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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国风电影翻拍的多重美学审视
——以《倩女幽魂·人间情》为例

2021-11-14耿兰兰沧州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河北沧州061001

电影文学 2021年5期
关键词:小倩人间

耿兰兰(沧州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河北 沧州 061001)

大多数人对《倩女幽魂》的记忆都停留在1987年王祖贤、张国荣演绎的版本。这一版本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先进神秘的视觉奇观、凄美的爱情线、余音绕梁的主题曲,围绕宏大立意,电影营造出了清冷古朴的东方美,其影响力波及全球。此后改编的两部同题材电视剧甚至未能给观众留下昙花一现的美丽记忆,而电影版改编因已有珠玉在前而束手束脚。为脱离束缚,2011年刘亦菲版本的《倩女幽魂》以全新的故事和立意构造新电影,但剧情的过度创新并不被观众接受,而且电影将立意局限在爱情和自由上,并无新意,这次翻拍以失败告终。翻拍经典,就像是戴着华丽的镣铐跳舞,全体创作人员需要在原有框架下寻找新的切入点,与时代结合,让经典与时代达到一种新的平衡。

继2011版翻拍失败后,2020年上映的网络电影《倩女幽魂·人间情》是对经典翻拍的再一次挑战。观众对其褒贬不一,但作为4000万元小成本的网络电影,《倩女幽魂·人间情》的制作和播出可谓是一大里程碑,它为网络大电影重新制定了标准,一改观众认为网络大电影都是粗制滥造的印象。同时,2020版《倩女幽魂·人间情》蕴含的是与经典版本截然相反的中国风,其在色彩造型上打造了全新的艺术风格,景与人的对抗、融合令观众眼前一亮。这些创新改编有成有败,本文就新版电影所营造出的中国风味与经典版本、2011年翻拍版本做对比,从以下几重维度解读这部新作。

一、角色形象的美学呈现

王祖贤版本的聂小倩,抬眼即惊艳。蓝色背景下的人物特写镜头,将一个在诡秘夜风吹拂下、青丝扑面的聂小倩呈现在眼前。一袭白衣,浅笑含愁,加上演员忧郁又锋利的眼神,就足以让这一镜头成为经典,最终塑造了一个清冷古朴、哀怨忧伤又飘逸的女鬼形象。这份清冷与哀怨,奠定了电影的情感基调。整部电影呈现出的是东方“人比黄花瘦”的清冷写意之美,形神意三方面的完美结合与呈现,是它成为经典并难以被超越的原因。在2011年刘亦菲版的《倩女幽魂》中,导演虽号召大众跳脱出经典框架去看电影,但仍选用了与王祖贤同样散发着“仙气”的女演员刘亦菲,这就让人避免不了去对比二者的优劣。刘亦菲版聂小倩白衣飘飘,散落一袭黑发,不多加修饰。没有了元宝髻的束缚,该版聂小倩变成了成熟女妖,她可言辞犀利地数落其他妖精,也可在人类面前释放活泼、善良的本性,在姥姥允许的范围内,小倩是自由的。她不幽怨,更无乱世的飘零感。这两版的聂小倩都极富清冷、飘逸之美感。

相对以上两个版本,《倩女幽魂·人间情》中聂小倩的人物形象有了很大颠覆,对应的电影色彩也截然相反。它大胆地打破大众固有印象,一改旧版清冷基调,从形象的色彩美学上进行了新尝试。

在挑选聂小倩的饰演者时,导演不再挑选与王祖贤神韵相似的演员,大胆起用一影视新人李凯馨。她清纯甜美,婴儿肥的脸庞与王祖贤、刘亦菲的清冷飘逸挂不上钩。但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都意不在模仿和超越经典形象,而是专注于打造自己理解中的“聂小倩”。新版的聂小倩不再像超脱于人间的仙与妖,而是真真切切的人。她本就生于人间,形象上的改变让“聂小倩”这一角色离观众更近了。选定角色后,导演在角色的色彩运用上实现了颠覆。若说旧版聂小倩是白衣飘飘的模样,新版聂小倩留给观众印象最深的则是她一身喜服红装、明亮动人的样子。在服装上,不同于旧版一片式的白纱裙、红纱裙,新版聂小倩的衣服在白裙肩膀部位添加了刺绣,新娘红装造型更是贴合中国传统嫁服模样,正红色大裙搭配金色丝线,明亮、厚重,衣服和角色本身都不再飘逸。比如,黑山老妖娶亲时,傀儡们敲喜鼓、吹唢呐、抬花轿,竖引魂幡,接小倩过门。花轿上的红色灯笼照耀在穿着喜服的小倩身上,周遭一片黑暗。喜服的红与大背景的黑形成了红与黑的对抗与反差,极富视觉冲击力。这些形象上的美学改变让聂小倩的形象更加鲜活。

