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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社会镜像下女性的成长建构

2021-11-13曾凡忠

电影文学 2021年20期
关键词:安然镜像现实

曾凡忠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一般而言,从镜像理论出发,对电影进行深度解读与分析主要有以下两大维度:第一维度是社会环境维度的想象、象征与现实,即影像世界中的环境与情景和现实之间的相似或者相通之处;第二维度是电影中人物主体的构成成分与来自他者多维度的制约与限制,在主我与客我之间的交流、碰撞,最终形成带有社会性质与个体特殊性质的主体。

这并不意味着影像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绝对性地割裂,电影作为一个现实性、虚拟性等多种特性的有机复合体,决定了电影的影像世界无法独立并脱离于现实,即便是不同的社会背景、时代、场景,是动漫、玄幻、科幻、神话类的电影,影片中的价值标准、道德观念、言行逻辑、文化意涵等内容都与现实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搭建在现实基础上的。或者可以理解为是对现实的镜像反映,呈现出的内容虽然不同于现实,但是又以特殊的形式折射出现实,反映人物主体生存现状、社会地位、精神样貌、主体意义的重要维度,这也是拉康的镜像原理在电影中的重要应用,在影像异化中展示认同调和后的想象、象征现实与自我、他我。

在女性主义电影中,镜像理论是构建影像世界透视女性群体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创作思路,通常会以艺术性的构思手法,搭建一个具有戏剧冲突性、叙事典型性、氛围浓厚性、情感鲜明性的特殊空间,从而增强电影的鉴赏价值与艺术价值,有效表达电影的意涵主题与精神主旨。女性主义电影制作者们,也善于立足于社会现实,将女性群体的真实处境、面临的真实社会压力与独立的未来出路展示出来,从中挖掘出女性所特有的精神力量、独立意志与主体性意识。电影《我的姐姐》同样从社会镜像的两个维度,聚焦于当代女性群体,在亲情与未来抉择面前所遭遇的困境,展现影像世界内女性的意识与人格的成长。

一、女性镜像化生存的困境

在拉康的镜像理论中,人的主体确立和成长并非是单向和孤立的,而是会受到来自界域的影响,这种界域主要分为现实界(Real)、想象界(Immaginary) 、象征界(Symbolic) 三部分。现实界作为另外两者的基础,虽然原始且混沌,脉络发展与事物规律并不清晰,但是会作为整个社会框架,将其他界域与人的主体性囊括其中,产生长久且全方位的影响。想象界位于现实界与象征界之间,涉及人的主观意识,即如何看待人、事、物及社会关系等内容,同时还有这种主观意识对现实界的反作用与发展推进作用,这一般都体现在社会性的认知、观念等方面。象征界是三个界域中较高层次的内容,主要指涉社会人的主体被凝视的阶段,这种凝视并非是现实存在的来自他人的凝视,比如男性对女性的凝视,而是主体本身的感知,即作为社会人主体认为自己被凝视。

在这三个不同层级的界域互相交叉、嵌套和支撑中,构筑了人主体发展的背景。优秀的电影影像世界中,也有这三层界域精妙设计,搭建人物主体的生存环境。《我的姐姐》围绕安然是否要负担起抚养弟弟安子恒长大成人的故事展开,导演巧妙地利用影视剧创作中的镜像原理,不单聚焦于故事本身,还穿插了丰富的界域描绘,立体而丰富地展现女性在影像世界的镜像化生存困境。

在现实界上,安然的生存条件较为窘迫,儿童时期父母为了生二胎,强行让安然装残疾,被识破之后会遭到毒打;之后被寄养在姑母家,表哥拿她当人肉沙包,姑父偷看她洗澡,寄人篱下的安然敢怒不敢言;高考志愿被父母修改,只能留在本市;从大学起便自己打工、做兼职,努力挣钱负责学费与生活费,在外独自租房居住。安然的成长是当代社会部分女性群体成长过程中所面临的痛苦缩影与镜像展示。

