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美如花 —晋绣童帽之艺术特色

韦东梅

晋绣童帽在民间比较普遍，全国各地都有，形式多种多样，而各地的童帽风格迥异，在制式和技艺上不尽相同。民间绣娘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丰富想象，利用巧妙的构思、大胆的夸张、精美的针法、艳丽的色彩等艺术表达方式，缝制出了惟妙惟肖、异彩纷呈的童帽。以“帽美如花”为主题的“晋绣童帽展”展出数月，笔者数次细观品鉴，深深折服于民间绣娘神奇的想象和精湛的技艺，每每被母爱的艺术所感动，思绪万千，心驰神往。

衣食住行表现出一个地区的民俗形式，亦是形成地方生活习惯和人性特征的重要因素。无论晋南还是晋北，山区或是平原，各式各样的虎头帽犹如朵朵绽放在乡野间的稚拙艳丽的山花，有的繁复，有的华丽，有的质朴。在山西各地民间，随着孩子出生和成长，母亲会给孩子制作多件样式、寓意不同的童帽。在孩子满月、百天时，姥姥、奶奶、姑姑、姨姨都会精工细作，缝制童帽馈赠，以此寄托长辈的无限希望和美好祝福，妇女们各显神通，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手艺，因此，做童帽也是妇女们竞技比巧的一个重要手段。

一、童帽的历史渊源

山西传统服饰既受当地自然条件的限制，也受传统文化和时代的影响，表里山河的地域环境和四季分明的气候因素，以及五千年的厚重文化，使得一顶小小的童帽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很高的艺术性。除了礼仪的心理需求和应对季节变换的生理需要外，更重要的是承载了独特的晋俗晋艺。

二、晋绣童帽的造型艺术

山西四季分明、冬暖夏凉，童帽也顺应时节岁令，有保暖御寒的棉帽，有抵风防冷的夹帽，有无顶镂空的凉帽等。晋绣童帽造型多样，妇女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将自然物象夸张提炼，制成憨态可掬、妙趣横生的童帽，有动物形、植物形的，亭台楼阁居然也可以“建”到帽顶上。率真、淳朴、热烈、粗犷是晋绣童帽的鲜明特点。

（一）动物造型

动物造型最常见的就是虎头帽，有的只是一个老虎的头部形象，有的是全虎形象，既有老虎的头部，又有老虎的四肢和尾巴，帽顶是老虎的躯干，帽子的左右两侧，即帽子的帽耳处，做成了老虎的腿脚，在帽子的后边做上老虎的尾巴。

还有虎与其他瑞兽结合的，如龙虎帽、狮虎帽、虎头莲花帽等，这些都统称为虎头帽。

值得一提的是蛙帽，童帽整体造型是一只蛙形，蛙头高仰，蛙腿伸缩有度，神态逼真，做工巧妙，非一般童帽所及。

（二）植物花卉造型

最常见的是莲花帽，花瓣和果实都是立体造型。即帽子的外形是由一瓣瓣立体莲花花瓣组成的，恰似亭亭玉立的莲花在绽放。还有莲花石榴帽、佛手莲子帽等。这些立体造型的花卉瓜果童帽是女孩子的专属。

（三）相公帽（也叫过桥帽、官帽）

制式如同戏曲小生戴的帽子，左右两侧有帽翅，帽翅左右对称，连为一体，称为“过桥”。有的过桥在帽顶，有的过桥则在帽脸（前），还有的过桥在帽尾（后）。有的帽翅形状宛似如意云头向上卷，有的状似玉磬向下弯，此类童帽戴在孩子头上，就像满腹经纶的秀才抑或踌躇满志的官员。

（四）器物造型

最常见的是如意帽，帽子的形状就像一个如意云头，弯曲有度，美观大方；还有一些是结合了古代建筑的特征，比如鲤鱼跃龙门，其造型就是一个古代门楼的样式；还有内圆外方，帽子里层是圆形的帽壳，外部则是一个四角见方、飞檐翘角的古庙宇的造型。其造型奇特、构思巧妙，很显然是参照了文昌庙的样式来做的，寓意孩子学业有成、文采过人。

三、童帽的纹样

晋绣童帽浓缩了山西风俗民情和民众所认同的价值理念，童帽的装饰主题一是生灵崇拜，以虎头帽为代表，借以瑞兽、五毒、蛙鱼、生肖来表达驱邪避灾、护佑生命的主题；二是以祈福为主题，以莲花帽为代表，以牡丹、莲花、瓜果等寓意美好的纹样图案来期盼祝福子孙后代多子多福、富贵有余。所绣制的纹样图案运用借代、谐音、比拟、想象等艺术手法进行意向构思处理，赋予了童帽真、善、美、好的情趣和品格。

童帽纹样的题材包括三类：花卉瓜果类、鱼虫动物类、特定器物类。花卉瓜果有牡丹、莲花、桂花、桃子、石榴、佛手、葫芦、葡萄、白菜、灵芝等，鱼虫动物类有鱼、蝴蝶、蜘蛛、金蟾、蛙、狮子、麒麟、十二生肖等，传统特定纹样有万字纹、如意纹、云勾纹、锁、笙、磬、八宝等。不同于立体的外观造型，其图案基本上采用了平面的构图方式，自由大胆且无意识地运用了形式美的法则，比如对称、均衡、对比、呼应、协调等，形式美的规律在作品中应用得淋漓尽致。

