和新鲜感的语言,当然也包括各种行为习惯,包括动作,动作一旦成为习惯,就变成了自动的动作。“陌生化”就是试图运用新鲜的甚至是奇异的语言,特异的甚至是反常的举动,破除这种自动化语言的壁垒,解构这种习惯性行为的屏障,给读者带来新奇的阅读体验,使得人们从对生活的习惯到有这种习惯产生的漠然或麻木状态中惊醒过来,感奮起来。其实,“自动化”是一个工业化了、技术化了的词语,应该表述为汉语的“熟稔化”或者“习惯性”。异乡作者特别是文化、语言上的异乡人,很容易跳脱这种“熟稔化”、“习惯性”的窠臼,至少不会“自动化”地陷入这样的习惯性之中,因此,他们更容易运用“陌生化”的审美效应和文化效应达到去“熟稔化”的结果。这正是异乡人作家描写和表现他乡故事、他乡人物、他乡文化的某种优势之所在,也是不懂潮汕方言,不十分近切潮汕文化乃至粤文化的张新科能够在潮汕革命题材的表现方面取得成功的一种奥秘的揭示。

于是,张新科的《惊潮》的成功,特别是作者作为异乡人所取得的成功,实际上体现了一种文学文化学、文学社会学和文学创作心理学所揭示的某种规律,这一规律与“陌生化”理论相关联,但同时又对“陌生化”理论提出了重要修正。但这样的理论阐释并不足以忽略张新科本人的努力,他的高超的文学把握能力,以及他在他乡革命议题面前的承担的勇气。满意这本小说的读者应该真诚地致敬这位异乡人作家。

不过同样值得尊敬的还有潮汕地区的读者,文学界、评论界和读书界的朋友,特别是潮州地区文学文化界的领导者。他们不仅不排斥一个异乡人作家耕耘本来属于自己的“领地”,并且对异乡人作家的创作和辛苦表现出真诚的信任、接受、理解与赞赏,他们以真挚的热忱尊重异乡人作家的劳动,这需要胸怀,需要格局,需要气度,需要对于革命题材的由衷的热诚,需要对于文学文化的积极的称赏。广东人、潮汕人、潮州人就是有这样的胸怀、格局和气度,他们完全接受并全盘欣赏一个异乡人作家对于自己家乡革命题材的开发,对于自己家乡革命人物的描写,对于自己家乡革命故事的讲述,甚至并不是使用自己最熟悉也最有情感的粤语在那里讲述。为什么会这样?除了他们的胸怀、格局与气度以外,还因为他们对革命题材、对革命历史和革命先烈的高度重视和真诚热爱,他们的这种革命感情是无私的,因此,他们有足够的胆识将地方革命题材的开发和描写不仅仅是当作自己的私事,而是当作革命文学事业的共同的任务,是每一个爱党爱国人士都应该引以关注并且都有义务、责任和权力进行开发和表现的政治任务和文化任务。

我知道潮州在革命题材的文化和文学开发方面得到领导层、文化界、教育界的普遍重视。韩山师院中文系的教授组织学生一起做本地红色文化旅游的线路图,让学生自己动手做本地革命文化资源的文创产品,并且在文史领域展开了全覆盖的学术研究和文化开发,这是一种学术创新,也是一种文化创新。潮州地方红色文化资源非常丰富,这是很重要的优势,但这样的优势必须依赖于这个地方拥有一批热心红色文化资源开发的文化人,更有赖于非常重视本地红色文化资源和文学资源的开发、宣传、传承的领导层。对于红色文化、对于革命先烈的丰功伟绩,对于革命史迹的遗存,以及对于革命精神而言,它们当然是永垂不朽的,这一点当然坚信不疑,但同时,地方性的红色文学、红色文化资源,仍然需要有意识地保护、开发、宣传、传承。红色文学文化资源在历史的烟尘中一般会面临着三个方面的挑战,应对这三方面的挑战也是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第一是不能让这些红色文化和文学资源蒙羞,类似于恶搞革命人物,戏说革命故事的现象,不过这样的现象不会再有,因为我们国家已经有了较明确的立法措施,不允许通过恶搞或其他手段来贬低革命英雄,颠覆革命信仰,这样,让红色资源蒙羞这个问题可以放心地解决了。第二是不能让红色文化文学资源蒙垢,就是还没有清晰地挖掘出来,研究出来,通过文学艺术手段表现出来,仍然让宝贵的红色资源沉压在厚重的泥土和积垢之中,这方面潮州做得非常好,邀请张新科创作《惊潮》,更是把更多的红色文化资源从历史的积垢中析理出来,发掘出来,就是这样的举措。第三是不能让红色资源蒙尘。让我们的红色文化、红色文学资源蒙尘,就是让它本来铮亮的字面上落下了灰尘。历史的丰碑要不断地擦拭,让它焕发出光彩;闪光的金杯也是这样的,如果不时时地擦拭,它的光芒就会被尘土所遮掩。为了不让优秀的红色的文学文化资源蒙尘,文化人需要不断地去擦拭、去拂拭,用什么办法拂拭?用文学的表现与塑造,文学的讲述与重光,就像《惊潮》这样的作品,用文学的想象、审美的守护和思想的重塑,将原来潮州地方的红色的资源进行重新开发、表现,让它不断地焕发出时代的光彩,这实际上体现了当代文化人的一种崇高的责任。

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做得这么好。离澳门不远的一个地方流传着非常让人感动的一个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的故事,主人公叫林伟民,他为党的建设做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贡献,后身患疾病,坚决不用自己掌握的组织经费来给自己治病,最后以大公无私的姿态为党捐躯。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就是这样一个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感动令人流泪的革命先烈,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这一百年才遇的时间节点上,在党内非常重视不忘初心、反腐倡廉的时代情势下,一个外省的戏剧杂志都发表了据此创作的相关剧本,可当地宣传部门就是视若无睹,置之不理。这样的题材如果在潮州,它一定会得到高度重视,一定会在时代的舞台上展现出鲜亮的光彩!

这不是艺术敏感性的问题,也不是文学鉴赏力的问题。从潮州文化界领导人的作派来看,这样的态度体现着对革命题材的情感浓度,体现着对党的历史和事业的忠诚度。因此,应该通过《惊潮》的出版以及其他潮州红色文化资源的开发等成就,撰此表达对于潮州人以及文化界、教育界的由衷敬意。

[注释]

[1] 杨建刚:《陌生化理论的旅行与变异》,《江海学刊》,2012年第4期。

[2]  杨和平:《音乐语言言意的实现与解读》,《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2003年第9期。

作者单位:澳门大学

猜你喜欢

异乡人陌生化潮州
潮州乐调的音阶流变梳理与分析
致异乡人
家中异乡人和异乡人之家:《退潮》中的“家”之想象
潮州手拉壶“飞鸿”的象征意义
听到乡音(外一首)
《尘埃落定》中“陌生化”成分的英译研究
潮州优质杨梅高接换种技术
异乡人的苦与乐
人间奇剧——论易卜生笔下伦理身份的陌生化
曰常性·传奇性·陌生化——电影《白毛女》的受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