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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门:九门征课一门专

2021-11-14杨英申

北京纪事 2021年11期
关键词:汽艇崇文城楼

杨英申

崇文门,俗称:哈德门,老北京话发音:hǎ de mén(清、近、现、当代),海岱门(元代),曾用名:文明门(至元四年1267年丁卯年-明正统四年1439年己未年)为“舳舻之津”。门景:崇文铁龟,走酒车。崇文门是“景门”,有光明、昌盛之门的含义。崇文门在东,按照阴阳五行学说,东方为木,主生。崇文门税关闻名四九城,又称:税门。

明初,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从自己侄儿朱允炆手中夺得帝位之后,决定将当时的“北平”升格为京城,南京作为“副中心”继续发挥着治理国家的作用,于是形成了“两京一十三省”的行政区划。此是后话,北京城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改建而成,中轴线没有变化,城北垣南移了2.7公里,城南垣南移了0.8公里;崇文门(当时叫文明门)坐落在目前崇文门十字路口处,明初有一位叫薛瑄的人作《夏日出文明门》诗:

“文明城外柳荫荫,百啭黄鹂送好音。行过御沟回望处,凤凰楼阁五云深。”

正统四年(1439年)加盖城楼,同时改称文明门为崇文门。城门城台高10.20米,基宽43.45米,城台基厚28.55米,城台顶面宽38.35米,城台面进深23.80米,内侧券门高9.49米,宽6.95米,外侧券门高5.60米,宽6米,城台内侧左、右有马道1对,宽4.85米。

城楼形制小于正阳门,面阔5间,连廊通宽39.1米,进深三间,连廊通进深24.3米,城楼连城台通高35.2米,城楼形制为重檐三滴水,歇山式屋顶,楼阁式建筑,顶铺灰色筒瓦绿琉璃瓦剪边,饰绿琉璃脊兽,梁柱为红色,施墨线旋子彩画,城楼一层为红垩砖墙,灰下肩,四面明间辟过木方门,二层有回廊,明间前后为隔扇门窗,两侧暗间为红垩砖墙。

1912年崇文門南侧城

20世纪30年代崇文门内大街

瓮城为长方形,南、北长86米,东、西宽78米,北面二直角接城垣外侧,南二角抹圆,瓮城西侧辟券门,券门上建闸楼,瓮城西北角建关帝庙、东北角曾经建有一座镇海寺,寺内有一尊铸铁赑屃,体量硕大,据说是为了镇住护城河桥下边的“海眼”而设置,故此“崇文铁龟”便成了此门门景。

明朝有人作《登崇文楼》诗:“城头初夜净氛埃,海岱分明望眼开,紫气半空时入座,秋声万里此登台。”

过去的崇文区,因为崇文门而命名。我家住在崇文门内,小时候喜欢登梯爬高,登崇文门城楼是附近孩子们玩耍范围之内的事。在城楼上举目四望,周边景色尽收眼底。城楼的南边是护城河,河水清澈见底,一条笔直的街道延伸到蒜市口。路两旁的低矮房屋多数是买卖家,城楼的东、西两侧是城墙。西侧的城墙比较完好,城墙北边紧挨着顺城街,往北就是北京八大饭店之一的新侨饭店。该饭店是一位叫何贤的华侨投资建设的,正门朝北,就是朝着东交民巷使馆区,再往北是同仁医院。医院北边是一片被当地居民称作西大地的空场,解放前这里被当做飞机场,后来废弃了。我小时候,经常有马戏团在西大地搭棚演出。每逢“十·一”“五·一”西大地都摆设探照灯,节日夜晚巨大光柱照向空中。再后来这里建成了东单公园和东单体育场,挖防空洞产生的渣土堆在二者之间,形成了一座假山。

崇文门内有和其他城门内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挨着使馆区。周边有几家外国人开的医院,最著名的是洛克菲勒赞助的协和医院、北京医院前身的德国医院,还有美国人开的同仁医院。同仁医院的耳鼻喉科在崇文门内大街东边的后沟胡同,附近有天主教的亚斯立堂,教会办的汇文中学、慕贞中学。大街面有华记面包坊、友谊商店的前身国际友人服务部等,还有欧、美、日的饭店、旅馆、办事机构等。这一片的住户也有特色:有明朝兵部尚书于谦的故居、有清末的状元府邸;解放后有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副市长是这里的住户;也有明星大腕,巨商富贾;有徐悲鸿故居、齐白石的弟子;也有城市贫民,贩夫走卒,五行八作不一而足。臭名远扬的德国公使克林德死了埋葬在崇文门内东边。围棋老前辈过惕生和我住邻居。我也会下围棋,水平差,没资格向过惕生老先生学习,但是常见聂卫平拜见过惕生老先生。大学士刘统勋也住在崇文门附近。所有这些是崇文门有别于其他十几座城门的地方。