童帽的装饰纹样还大量地运用了概括、变形、夸张的手法。比如虎头帽，就突出夸张了老虎的五官：眼睛、嘴巴、鼻子、眉毛、耳朵，以大写意的方式来表达，用传统的吉祥纹样来美化。眉毛可以是云勾纹，也可以是如意纹，石榴形的鼻子连着眉毛，耳朵形状似一颗寿桃，嘴巴旁边的胡须变形为佛手，寓意福寿三多，整个虎头帽虎头虎脑、稚趣可爱。 同时还会在帽顶装饰一些五毒、瑞兽、生肖等图案纹样，希望孩子像小老虎一样健康成长，承载了长辈希望孩子健康平安的心理。

花卉瓜果类、鱼虫动物类、特定器物类等传统吉祥纹样一般不会单独使用，大多采取组合的构图方式。妇女们大胆地突破了时空地域、自然状态，把花卉和鱼虫或动物、器物纹样随心所欲地组合在一起，为我所用，赋予了它们更宽泛、更深远的意义。它们的寓意有：狮子滚绣球，越滚越富有；桃榴佛手，活得顺手；荷花盖金鱼，年年家有余；蝉蝉吹笙笙，辈辈留根根；蛛登云石榴红，一对桂花保成人；石榴坐牡丹，生下一泼滩；一锁子十果子，锁住小子锁女子；金蟾吐金钱，富贵代代传；瓜瓞（蝶）连绵，子孙万代；福寿三多，孩孙成堆；手捧钱足登山，头顶蓝天做大官……这些图案纹样结构丰富多样，有的粗犷豪放、朴实浑厚；有的秀美细腻、明朗大方。民间巧妇的代代传承，形成了晋绣童帽的独特语言和独具山西特色的民俗文化符号。

四、虎头帽的工艺及针法特点

民间自古就有“精干一顶帽，漂亮一双鞋”的说法，晋绣童帽充分体现了晋绣“硬绣”的特点，是晋绣的经典之作。山西晋南、上党地区自古就有养蚕和织布的习俗，绣品风格相对秀美精致。晋北、晋西北自古为汉文化和游牧文化的融合地，麻料、毛绒材料的运用，使得绣品风格较粗犷明朗一些。悠久的历史文化和大自然的馈赠，为山西女红技艺的产生提供了条件。文献及考古发现中对山西远古文化信息的引证，说明了山西刺绣文化经历了几千年的沿革和发展，与中华刺绣同根同源。春秋战国时期晋地已有“朱绣”“锦绣”的记载，出土的刺绣品，其图案、技法、纹样与现代晋绣如出一辙。

晋绣的基本特质是硬质绣，而童帽的制作几乎涵盖了贴布绣、割绒绣、裰花绣、堆锦绣等多种工艺类型。不管是丝绸缎面料，还是麻布、土粗布、细洋布，童帽的底壳、外部造型装饰，基本都需要拿袼褙来制作。首先是打袼褙，即用比较稀的糨糊，把布料黏合到一起，少则三层，多则五六层。放在火炕的炕席底，干后形成平整挺阔的硬袼褙，再裁剪出童帽的帽壳形状和外部的特色造型，然后再经过贴面、镶边、画稿、刺绣、装饰、缝合、整形等十多道工序才能做出一顶做工精细、构图巧妙、针法细腻、造型美观、色彩艳丽的童帽。童帽的绣线有真丝线、纯棉线、麻丝线、细毛线等，针法有平针、打籽针、辫子绣、锁针、盘金等十几种常用针法。根据布料、绣线的不同，还辅以堆锦、套口、砌花、割花、挖补等针法和工艺。在制作工艺上形成了晋绣童帽朴实、细腻、秀丽、简洁的地方风格。

五、童帽的色彩

童帽一般以黑、蓝、红、黄布料为底色。虎头帽底色几乎都是黄色的，虎的五官以白色、黑色、红色、绿色等对比强烈的补色为主，强化了虎的五官，让虎的形象更加威风；莲花帽的底色是黑色或蓝色，能够更好地衬托粉红色的莲花瓣，让其更显娇嫩艳丽；红底色的帽子，上面的图案或饰品就会着三蓝色或三青色等素色系，既减弱了红色的冲击力，又不破坏温暖喜庆的气氛；主色调为黑色的童帽，绣制的图案和饰品一般以暖色系为主，粉红色的牡丹花、橙黄色的石榴显得格外醒目，打破了黑色的沉闷感，使得图案纹样既浓艳夺目又丰满端庄。

总之，晋绣童帽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图案纯朴、色彩艳丽、构图简洁、造型夸张、针法多样、绣工精致，它是与山西厚重的民俗民风和丰富的文化内涵相适应而存在的，因此它既是一种造型艺术，又是一种环境艺术；既是一种灿烂的民间文化，又是丰富多彩、真真切切的民俗生活，希望它的制作技艺和文化内涵能够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