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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赖特导演电影艺术创作特征研究

2021-11-14

电影文学 2021年14期
关键词:罗比赖特达西

邹 毅

(1.澳门城市大学艺术教育研究中心,澳门 999078;2.吉林艺术学院戏剧影视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1)

英国新锐导演乔·赖特的处女作即是改编英国经典文学作品《傲慢与偏见》,丰厚的文学修养加之大量舞台剧的艺术创作策略,舞蹈、歌剧等艺术多元嫁接在这部现实主义题材影片中,获得了观众一致好评。与之艺术创作思路相似的还有“改编自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长篇小说的影片《安娜·卡列尼娜》”,继承了原著对于现实主义的批判,尤其是对特定历史时期女主安娜在矛盾的制度和社会道德标准下衍生出的病态心理的刻画,乔·赖特的镜头语言和叙事节奏恰如其分地聚焦至这位贵族妇女,通过长镜头、镜头隐喻、配乐等艺术表达手法把控观众对人物性格解读的阈值,成就了那令人回味无穷的对爱情的向往与牺牲。对社会背景和复杂人性出色的刻画,使得导演乔·赖特的战争社会背景电影《赎罪》《至暗时刻》也大获好评。影片《赎罪》改编自曾获得过英国文学最高荣誉布克奖的同名小说,电影于2007年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最佳配乐奖,较高的背景音乐质量辅助人物形象及情感的塑造,与场景设计、成长环境塑造多元聚力呈现出复杂的人性纠葛。同为“敦刻尔克大撤退背景的《至暗时刻》刻画了二战时期的风云人物——丘吉尔”。传记式的影片叙事结构关注的并非丘吉尔对战局的运筹帷幄,而是借助处于多重斗争中的丘吉尔窥视社会现状,聆听大众之音,由主体和客体人格魅力的塑造引发观众对人性及现实生活的共鸣。

一、丰富视听语言的运用

(一)“舞台剧”的细节处理

导演乔·赖特对电影艺术表达形式有着深刻的理解,继承了舞台剧对人物走位、肢体语言等细节的处理。早在中世纪的欧洲,交谊舞已经成为皇室贵族们必不可少的社交娱乐项目,随着民间舞蹈与皇室交际舞的融合,这项颇具自由氛围的艺术形式成了象征欧洲浪漫思想的符号。在电影《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与沃伦斯基情愫的起源来自列车上的一次邂逅,却升华于那次交际舞的肢体交流,导演乔·赖特并未按照常规逻辑将镜头紧紧跟随安娜,而是时而捕捉她优雅浪漫的身姿,时而聚焦她火热的眼神,远近的切换穿插在纷杂的人群中,丝毫未体现出安娜的避讳和躲闪,此时,被其余舞者衣物和肢体象征性遮挡的镜头传递出两种叙事内涵:其一,将观众的目光导向安娜自由摆动的指尖,感受她与沃伦斯基暗潮涌动的欲望;其二,交代了当时社会的女性情感的“被遮挡性”,安娜风姿绰约的舞蹈暴露在众人眼中,鄙夷的目光、众人的质疑都成了安娜追逐爱情自由的绊脚石,观众从旁观者的角度更加清晰地解读了安娜感情的微妙变化以及作为社会群体的女性所背负的责任压力。

与之舞台剧效果极其相似的还有影片《傲慢与偏见》,同样是基于对英国交际舞文化的重视,达西与伊丽莎白·班纳特的初次见面也是在一场舞会上,旋转腾挪的年轻舞者们身着蓬松的白色长裙,象征着爱情纯白的美好,也凸显出场景的浪漫色彩。此时的商人达西因其社会地位和财富表现出冷漠的面孔,而在乡绅的女儿伊丽莎白看来,达西的傲慢和不可一世令人心生厌恶。人物服装的细节起到了装点作用,只见达西身着黑色风衣搭配白色围巾,笔挺的腰杆似乎正是他不可一世的符号象征,黑色本就具有庄重、严肃的色彩语言,与场景中浅色的大众化舞蹈服相比,达西更像是被财富异化了的人,同时黑白的明度对比也间接增加了达西人物形象的视觉立体感。随着达西逐渐被伊丽莎白的性格吸引,再次同框时,达西身着蓝灰色风衣,不再严肃高冷,直至影片最后二者傲慢偏见消失,达西也脱掉风衣,以白衬衣和简单的外套融入场景,也走进了伊丽莎白的内心。服装细节的变化实际上调控了人物的性格,这种艺术处理方式正是导演乔·赖特所擅长的创作技法之一。