在想象界上,安然受到了来自亲人与社会多方的固化认知压制。父母因为车祸双双离世之后,年幼弟弟的抚养问题成为家庭讨论的重点,大伯、姑妈、舅舅、表姐等一众亲人都认为,安然现在有一份护士的工作,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应该帮助死去的父母将弟弟抚养成人,并且认为这就是安然必须尽到的责任和义务。此外,安然看护的病人家属、弟弟同学的家长以及大量网友,也同样认为抚养弟弟是安然的义务,安然想要给弟弟寻找送养家庭则是不想负责、摆脱责任的表现。安然被姐姐的身份紧紧束缚在必须完成抚养义务的道德十字架上,稍有异议则会面临来自亲人和社会的谴责和谩骂。

在象征界上,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与归属感,安然对于周围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随时都能火力全开地与他人对峙、争吵甚至是殴打。与大伯讨论弟弟抚养问题的时候,不管年幼尊卑,毫不退步;被表姐冷嘲热讽后,不由分说给了表姐一巴掌;与医生工作上出现了冲突,也不管医生的背景和关系户身份,态度十分强硬地和医生争辩。安然深刻认识社会的种种危机与恶意,时刻提防着被伤害,避免自己成为被凝视的对象,以自我保护来隔绝女性在镜像化生存困境中面临的威压。

二、反抗社会镜像对女性的压制

影像世界对社会镜像的展现,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跟随着社会的变化,呈现出时代性的特征,以变化着的姿态展现在镜像中,展现具有真实性特征的社会镜像。尤其是在意识的变化之上,注重强调界域与主体直接的相互作用关系,即主体诞生并且成长于环环相扣的界域之中,其主体性的地位、特征、内涵等多方面的构建会受到重要影响,将镜像中的内容作为重要的参照物。但个体并不仅是模仿、盲从,其主观能动性仍旧存在,在自我成长中会将个体自我与变动着的外部相融合,观照自我意志,从“理想自我”走向“自我理想”,从而表现出在不同时代背景下人物的时代性特征。

进入新世纪的女性主义电影中,男权对女权的压迫、控制仍旧是重要的叙事铺垫,作为烘托女性独立意识与个体意识的重要表现内容。随着时代的变化,多元价值观念、群体意识等兴起,社会的性别文化也出现了变化,对应到社会中的性别地位与生存空间也有所改变,女性群体开始意识到这种不平等的压制,并且尝试反抗这一切。《我的姐姐》在社会镜像的主体塑造中也表现出了这种变化,电影通过生存在不同社会镜像下的女性的反抗,将女性主体性的成长与发展凸显了出来。

安然的姑妈安蓉蓉,是成长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女性缩影,一直被捆绑在女儿、姐姐、妻子和母亲的身份中,即便心有不甘也未曾反抗。幼时必须听母亲的话,处处让着自己的弟弟,为了弟弟能够上专科放弃了自己上大学的机会;远在俄罗斯做生意的时候,也要因为弟弟的孩子出生了放下一切连忙赶回国照料;嫁人成家之后,不仅需要照料自己瘫痪的丈夫和两个叛逆的孩子,还要帮助弟弟抚养女儿。男女不平等的时代性社会性别文化观念将安蓉蓉紧紧束缚住,她的一生被压制在社会镜像下,按照镜像界域内的标准和规则生活,完成自我的认识与成长。