过去崇文门以南,酒坊比较多,销往内城的酒,大多进崇文门,故有“走酒车”的名声。崇文门税关自明成化二十一年颁布“京师皆有课税,而统一崇文一司”。而崇文门是北运河的终点,商船货船都要在此处缴纳税金,故崇文门又有“税门”之称。那些小规模纳税人,往往根据自己货物多少,把税款插在帽檐上,走到关口,关吏取下银钱,立即放行。清人查嗣瑮曾有一首诗说:

九门征课一门专,

马迹车尘互接连;

内使自取花担税,

朝朝插鬓掠双钱。

我上世纪80年代做生意,自己做生意,自然少不了交税,那年月给我们个体户定的税率为:“十 级累进”,即起征为1000元至30000元,税率10%~60%,收入3万至5万的部分加征10%~40%,最高到84%。那年月的口号是:“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19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崇文门外护城河里到处是死尸,这个场面我姥姥亲眼所见。我姥姥是满族人,属正蓝旗,也是官宦家庭的大家闺秀,清朝倒台后,没了俸禄,也没了地位,年龄挺大才嫁给了一个山东德州的小商人。有了我妈妈之后没多久,我姥爷就染上了霍乱,人还活着呢,就被日本人拉走烧了。我姥姥中年守寡,坐吃山空,生活水准可想而知。

我是解放后出生的。在我的印象里,我姥姥胸前总是别着一块手绢,一次我正和几个崇文门外住的小孩子在胡同里玩耍,被姥姥见到了,一把把我拽了过来:走!回家!不许和那些野孩子一块儿玩!这种傲慢与偏见,印证了老北京民俗传说“东富、西贵、北贫、南贱”的居住格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中央机关主要在东、西城,崇文区只有一个国家体委,宣武区一个部级单位也没有。现在崇文区和东城合并了、宣武区和西城合并了,四个城区合并成两个了;有时候朋友聚会,会问您住哪儿呀?对方说:东城。可是聊着聊着您发觉对方使用土语的语气不对,我能听出来,再一问,人家才说:嗯,我家是老崇文,现在也是东城了。

中华民族历来就有官方的报时制度,古代的城镇都有钟楼或者鼓楼,依据铜壶滴漏按时敲鼓或敲钟报时,我们现在依然可以看到一些如兴城、宣化、代县等古城的钟鼓楼。北京也有钟鼓楼,但是北京城比较大,声音传不了那么远,于是城门楼便接替了部分报时功能,“九门八典一口钟”是老北京的一句俗语,说的是内城其他八座城门按时打点,只有崇文门按时打钟。

崇文门外原来有一个小市,据说明朝时就有了,都是些穷苦人家摆摊做小买卖,养家糊口的。我记忆中的小市是个鬼市,半夜里才开始摆摊。逛小市的人拿着马灯或手电筒,挑自己需要的东西,除了日用品之外还有美国罐头、毛毯、鸭绒被、日本军刀等物品,不排除有来路不明的东西在此销赃。等到天亮,小市就散了。我家有一个小汽艇就是在小市买的,正儿八经的舶来品,小汽艇里面有个小锅炉,兩条排气管拐着弯地通到船尾,先把小锅炉里面灌满水,再点燃一个小油壶,推到锅炉下面,放在水里等水烧开了,排气管便喷出蒸汽,推动汽艇前行。船尾还有舵,调整船舵,小汽艇便可以在水中绕圈;小汽艇约20厘米长,铁皮做的,很结实,扔来扔去的,也摔不坏。根据汽艇前行的经验,我都十几岁了,还以为摩托车前行也是依靠排气管喷气产生的动力。我在家大排行老四,我姥姥哄我睡午觉时经常说:“小四儿、小四儿,上小市儿,买根烟袋不通气儿,回家一看是根棍儿,拿起棍儿来打媳妇儿……”我岁数小,不知媳妇儿为何物,有时会问:打媳妇儿干吗呀?更多的时候,没等歌谣念完就睡着了。

崇文门外沿着护城河过去是通火车的,直到建了北京新火车站,才废弃了。小时候我哥哥和他的同学带我到崇文门东侧的城墙上,居高临下画北京站工地。偌大的工地尽是脚手架,我闲着没事东走走、西看看,看见一个破碎的水缸,马上向我哥哥报告,他们俩也如获至宝。那段时间正好是大炼钢铁的年代,学校老师要求谁家有废铜烂铁要交到学校里。于是他们俩搬一大块碎缸,我拎着两小块,交到了学校。邓老师见到后开始纳闷儿,问明白之后她也乐了:学校要学生交的是破铁锅、拔火罐之类的废铁废钢,不要废水缸。我哥哥和他的同学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儿了。没多久,我姥姥要生火,拔火罐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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