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男”与“孔雀女”婚姻矛盾研究
——以当代“凤凰男”与“孔雀女”异质型婚姻的家庭伦理剧为例
2021-11-12
(东北师范大学 吉林 长春 130000)
一、异质型婚姻矛盾的空间化呈现
(一)开启婚姻的“钥匙”——被异化的居住空间
居住空间是组建一个家庭的首要前提,正如汪民安所言,“没有一个固定的居住空间,就不存在牢不可破的家庭”。《金太狼的幸福生活》《婆婆来了》等电视剧中,一开始就将主人公置于购房的焦虑之中,住房承担着异质型婚姻的“开启”功能。如剧中的金亮与王传志,因无力购房面临着与“孔雀女”婚姻关系的不被认可且承受着“孔雀女”家人的冷嘲热讽。“乡下人,拿什么娶我女儿”,“有能力买房吗”等话语背后难以掩盖他们内心深处及思想意识层面以主体姿态自居的“本土”对出生农村的“他者”的排斥、鄙视与质疑。静观“凤凰男”与“孔雀女”进入婚姻的“障碍”,性格、人品等已然不是婚姻决定性的内驱力,居住空间缺失的表象背后隐藏的关于身份、地位的不匹配才是催化矛盾、形成开启婚姻“阻碍”的主要推动力。本是庇护人类免受恶劣天气威胁的居所,在国产家庭伦理剧中却被异化为阶层与身份的象征符号,其所指与外延扩展为缔结婚约的关键。
(二)动摇婚姻“根基”——被侵占的居住空间
内观“凤凰男”与“孔雀女”婚姻矛盾的形成,并没有同类剧所倾向的对于婚姻本体的反思,如《婚姻密码》中的“婚外恋”,也规避了如《中国式离婚》里对“失信的夫妻关系”的悲情控诉,异质型婚姻的矛盾指向都是来自被侵占的居住空间,当原本属于两性的空间被“他者”侵入并占有时,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投入空间的争夺战中,“在家庭内部,幸福只和面积有关,情感退回到了空间的帷幕之后,婚姻关系附属于空间关系。”无论是电视剧《婆婆来了》中举家迁入儿子住宅的王母,亦或《双面胶》中恶毒且霸道的李母,在没有征得儿子儿媳同意下主动对家庭空间进行再分配,即“凤凰男”与“孔雀女”组建的核心家庭以外的人员介入,其终极目的则是争夺房产。对应剧中人物的危机关系可见其深层肌理,表面上是勾勒个人在居住空间面积逐渐缩小的危机下对于亲情、爱情的心理变化轨迹,而由表及里,更多的是可以看到在房地产市场的发酵下,当代家庭伦理剧中的住宅逐渐演化为可进行交易的商品,异化为身份、地位的符号化表征且深深地暴露了人类在财富面前的丑恶嘴脸,也体现着对“金钱关系”置换“无价爱情”的控诉。
(三)婚姻问题的“暂缓”——被归还的居住空间
纵观当代家庭伦理剧,两性关系的融合附着于“凤凰男”家人的“退场”。正如汪民安在《家庭的空间政治》中所言:与其说是培育一个和谐的夫妻关系,不如说是培育和扩充一个宽敞的场所。“凤凰男”家人的“退场”有力地缓和了两性关系。在《金太狼的幸福生活》《新结婚时代》等电视剧中,金亮、何建国父亲“回乡”的行为符号,成为化解夫妻矛盾的一剂“良药”。
从电视剧《新结婚时代》《双面胶》到《婆婆来了》等,无不阐释着“凤凰男”家人“侵入”原本和谐的两性空间,自此居住空间将一系列的战斗汇集于家庭内部,即经济和文化多层次相交织的战斗,也是各个阶层之间的观念战斗,是个人同群体的战斗,亦是经济价值与当代欲望之间的战斗。可以说,关于当代国产家庭伦理剧在居住空间“得--失--得”的叙事链中,艺术性地演绎了“凤凰男”与“孔雀女”异质型婚姻矛盾的空间化解读。
二、异质型婚姻矛盾的成因分析
(一)两者成长空间的不同,造成婚姻“入场”之差异
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迥异的心理特质。“凤凰男”因家庭为自己求学所做的牺牲背负了沉重的道德债务,这使得他们容易形成对家庭的愧疚感并“自然”形成了一种回报家庭的使命感。在当代家庭伦理剧中,“何建国”式的“凤凰男”们,其肩上担负着沉甸甸的使命感似乎演绎为“家庭性债务”,写入了他们的“债务清单”,逐渐内化为毫无原则的“愚孝”且外化为对父母的言听计从。如《新结婚时代》中,何建国对父亲无条件顺从的行为很好地诠释着“失度”之孝,进而生产着两性关系中的重重矛盾。相较而言,没有情感羁绊与经济压力的“孔雀女”则在脱离原生家庭组建核心家庭时“轻装上阵”。如电视剧《双面胶》《婆婆来了》中的胡丽娟与何琳,她们毫无压力与心理负担地走入婚姻的殿堂。除此之外,不同家庭的相处模式构筑异质的交流结构,进而形成不同的性格特征。正如巴兹尔·伯恩斯坦(Basil Bernstein)所言,在个人中心型家庭控制模式下,其成员的内心世界通过交流结构而可被感知,言语成为了实行控制的主要媒介。而在地位型家庭中,人的社会身份感成为了实行控制的主要渠道。对于“凤凰男”来讲,因父母常忙于田间劳作且无力顾及其精神世界,从而建构了“重结果轻过程”的地位型家庭相处模式。从《新结婚时代》《婆婆来了》中的何父与王母的话语中可以找到印证,即他们口中的儿子是“吃商品粮的”身份定位成为向人炫耀的筹码。在这样强烈强调身份定位的家庭中,其孩子的性格中往往带有取悦于他人的特质。如《新结婚时代》中的何建国,为维护他人心中的想象性自我,在外人尤其是乡民前从不示弱。而对于出生于条件优渥且精神富足的知识分子家庭中的“孔雀女”们来讲,言语是内心世界外化的媒介,在其家庭内部,每个人都有抒发情感的权利。因此,倾诉与沟通是她们性格特征的外化表征。总而言之,负重与轻松的心理体系所表征出不对等的“进场”样态及沉默与诉说的异质的情感表达方式共同铸就了两性矛盾的再生产。
