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蛇2：青蛇劫起》谈国产动画电影的原创性

杜红玲

摘要：2021年暑期档最受关注的动画电影无疑是《白蛇：缘起》的续集《白蛇2：青蛇劫起》，但相比起前传从古老传说中开拓出的国风美学，《白蛇2：青蛇劫起》显示了更为宏大而丰富的美学追求与创作意图。可惜，创作者过于保守地将一部新动画作品套进了旧瓶装新酒的模式，使整部电影显得生硬而荒诞。国产动画电影创作者们也许应该抛下传统IP这一成功模板，更大胆地追求国产动画的原创性与全新的表现领域。

关键词：白蛇2：青蛇劫起;原创性;传统

从2015年《大圣归来》惊爆暑期档开始，每年的暑期档都至少有一部国产动画电影赢得票房与口碑的双重胜利。而2021年的暑期档，因为疫情的再度漫延而显得无趣而萧条，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2019年新国风国产动画大片《白蛇：缘起》的续集，《白蛇2：青蛇劫起》无疑是最惊艳的作品。不过，它的口碑有些两极化。喜欢的观众认为它风格杂糅，表现力极为丰沛，展示出了与以前的传统中国动画电影完全不同的风格，而更多的观众似乎还对这种各种形式“嫁接”的国漫作品保持着一定的怀疑，尤其对于故事中白蛇女变男、男变女性别变来变去，姐妹情突然化为暧昧的同性之爱这种设定，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远远超出了观众对于旧瓶装新酒的改变的接受程度。

确实，观众对《白蛇2：青蛇劫起》的质疑，本来就缘于创作者自己创作方向的问题。在笔者看来，如果说《白蛇：缘起》还算得上是对古代传说的现代性改编的话，那么《青蛇·劫起》的故事，其实和白蛇传或者其它各版本的白蛇青蛇的故事的关系都极其微弱，甚至，它根本就应该是一个新故事，却被创作者硬性嫁接到了白蛇传的故事上去，而且嫁接得比较生硬，才会让观众产生了强烈的质疑。那创作者为什么不敢于拿出一部全新的故事，而非要生搬硬套也要套到古代传说里去呢？说到底还是国产动画对原创一点自信都没有。

仔细回顾一下从2015年《大圣归来》掀起国产动画电影狂潮开始，这些年来的国产动画（仅指能拿出来说的，那些糊弄孩子圈钱的幼稚作品，不在本文讨论之列），原创作品仅仅《大世界》、《大护法》、《大鱼海棠》、《罗小黑战记》几部。《大世界》显然不是面对普通大众的，《大护法》同样观念非常超前（放在现在完全不可能上映），《大鱼海棠》故事讲得稀烂，唯一成功的《罗小黑战记》的成功，也是罗小黑系列的成功，完全离不开原作IP。看起来在票房上終于能大杀四方的国漫，从2015年的《大圣归来》到《哪吒》和《姜子牙》，其实都是传统IP新编，我们的国产动画观众众苦旧故事久矣。大概也是基于此等尴尬的现状，《白蛇2：青蛇劫起》的编剧们给一个女孩落入末世的故事套上了《白蛇传》的外壳，作为《白蛇：缘起》的后传上映，结果故事组接得生硬奇怪，还男变女女变男莫名其妙搞了点百合情结，普通观众实在不明白编剧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看旧瓶装新酒的青蛇与白蛇故事的观念肯定要失望，但如果你把白蛇传的故事丢到一边去，也并不期待本片延续《白蛇：缘起》那种唯美浪漫的古典美学风格，就会发现，《白蛇2：青蛇劫起》展现的世界其实又丰富又极有趣。编剧把小青从水漫金山白娘子永镇雷锋塔，一脚踢进了末世拼贴感浓重的修罗城。这座修罗城是国产动画电影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设定，它既末世废土，又赛博朋克，还又隐隐有些传统古风的影子，风格庞杂而混乱。在这里，无所谓现在、过去还是未来，人、魔、妖、兽相依共存又争斗不休，且每隔一阵系统就会放出风、火、水、气四劫，肆虐修罗城，与人斗还要与天斗。被执念困在这里已经够悲惨了吧，命运的刀架在各位城民脖子上，分分钟让你体验生死一线，但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妨碍本城临时居民快乐找死，四劫来了就跟四劫斗，风平浪静了转过身就自相残杀。电影里说这里的规则是弱肉强食，笔者倒觉得这里的城民像被送进了一个博命游戏，每位都博得酣畅淋漓，不死不休。而且编导的想像并未停留在这里，除了天灾，修罗城里更少不了人祸，那就是在修罗城里最大的两个帮派是牛头帮和罗刹帮。这两帮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相比之酷炫的罗刹帮，扯人皮当牛鬼蛇神的牛头帮更让观众恶心，罗刹帮和牛头帮时时互斗，还要对作为散兵游勇的普通市民誓死狙杀。

修罗城就是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末世角落，四劫先后降临，仿如末世来临，而且修罗城里各派互斗的部分也是亮点颇多。像开始独行侠而后反转成间谍的蒙面男、最初给予小青呵护与陪伴的孙姐，甚至小青与孙姐的房东大章鱼的设定都非常吸引人。可惜，为了让小青缩回到传统的白蛇传的故事架构里，这些人物和他们所处的环境都没能得到充分的展示，反倒让观众觉得故事像游戏升级打怪一样，急于突突突地横冲直撞，一路向前，使除了主角之外的所有角色都成了工具人，既无伏笔，也无性格的变化，更谈不上人物间情感的碰撞了。《白蛇2：青蛇劫起》在创作上的想像力，都生生被困进白蛇传里，导致一个原本应该更肆意张扬的新故事，被圈进了传统的方寸之间，完全无法舒展开。

《白蛇2：青蛇劫起》的前作《白蛇：缘起》是传统国产动画电影的做法，创作者对传统故事进行新的阐释新的开拓，故事典雅人物纯真，画风也是完全的国风。而《白蛇2：青蛇劫起》则是末世废土风，像《星球大战》里的怪物一脚踏进了《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还带点动画爱好者熟悉的日漫味道。《白蛇缘起》是温柔坚定、清新古典的，而《白蛇2：青蛇劫起》是则是质疑而躁动的，《白蛇缘起》是对过往的怀念与向往，而《白蛇2：青蛇劫起》则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与矛盾。《白蛇2：青蛇劫起》和前作除了青蛇、白蛇、法海、许仙这些角色之外，唯一真正相关的就是前作大受欢迎的九尾狐妖宝青坊主，她既天真又老到，既天真玲珑，又心狠手辣。可惜那个为了回到白蛇传故事线的执念，她依然如第一部一般，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工具人罢了。可惜，创作者对自己的创作力与观众的接受度都缺少自信，把一个原本可以纯原创的故事，又拉回到传统国产动画离不了传统IP的旧环里。《大圣归来》距离现在也已经6年了，这6年间，观众看着国产动画起起伏伏，对于作品的期待与欣赏能力，相信也与以往完全不同了，创作者与国产动画出品方也许可以让国产动画的步子迈得更大一些，原创作品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