并且她也参与镜像界域内规则的守护与捍卫,说服自己的侄女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承担起作为姐姐的身份,抚养弟弟长大,百般阻挠安然的送养计划。但安蓉蓉的自我成长又绝非完全被动或者无思维的模仿,在影片后期也有着观照自我意志的主体成长表现。安蓉蓉见证了侄女为了梦想、自由与自我的一系列艰苦奋斗,她开始自我怀疑,作为女儿、姐姐、妻子和母亲的她已经牺牲了几十年的光阴,亲手碾碎自己的梦想把它当成肥料来哺育这一切,但最后却迷失了自己,当初梦寐以求的大学,想学的俄语专业都化作了泡影,留给她的只有惋惜。对此,她也开始了迟来的反抗,因为愤怒敢殴打自己的丈夫,嘴边重新呢喃着记忆中的俄语单词,理解安然的苦衷默许安然送养弟弟。安蓉蓉是过去与未来时代镜像的缩影,又是反抗镜像压制女性的力量,是在社会与自我的融合中寻求自我理想的重要代表。

三、镜像下女性主体的碎片重组

镜像的界域是人的主体形成与成长的重要基础,同时也影响着个人主体性的塑形,在特殊的社会与时代背景之下,还存在着压制主体,束缚主体发展的可能性。在性别领域内,由于男性女性的不平等地位和权利问题,使得女性生活环境、应有权利和未来发展空间受到极大程度上的损害,进一步影响了女性主体性与独立性的建构,压缩成长空间,甚至存在主体被异化的可能。在女性主义电影折射现实展示社会镜像的过程中,女性主体遭受到的系列发展问题是电影重要的表现内容,并且善于展现在困境与压迫中女性意识的觉醒,女性主体从碎片中自我重组并成长的一面。

《我的姐姐》以安然这一受到压迫的女性主体成长为主线,在展示其生存与发展所面临的困境与压迫的基础上,重点展示安然如何在压迫的主体碎片中重组,如何逆境成长。首先是安然女性意识的觉醒,意识到父母重男轻女,自己的女孩子身份无法让他们满意之后,就开始以强硬的态度表达自己的不满。父亲让安然假装瘸子向街道申请再生一个,街道办事人员上门核实时,安然不顾爸爸的反复交代,穿上裙子露出脚,以此证明自己的腿脚健全,维护自己的价值与尊严。

其次是安然对自我人生的重新规划与修补。由于安然报考外地临床医学专业的高考志愿被父母修改为本市的护理专业,安然一直心有不甘。进入工作岗位之后,面对病人、病人家属以及医生明里暗里的瞧不起,安然想要逃离的想法越发浓厚。她努力攒钱准备脱产备考的费用、读研的费用和全部生活费用,想考研去北京考临床医学当一个医生,改变现在的生活,追求自己的梦想和未来。在父母双亡,面临是否抚养弟弟等难题时,她也没有丝毫松懈,一有空余时间就看书、背题,与男友分手后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备考。

最后是安然情感的自我修补。重男轻女和家庭暴力,导致安然对于父母更多的是怨恨和敌视,从大学开始便不与家里来往,对父母打电话和其他的关心也视若无睹,直到父亲的尸检报告出来才知道父亲半年前曾经做过心脏手术。对于弟弟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自弟弟出生其就没有见过几面,两人之间更是毫无情感,尤其是当周围所有人都不同意她送养弟弟要求她亲自抚养弟弟长大时,更是无比埋怨弟弟。但是经过和弟弟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两人的感情逐渐建立起来。在弟弟为了不拖累姐姐主动前往送养家庭后,姐姐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她重新做出了选择将弟弟接回家。至此,安然才完成了自我、人生与情感的碎片重组,将整个人物形象丰富而立体地展现出来,从而完成在影像世界的镜像展现中女性主体饱满的成长历程。

《我的姐姐》深刻结合现实社会发展过程中所存在的阶段性痛点,将伴随国家实施二胎政策的同时所引起的同胞年龄差过大、抚养责任归属等问题加以艺术性处理,将矛盾集中并突出,从而以镜像化折射社会现实,尤其是女性群体的生存空间、性格成长背景以及遭受的多方压制。并以安然这一极具反叛与抗争意识的人物角色塑造,呈现当代女性在独立意识与主体意义上的成长,反映现实社会中社会性别文化的平等化发展趋向,进一步呼吁女性加强对自我的审视和对多维成长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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