(二)两者文化空间的异质,造成婚姻“在场”之冲突
不同的成长空间构建了异质的文化空间。就人际交往而言,“凤凰男”受差序格局交往结构的影响,对待同村人则表现出“能帮则帮,不能帮托人也要帮”的积极态度。如电视剧《新结婚时代》中的何建国,其同村大卡车因非法拉人被扣留,自己无力帮助则找妻子帮忙;同村大伯生病,找丈母娘帮忙等等,两人组建的家庭成为了妻子口中的“何家村的北京办事处”。除此之外,长时间受乡村生活方式的影响,“勤俭节约”、“物有所值”是“凤凰男”及其家人一贯的消费理念,与从未脱离过都市生活的“孔雀女”迥然不同,从而引发了重重的家庭矛盾。如电视剧《新结婚时代》中的何建国本着“不能浪费”的饮食原则引发了夫妻二人的多次争吵。无独有偶,在电视剧《金太狼的幸福生活》《婆婆来了》中,从小米公公故意不关紧水龙头“偷水”,以及何琳婆婆欲节约水电费,用手洗代替机洗等细节可以感知其消费观。而对于孔雀女们来讲,练瑜伽、看电影等乃精神需求,但在农村的婆婆们看来,则是“败家”的表征。可见,无论从日常生理需求还是精神需求,追求生活品质的“孔雀女”与本着“节流”原则的“凤凰男”及其家人之间在消费观念上存在巨大反差,其背后实则已突破了普通的亲代与子代之间的代际隔阂,彰显的是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交锋”。
三、异质型婚姻矛盾化解的艺术化表达
(一)疾病:“功能性”的矛盾平息
在“凤凰男”与“孔雀女”异质型婚姻的家庭伦理剧中,“疾病”已突破本体意义,如同亨利·欧内斯特·西格里斯特所言,“疾病自从在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脱离其自身而成为一个社会文化的问题,且具有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之功能。”疾病推动着两性婚姻故事发展的进程,决定其发展的方式与方向,并演绎成为一种可以移植、复制的具有“功能性”的叙事母题。如在《双面胶》《婆婆来了》等电视剧中,异性型空间下和谐的两性关系因“凤凰男”家人的到来而打破,又因其疾病而缝合,“疾病”成为夫妻关系和解的行动原。“疾病”本是不以悲欢好恶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其本身并没有附属的道德与意义,而在此类电视剧中却被演绎为带有缓和两性关系的“功能性”工具,成为导演稳定婚姻关系的话语权利。笔者认为赋予“疾病”过分的功能性,对于解决异质型空间下的两性矛盾造成了“延误”影响,从而造就婚姻本体的“缺位”与两性情感的“迷失”。
(二)退场:“符号化”的矛盾解决
在“凤凰男”与“孔雀女”异质型婚姻的家庭伦理剧中,导演将两性婚姻矛盾的化解归于“凤凰男”家人的“退场”,迎来“大团圆”式的收尾。表面上看,符合观众的审美需求及心理期待,实则是导演避重就轻、逃避问题的一种处理方式,也是对传统“门第”观念的捍卫与规训。如在电视剧《天真遇到现实》《金太狼的幸福生活》中,“退场”这一符号的所指为:因“凤凰男”家人的“进场”使得两性关系逐步僵化,从而顺理成章地定位了“退场”这一行为符号的合理性,成为两性婚姻矛盾“简单粗暴式”的解决之道,使之成为此类电视剧在解决两性矛盾时共用的符号文本,从而生产话语体系。就如同罗伯特·斯塔姆所谓的“假想的我们的体系”,在假象的两性关系体系中,凤凰男家人的“进入”成为夫妻矛盾的决定性力量,这种“镜像误认”会对观众产生严重的影响,甚至会波及老人的赡养问题。导演把两性危机关系的化解处理为单一化、固定化的方式,这实则是符号权力的一种重要体现。而好的电视文本应该给观众多维度的思考空间,避开单一的意识形态意义,给予观众多元解读的空间。
四、结语
在“凤凰男”与“孔雀女”异质型婚姻的家庭伦理剧中,我们可以看到其婚姻始于两情相悦,而止于家庭琐事。电视剧作为一个话语场域,在其话语的召唤下质询着对“门当户对”历史性观念规约突围与悖逆的“惩戒”,同时作为一面镜子,折射出在异质型空间下两种文明形态的冲突;另一方面,映射出在空间与资本结合之下迅速膨胀的欲望,且发酵于被物化的婚后关系之中。随着时间的“逝去”和空间的“隐遁”,在时空的延伸下,异质型空间矛盾还将作用于“凤凰男”与“孔雀女”相结合的婚姻之中。如何解决这些矛盾,是此类电视剧向人们提出的一个深层次的两性关系发展问题。同时,笔者也期待影视剧创作能为观众提供关于未来异质型空间的婚姻矛盾更为切实可行的建议,最终实现电视剧对于大众的有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