(二)音乐搭配叙事节奏

丰富的配乐是成就乔·赖特电影作品必不可少的“作料”之一。如《傲慢与偏见》中的影视音乐

The

Living

Sculptures

Of

Pemberley

,这段清脆的钢琴曲搭配着悠长厚重的手风琴,出现在伊丽莎白参观达西的宅邸时,钢琴声与小提琴的搭配映射出伊丽莎白充满保守态度的好奇心,然而随着达西先生种种沁人心脾,如同手风琴一般稳重的性格拂过伊丽莎白稚嫩的内心,她也跟着放松下来,沐浴着阳光,享受着自然与爱意。同样具有悠长韵味的配乐还有《赎罪》中的

Elegy

for

Dunkirk

,那段长达五分钟的对敦刻尔克惨状描述的长镜头在萧瑟的管风琴渲染下显得越发凄惨,当罗比与战友来到此处,音乐不再清晰悦耳,而是时有时无的曲调,伴随着枪声、哀号声,配乐如同呼吸的节拍,仿佛在模仿苟延残喘的罗比,也暗示罗比对滨海小屋及爱人的向往,如同这缥缈的音乐一般,已是不可触及的存在。影片《安娜·卡列尼娜》中表达安娜和沃伦斯基第一次鱼水之欢火热爱意的配乐是Dario Marianelli的

Too

Late

,对自由恋爱的欢愉和沉浸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手风琴和大提琴的重低音表达了安娜内心长期的煎熬,小提琴响亮而悦耳的曲调完全能够覆盖低音的阴霾,如沃伦斯基出场那般令人眼前一亮,诱惑着安娜逐步走向精神和肉体的高潮。《至暗时刻》中多使用弦乐作为背景音乐,配合着时间点的转场营造影片的史诗感与紧张感,容易诱发观众的紧张情绪,进而随着演员的张力达成内心的共鸣。音乐的搭配成为乔·赖特电影作品叙事节奏的调节阈,更加贴近舞台剧那充满艺术氛围的叙事方式,以音律带动节奏,以节奏牵引观众的思绪,辅助影片叙事按预设效果逐步推进。

二、镜头语言的叙事辅助

(一)转场切换及倒叙策略

影片《安娜·卡列尼娜》中运用了大量镜头的转场切换,其作用是强调表达了女主角安娜从暧昧一步步走向迷失深渊的过程,转场的镜头切换也十分高明,如列文感情受挫后从舞台直接转场至冰天雪地的农场,空间的由暖及冷映射出失意的他冰冷灰暗的内心。此外还有安娜在与沃伦斯基共舞后,走下舞台看着墙上镜面装饰中反光的自己,凸凹的装饰使镜中的安娜显得支离破碎,此时转场直接到了轰鸣前进的火车铁轨,一方面寓意着安娜对爱情的渴望正如列车一般轰鸣前行;另一方面也暗示安娜最终碎裂的结局。

倒叙策略体现在影片《赎罪》中,全篇镜头角度分别由布莱安妮视角和他者视角呈现,由布莱安妮的幻想(西西莉亚潜入喷泉打湿衣物是因为罗比的强迫)等场景引导观众先入为主地产生判断,再由倒叙的方式穿插旁观者视角将事实全盘托出,交代女孩布莱安妮因嫉妒而产生的一系列欺骗和伪证行为,突出了罗比正直的人物形象,同时也渲染了罗比悲哀的命运。剧情发展到中后半段,罗比和队友在路上发现了大量女孩的尸体,此时镜头转场来到罗比的回忆中,布莱安妮以跳河行为来佐证罗比是否会救她,从这段中观众能够解读出早熟女孩布莱安妮其实早已对罗比产生爱慕之情,对西西莉亚的嫉妒和爱而不得的痛苦使得她走上了诬陷罗比的深渊,同时也是她要用一生去救赎的不归路。倒叙的方式使得布莱安妮的人格更加立体,罗比的人设更加无辜,能够引发观众对于“救赎”二字的解读,而不是单纯的悔恨和认错,奠定了影片的文学高度和人性深度。

