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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穿七十年的反腐回响

2021-11-18周聪聪

党员文摘 2021年11期
关键词:天津

1952年2月10日,保定体育场公审刘青山、张子善大会现场。《河北日报》

1952年2月10日,伴着两声振聋发聩的枪响,历经硝烟炮火的革命功臣刘青山、张子善倒在了新中国反腐第一枪下。中国共产党用响亮的枪声向世人表明了反腐肃纪的决心和勇气。

翻阅尘封的档案,品读泛黄的报纸,在铁腕反腐风暴强劲的今天,我们重新打捞还原那段历史,让新中国反腐第一枪的枪声洞穿时空,再次发出震慑回响。

贪欲难填——171万多元在当时可购买黄金近一吨

对于刘、张案件的了解,很多人仅仅限于“新中国反腐第一案”的概念。但查阅刘、张案的判决书,却仍然让人为两人的罪行而心惊:1950年到1951年短短一年时间里,刘、张二人利用职权窃取机场建筑款、救灾粮、治河款、干部家属救济粮等共达171亿多元旧币(约折合人民币171万多元)。

资料显示,当时每斤面粉0.103元(今人民幣,下同),鲜猪肉每斤0.57元,鸡蛋每个0.04元;1953年国家救济标准:每月一口人5元;两口人8元;三口人10元;每户最高不超过15元。由此可见,171万多元在当时是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如果折合成黄金,171万多元在当时可以购买将近一吨!

“数额巨大并非刘、张被判死刑的唯一原因,最重要的是二人的罪状条条都触犯了‘高压线。”天津地方志编修委员会办公室原主任郭凤岐说。

原天津地区处于潮白河、海河、永定河、大清河下游,地势低洼,洪涝不断。河北省于1950年、1951年连续采取以工代赈方式,治理这一地区内的河流洪涝。以工代赈是指群众出工治河、国家按工发放粮款补贴。“这无疑是国家在财政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既治水又给受灾群众以救济的应急之法。”郭凤岐解释道,“然而,他们却借机建立河工供应站捞钱,不顾百姓死活!”

在二人的罪行中,有一条是“盗窃救济粮4亿元(旧币)”。郭凤岐介绍了背景,当时天津地区水灾严重,灾民众多,而且新政权刚建立,资本家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中央只得从东北调集粮食救援天津地区,“放到现在盗窃救济粮都是大罪,更何况当时的国情”。

补偿心理——“老子们拼命打了天下,享受些又怎么样”

“亚米茄手表一个”“罗莱克司手表一个”“T-234卡车一辆”“克雷斯房车一辆”……天津档案馆馆藏档案中的一份“天津专区往来清单”,印证了刘、张二人盗窃国家资财的罪行。

“表叔”“豪车”这些现代意义上的贪腐调侃放在刘、张二人身上同样合适。追求生活上的奢华享受,无疑是古往今来贪官污吏的一个共性。

当年的天津地委、行署办公场所,设在天津以西30公里杨柳青镇的“石家大院”,如今这里成为新中国反腐败第一大案展览现场。

在展示刘青山生活奢侈时,展牌上的一段故事发人深思:抗战胜利前后,时任分区党委书记的刘青山就因隔夜的烧鸡成色不好,将整只鸡扔掉;解放战争胜利后,当了天津地委书记的刘青山大冬天要吃韭菜馅饺子,但又怕辣胃不好消化,逼得厨师愣是想出了办法:包饺子时把韭菜露在外面,等饺子熟了再把韭菜抽出来。

至于张子善,仅从其每月吸高级香烟8—10条,擅自动用地方粮款9亿元旧币买5辆汽车来看,比刘青山毫不逊色。

“老子们拼命打了天下,享受些又怎么样!”这句话是刘青山的口头禅,不仅所有奢华享受被其看作“挥霍有道”,甚至刘还试图建立“唯我独尊”的封建统治秩序,俨然“土皇帝”。

“好钢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桌面上。”为了方便贪腐,拉拢同党,刘、张二人大行贿赂。天津档案馆一份“天津专区生产管理处招待费的几点说明”提到:(招待看戏)多是小吉普车接送,看戏回来,有人晚上12点还要点心,又马上派人坐小汽车去买。

“打碎一个旧世界可以用一个早晨,但转变世界观却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在郭凤岐看来,刘、张的蜕化速度之快充分证明:职务高低、工作能力强弱并不意味无产阶级世界观的改造与否,这也是党需要研究的一个永恒课题。

权力失控——“我是头,有事只许和我谈”

