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颜色词“红”的认知隐喻阐释

闫 博

延边大学

上个世纪80年代，认知语言学家Langacker根据概念隐喻的理论，将人的概念系统中的认知域拓展到颜色范畴中来，指出颜色域也是语言中最基本的认知域之一。以颜色域为源域，将颜色域结构映射在非颜色域的事物上，通过对颜色域的原有经验积累和感知来理解和表达其他经验域的事物或概念，便产生了颜色隐喻。本文将利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以及《NINJAL-LWP for BCCWJ（NLB）コーパス》分别对中日双语中的颜色词“红”的隐喻表达进行分类总结，并分析其异同点成因。

一、“红”在中日两语中类似的隐喻表达

1.危险、警戒。

例1 一运动就腰酸腿痛，这是身体向你亮起了红灯，要及时去医院检查。

例2 頭痛とめまい、冷汗は赤信号であることを憶えておくこと。/记住头痛、头晕、冷汗是危险信号。

红色本身是较为鲜艳的颜色，因此在近代文明的发展过程中，被应用于信号灯、警报灯的颜色，从而逐渐在人的认知中衍生出“危险、警戒”的隐喻表达，在中日两国的日常表达中均有出现。

2.社会主义（共产主义）。

例3 在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围追堵截下，老一辈革命家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捍卫了初生的红色政权，为新中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例4 吉野は赤化の危険に対抗するには第二インタナショナルの思想と共同する以外にないと主張した。/吉野主张要对抗赤化的危险，只有与第二国际思想同在。

近代以来，随着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红色在人们的认知中象征着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如汉语中有“红军”、“红色政权”、“红色根据地”等褒义词语。虽然中日两国关于此隐喻表达相同，但受到两国意识形态不同的影响，与共产主义相关的“红色”词汇，在日语中反而具有偏左翼的批判、贬义色彩，如“赤化”、“赤祸”等贬义词。

3.亏损。

例5 2008年金融危机后，希腊政府财政赤字连年吃紧，不得不向欧盟寻求援助，但欧盟各国已自顾不暇，怎么会伸出援助之手。

例6 不景気で3万人以上の自殺者がいて赤字が増えているのに、外国にお金をばらまいています。/由于经济不景气，有超过3万人自杀，财政赤字在增加，却向外国撒钱。

在经济活动中，会计人员通常会用红墨水在账簿上记录其产业的亏损数额，随着时代的发展“赤字”这一事物在人的认知中被隐喻表达为“支出比收入或预算多，即亏损”的意思。

4.忠诚、纯粹。

例7 费翔当年春晚的一首《故乡的云》唱出了海外游子们对祖国母亲的一片赤心。

例8 誇り高い志士たちは、夷狄に神州を汚されることを純粋に悲しみ怒り、赤心を吐露して涙し、酒をくみ詩歌を高吟したのであった。/志士们因为被夷狄玷污了神州而悲愤不已，流着泪坦露自己的赤心，一边斟酒一边高吟诗歌。

由于人的血肉器官是红色的，因此“赤”在人的认知中产生纯粹、不虚假的隐喻表达。汉语中与“赤心”相对应的还有“黑心”的用法。“赤心”在汉语与日语中，也都具有忠诚的含义。同时，在中国传统的京剧中，也会用红色脸谱象征人物的忠诚。

二、“红”在汉语中独特的隐喻表达

1.吉利、喜庆。

例9 现在政府提倡办红事不得大操大办，身为领导干部更要以身作则。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红色被认为是吉利的颜色，因此在婚礼、生子、贺寿等诸多喜事场合，会使用各种红色物品进行装点。因此，在人的认知中“红”具有了“吉利、喜庆”的隐喻含义，出现了诸如“红事”、“红娘”、“红包”等词汇。

2.成功、幸运。

例10 今年的学校运动会上，我们班在第一天上午就取得了开门红，分别取得了男子100米和女子跳高两个项目的第一名。

在中国文化中，“红”也具有“成功、幸运”的隐喻含义，例文中的“开门红”表示“在一开始时获得了成功”，还有如表示“全面胜利、大胜利”的“满堂红”等词汇。

3.繁荣、出名。

例11 当年我小的时候，这是我家这边生意最红火的商场，如今来往客人稀疏，早已不复当年繁荣。

由于火这一意象是红色的，因此在汉语中“红”在中国人的认知中也具有“兴旺、繁盛”的隐喻含义，除表示生意兴旺之外，也用于形容人受欢迎，如“走红”、“网红”等词汇。

4.花。

例12 每年暮春，有人会到这里收捡一地落红残英，或拿去入药，或效仿林黛玉将其就地而葬。

由于“花”这一意象在人的认知中多为红色，因此自古以来在汉语中会使用颜色词“红”来隐喻表达“花”这一意象，又如汉诗中“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5.女人。

例13 总经理虽然已成家，但下班后依然与红颜知己一起去酒吧寻欢作乐。

古代女子通常会用胭脂涂抹脸颊，因此在人的认知中会将“红颜”来隐喻“女人”，并且沿用至今。

6.血。

例14 他哭喊着说：“你们要再逼我，我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死了之！”

血在中国人的传统认知中，是不吉利的。由于血的颜色是红色的，因此在汉语中会使用“红”来委婉地隐喻表达“血”这一意象，如“红刀子”、“见红”等。

7.嫉妒、愤恨。

例15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伟大的飞跃，而这令人瞩目的成就也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眼红，一些政客在国际公开场合中经常肆意诋毁中国。

在人的认知中，当人处在嫉妒、愤恨的心理状况时，血液会上涌至眼部，使得双眼处于充血状态，因此汉语中在表示“嫉妒”这一含义时，会有“眼红”这一隐喻表达方式。除此之外，汉语中关于“眼红”还有歇后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三、“红”在日语中独特的隐喻表达

低俗、色情：

例16 どうせ、〈色魔（しきま）〉だの〈女地獄（おんなじごく）〉だのと、赤新聞に書き立てられた夢二（ゆめじ）である。/横竖是在色情报纸上登载《色魔》和《女地狱》的梦二。

在日语中，有诸如“赤新聞”、“赤線地帯”等以“红”隐喻表示“低俗”的说法。但是，上述的词语如今已不怎么使用了。在现代，表示这个意思的词不是“红”，而是“粉色”。例如，有粉色电影、粉色产业等说法。

四、结语

从整体来看，色彩词“红”在汉语中的隐喻表达更丰富，且多含褒义。而日语中，关于色彩词“红”的隐喻表达相对较少，且多含贬义或中性义。

对于中日两国关于色彩词“红”的隐喻表达所产生的相似性及差异性，笔者认为，一方面，由于人体生理结构的相似性使得在认知方面具有一定的共通性，同时，两国作为一衣带水的邻国，自古以来文化交流频繁，在词汇使用上互相借鉴并吸收，使得中日两国对于色彩词“红”的隐喻表达有许多相似用法；另一方面，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受到中日两国地理环境、风土人情、宗教信仰等客观因素的影响，使两国国民对于色彩词“红”的隐喻表达也呈现出各自的独特用法。

注释：

1.《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詹卫东、郭锐、谌贻荣，2003，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规模：7亿字；时间：公元前11世纪-当代），网址：http://ccl.pku.edu.cn:8080/ccl_corpus.

2.『NINJAL-LWPforBCCWJ（NLB）コーパス』：国立国語研究所（以下、国語研）が構築した『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BalancedCorpusofContempora ryWrittenJapanese:BCCWJ）を検索するために、国語研とLago言語研究所が共同開発したオンライン検索システムである。https://nlb.ninjal.ac.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