(二)长镜头的渲染技法

乔·赖特标志性的长镜头在影片中也运用得恰到好处,影片《安娜·卡列尼娜》伊始镜头就跟随康斯坦来到奥布朗斯基的公司,正值下班的时间里只见手风琴弹奏者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衔接他的是吹着长笛的服务生,然后是捧着大号的人出场,他们的进场及退场都跟随着环境中人群的节奏,一镜到底的运镜手法因环绕的视角能够让观众看清楚场景中的任何细节,甚至涵盖了骑单车出入办公场所的人,列队一排相互挥手告别的工人们等,细节渲染及下班的“仪式感”在此展露无遗,导演用深厚的文学功底及拍摄技法凸显出了英国电影独有的浪漫气息,也正是这种舞台剧艺术表现手法的运用,使得电影颇具文艺深度。

影片《赎罪》也基于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海岸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镜头刻画,镜头内容十分充实,首先是罗比迷离的眼神,身患败血症的他成功存活到了战场的终点敦刻尔克,同时也步入了人生的“终点”。海岸线上不是细腻的砂石和蓝天,而是战场惨烈的灰色及暗红色,出现在镜头内的士兵有枪杀马匹的、集体唱歌的、眼神涣散倒地的等,甚至还有废弃的旋转木马,它是整个海岸上最具有颜色的道具,以童趣、纯真的造型和惨绝人寰的战场形成视觉和逻辑层面的对比,荒谬的形式语言在此得以声张,也成为导演寄托在长镜头下的对真实战场的人文关怀,再一次赋予罗比人生的戏剧色彩,仅仅因为布莱安妮的一句谎言,他的人生已有云泥之别,昔日和西西莉亚美好的回忆与憧憬,只能在天堂得以重现。长镜头如同娓娓道来的故事一般,真实且不刻意地渲染了这段令人刻骨铭心的人生结局。

三、艺术创作的隐喻表达

电影艺术中的隐喻指的是用一个镜头或是一个道具去暗喻另一种事物,或是另一层深意,成为影片耐人寻味的关键节点。电影《至暗时刻》中对丘吉尔的人物形象塑造即运用了这一手法,丘吉尔在此一改观众对其二战三巨头之一的固有印象,运用道具雪茄(癖好)、剪刀手(幽默)隐喻了丘吉尔鲜明立体的人物个性,“通过虚构的打字员雷顿小姐的角色,使之成为观众切入丘吉尔私密生活的向导”。导演企图表达的是丘吉尔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有着一种自愿被卷入战争中心的觉悟,也成为引发观众同理心的要素之一。这种情感的共鸣还来源于丘吉尔在地铁上的场景设计,地铁上的民众实际上隐喻的是英国民族荣誉与梦想。黑人市民的直观作用是为了争取战争主动权,丘吉尔尽可能团结各个民族的群众,而背后隐喻的则是丘吉尔的决策是一个英国群众甚至是不同种族的群体的“集体无意识”,是基于崇高道德层面上的、摒弃种族主义思想的正义。这正是影片的人文高度,同样也是丘吉尔人物形象塑造的制高点。

导演乔·赖特对隐喻道具的运用还体现在影片《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无疑是以一名对爱情自由矢志不渝的“勇敢者”身份出现,镜头描写舞台上方空间有两次:第一次是跟随康斯坦视角,交代了这里是幕后工作者操控舞台布景的地方;第二次是安娜独自走上此处,静止的人物和道具与之前形成鲜明对比,唯一处于动态的是情场失意的安娜,当站在高点俯视整个舞台,她似乎是被后台工作者(命运牵引的象征)操纵的人偶,与沃伦斯基那轰轰烈烈的爱恋在此时就如同那些静止的物体,随着命运的沉浮最终走向人生的“落幕”。此外还有不时出现的列车车轮,既指代了安娜奋不顾身的爱情追求,也象征了她与沃伦斯基的肉体与灵魂升华的过程,映射了安娜最终的归宿。车轮与叙事交相呼应,呈线性一般隐喻了安娜的命运,更加具象地让观众解读了她的时代悲剧性。

结 语

乔·赖特在电影《赎罪》的采访中说道:“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叙述,对故事是非常有益的。”的确,他者的视角更有利于观众解读影片叙事所表达的人文内涵,不仅如此,导演乔·赖特的艺术创作灵感来源多集中在欧洲经典文学的改编上,融入了丰富的舞台剧视听语言,在细节的把控、镜头前后呼应、镜头转场策略、背景音乐把控、道具隐喻等方面颇具造诣,最终呈现出不亚于绘画作品审美标准的银幕形象,为观众带来的视听体验是多方面且有内涵深度的。暴力与柔情、理智与感性、荒诞与真实共同交织形成了乔·赖特电影作品的艺术创作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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