刘、张两年内搜刮巨额财富挥霍浪费,缘起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机关生产”。由于恢复国民经济步履维艰,加之抗美援朝战争令全国经济雪上加霜,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共中央和各级党组织发起了机关生产活动,借以弥补国家财政的不足。但刘、张却令这条富国之路变成了二人的生财敛财之道。

为了“搞好机关生产”,刘、张二人甚至勾结奸商、牟取暴利。

1952年2月16日的《东北日报》曾披露:一个名叫张文义的女商人和刘青山搭上关系,借刘的影响和天津地委生产管理处做起了生意。张文义卖给天津地委生产管理处一批复写纸,自己赚了9600万元旧币。随后,她又当起中介,介绍吉林省财政厅驻天津推销处用更高的价格买下这批复写纸。而张文义的丈夫,就是吉林省财政厅驻天津推销处的供销科长。一出预谋好的“双簧”,一买一卖赚的1.3亿元旧币,就这样入了刘青山的腰包。

位于天津市马场道54号的“刘公馆”如今已是中国农业银行的营业部,虽内部结构已完全改变,但从外观上依然能够看出当年的奢华/周聪聪

“石家大院”的新中国反腐败第一大案展览中保留的刘青山办公室,与同时代办公室相比,已算奢侈/周聪聪

类似这样轻易获得的丰厚利润,让作为当时地委、行署“一把手”,独揽财政、人事大权的刘、张胃口越来越大。他们告诉县里,动用地方粮不用告诉专署,只用口头批准,不形成文字,并告诉机关生产负责人:“我是头,有事只许和我谈。”

而机关生产获得的合法或非法的利润,成了刘、张二人任意取用挥霍的“私人金库”。仅有据可查的贪污挥霍开支所谓“特费”就达3.78亿元旧币。

张子善上梁不正,工作人员上行下效。在天津档案馆,一份“天津专区生产管理处招待费的几点说明”中提到:本处干部请本处干部在外吃馆看戏回机关开支,在外工作看戏吃馆回机关开支,本人请本人吃馆看戏回机关开支。

当时的河北省人民政府财政厅厅长马力曾针对此案在《河北日报》发表检讨文章,提出关注财政工作上的预决算制度:检查收支情况,必要的抽查科目和检查原始单据,是非常必要的。

随着贪腐情况频出、与民争利现象严重,新中国成立后一段时期党政机关经商办企业的做法很快被明令禁止。

强力反腐——“我们枪毙的这个刘青山,就是参加国际会议的那个刘青山”

刘、张二人的劣行,激起了天津地委工作人员的不满,對于抵制最坚决的时任天津地区行署副专员李克才,二人起初遇事能瞒就瞒,后来便干脆采取孤立政策。

1951年10月的一天,几次检举揭发不得的李克才再次向河北省委举报刘、张,终于揭开了新中国反腐第一大案的盖子。

1951年12月14日,中共河北省委根据调查和侦讯结果,向中共中央华北局提出了“处以死刑”的处理意见。华北局随即向党中央作了报告,原则上同意河北省委的处理意见,但是在“死刑”之后加了一个括号“或缓期二年执行”。

收到华北局报告后,党中央专门开会研究对刘、张二人的处理。毛泽东看到报告后许久沉吟不语。周恩来便问:“主席的意见呢?”

毛泽东说出了两个字:“死刑。”

周恩来又问:“万一有人出面讲情呢?”

毛泽东又说了两个字:“不准。”

判决刘、张的第二天,《人民日报》在一版显要位置报道了公审大会的消息。而这篇报道的出炉,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案发前,刘青山刚出席了世界和平友好理事大会,并当选了常务理事,《人民日报》曾有报道。对于没过多久,又要发表刘青山被处决的消息,报社担心会在国际社会产生不好影响,一位报社领导建议,将刘青山的“青”加三点水,写成“刘清山”,让人以为是两个人。

但就此事请示毛泽东时,他干脆地说:“不行!你这个三点水不能加。我们就是要向国内外广泛宣布,我们枪毙的这个刘青山,就是参加国际会议的那个刘青山,是不要水分的刘青山。”

作为当年《河北日报》的一名记者,赵辉林仍对当年公审刘、张的情景记忆犹新:“上万人的会场内静悄悄的,除了审判员的声音,再没有一点别的动静。”

赵辉林说,与静相对应的,是人们心中深深的震撼,既为高级别干部触犯党纪国法而痛心,又为党和政府反腐力度之大而振奋。“物必先腐,而后虫生。无论何时,反腐败都是干部群众普遍关注的重大政治社会问题,如今,铁腕反腐风暴重典治乱、猛药去疴,势必能够肃党纪、赢民心。”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河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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