除经典角色,电影新增了一些角色,其一便是黑山老妖的傀儡。傀儡造型是典型的东方剑客造型,身披麻衣,头戴斗笠,抱拳拱手站立两侧,黄色的傀儡符咒贴在帽檐上垂下来。这种画面充满浓郁的中国风味,是基于本土的文化性呈现。人物形象上的美学颠覆,能给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就这点而言,《倩女幽魂·人间情》是成功的。

二、角色性格的变迁

角色不同的美学形象,对应的是其不同的人物性格。经典翻拍的必要原因之一就是随着时代变迁,观众的审美及对人物的喜好也会随之改变。

1987版电影的背景设置在明末乱世,聂小倩只负责引诱过路人,并不亲手杀人。聂小倩的形象是在姥姥麾下饱受压抑的传统女性,映射同时代更多流离失所、命不由己的迷茫女性形象,她服从、柔弱、善良。即便姥姥杀的多是不义之人,她也会为之流泪却无可奈何,同时也为自己流泪。白衣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加柔弱。但这一形象放在当下,却不合时宜了。2011版《倩女幽魂》并不将故事设置在如此宏大的时代背景下,角色性格不受牵制,也失去了特色,只限制于一个谈情说爱、爱而不得的女性形象。而新时代下观众对自我的追求改变了,这种期待会投射在影视人物上,他们希望看到的是本身有力量、有信念、有勇气的人物形象。

2020版与经典版是在同一个故事框架下,聂小倩虽自称是姥姥的傀儡,但她和朋友双双仍心怀希望,渴望脱离姥姥控制。面对品行恶劣的男人时,小倩会亲自动手。聂小倩坦荡地接受命运带给她的苦难,她不会为现状幽怨,不会为坏人伤感,而是利索地处理这些事,转头就与送上门来的宁采臣嬉笑打趣。她冷静、理智,不踌躇不前。此时的白衣代表着聂小倩的清纯而又魅惑、果断。这与新时代的女性追求相似,女性开始追求思想独立,不为已失去的东西叹息,更不会面对困境哭哭啼啼,而是去面对它、解决它。这种理性美比经典版中的柔弱美更贴合时代追求,更令人欣赏。因此,相较于白衣,电影后半部分的红装造型更贴合新版聂小倩的精气神。因此,电影海报和电影后期的色彩基调,都改以中国正红色为主色调,人物的性格与其代表色是相符合的,在这一点上,新版电影对聂小倩的呈现是成功的。

当然,瑕虽不掩瑜却也令人遗憾,在同一故事框架下的两部电影中,都有一幅聂小倩的生前画像。旧版电影中的画像运用了工笔兼写意的手法,极富中国婉约写意之美,更为聂小倩增添了一份古典飘逸之美;新版电影同样保留了画像这一元素,但就画像本身而言,它笔墨浓重,形象粗笨,无美感可言,没有聂小倩性格中的利落,这与新版中聂小倩的身份和性格都是不符的,作为当朝一品官员的女儿,她的画像至少应该是具有东方艺术美感的。这样的道具对人物塑造以及电影艺术呈现而言,都略显粗鄙。总的来说,经典版和新版《倩女幽魂》各自展现的是东方美的虚与实、柔弱美与理性美,各有千秋。

三、东方美学的故事讲述

电影东方美不只体现在角色的形神意上,它还美在故事讲述上。电影作为一种文学艺术形式,为凸显其思想性和艺术性,故事讲述应是核心内容。正如彭吉象在其著作《影视美学》中提到的“真正优秀的商业电影从来都是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的统一”,但《倩女幽魂·人间情》将重点放在了观赏性上。经典版电影以聂小倩和宁采臣的爱情为主线,人物的成长和剧情发展、情感发酵循序渐进,在完整的故事讲述中塑造了许多经典镜头。2011版则分别以宁采臣和燕赤霞两个人与聂小倩的感情发展为两条故事线。这两版都将重点放在了故事讲述上,故事完整,逻辑自洽,但新版《倩女幽魂·人间情》却败在了这里,它“快讲述、慢打斗”,以近乎游戏宣传视频的质感,让电影的艺术性退居于商品性之后,原本用来承载儒侠精神的角色宁采臣变得毫无存在感,全片几乎是围绕燕赤霞一路斩妖除魔来展开的,特效打斗场面占据了大量篇幅。

关于“快讲述”,我们从三版电影对宁采臣这一角色的不同处理,就可窥见影片故事性和思想意蕴的不同。经典版电影中宁采臣的人物形象很立体,他对聂小倩感情的步步转变,都有自然、详尽的过渡,整部电影以宁采臣为主视角进行故事的发展和呈现,极尽地展现了宁采臣身上的儒侠精神。在2011版电影中,宁采臣与燕赤霞各自与聂小倩相恋、分离,故事设置失去了经典版故事的纯粹性,立意上也偏向谈论做人和做妖的自由与拘束,此时不管是在故事性还是精神上,宁采臣在整部电影中所占的权重已大幅缩减。而《倩女幽魂·人间情》仍沿用了经典版的故事,其背景和故事发展轨迹相同,但“乱世”场景的铺垫变得毫无意义,经典版的宁采臣饿死也不吃杀人魔扔过来的馒头,他有儒侠的傲气,但2020版的宁采臣太过苍白,他身上并无半分书生气,遇事只会大声喊叫,过重的表演痕迹更让这个角色游离于故事之外。关于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感情,电影平铺直叙,故事内容松散,两人间的爱,来得太过突兀、跳跃、不合理,导致剧情的不连贯。种种因素导致宁采臣这个角色毫无生命力,角色承载的思想意蕴更没展现半分,其与聂小倩的故事对观众的情感冲击力也淡化了许多,难以拨动观众的心弦。

但值得一提的是,《倩女幽魂·人间情》加入了对聂小倩与双双的闺密情描述。双双明明厌恶男人,但当她看到宁采臣孤身闯入黑山界营救小倩时,她重新燃起了对“人间情”的希望,作为朋友,她期待宁采臣可以把小倩救出去。因此,她挡住追赶小倩的恶灵,最终葬身黑山界。电影对双双与小倩的闺密情描述,甚至比宁采臣与小倩的爱情描述更多,更打动人心,更贴合“人间情”这一主题。

关于“慢打斗”,《倩女幽魂》作为一个火热的IP,其商品性得到进一步开发。为了宣传同名网络游戏,电影大篇幅展现燕赤霞与天魔二祖、树精姥姥、黑山老妖的打斗画面,这些特效画面更像是网络游戏界面,吸引着游戏受众。知秋一叶与燕赤霞的对话:“我打的是辅助啊。”这种看似幽默的、充满现代感的对话,也是游戏植入的另一种尝试。这些植入是电影商品化的一种尝试,但权重过大就失去了电影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在这部充满东方美学的电影中,最突兀的正是这一部分。

“快讲述、慢打斗”貌似迎合观众观赏需求,实际上却是本末倒置。从近两年观众对国风动画电影的热情和期待就可以看出,观众在观影中是可以慢下来的,尤其是对基于本土文化而创作的电影,他们为本土文化而自豪,更注重电影对中国文化故事的讲述,而不需要电影对快餐时代的迎合。

作为新时代下的电影,《倩女幽魂·人间情》相对1987版来说,它所蕴含的情感更加正向积极。聂小倩不再一味柔弱,她的善良有锋芒;宁采臣虽手无缚鸡之力,但面对黑暗,他十分坚定要当好官,以一己之力拨乱反正;燕赤霞为人间正道,与一叶知秋鼎力合作,对战妖魔;更有双双牺牲自我成全朋友。这样的人物设置,正贴合了电影名中的“人间情”,大家各自为这一场相识而勇敢地去战斗,更符合新时代观众对“人间情”的理解与期待。

不被经典形象所限制,不被浮躁的观影需求而裹挟,并在电影故事浓厚的文化背景中找到新出路,巧妙地加入新时代对角色的新理解,相信这就是《倩女幽魂·人间情》值得未来更多的经典翻拍可借鉴的地方。当然,艺术性与商业性如何更加完美地结合,电影也只有做出尝试,才能更好地拓展与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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