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小说《面纱》中的爱与救赎

温 雯

河南林业职业学院

《面纱》是英国作家毛姆的长篇小说。故事以二十年代的中国为背景，描写了漂亮轻浮的少妇凯蒂婚内出轨，丈夫瓦尔特在发现妻子不忠之后，决意将其带到了霍乱肆虐的中国小镇湄潭府。在目睹了疾病、背叛和死亡之后，凯蒂开始认识到丈夫身上的美好品质，看清了情人的自私虚伪，感悟到修女的博爱无私和对信仰的坚定，一点点揭开生活虚无的面纱，重新寻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一、隐喻

小说《面纱》出版于1925 年，书名取自于雪莱的一首十四行诗《别揭开这华丽的面纱》：“别揭开那些活着的人们称之为生活的华丽面纱：尽管这都是些不真实的假象，但却模仿着我们所相信的一切。”在真实与假象之间，绝望与希望并存。毛姆以此诗为隐喻，用细腻的笔触勾勒了“面纱”之下男女主人公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挣扎。而“面纱”掀起的过程，就是凯蒂自我意识觉醒，寻得通往安宁之路的过程。

毛姆在书的序中提到，这本小说的灵感有两个出处：一是他去意大利时读到的但丁《神曲》的《炼狱》篇中一个情节：锡耶纳的一位贵妇因丈夫怀疑她出轨，将她带到位于马雷马的城堡，期盼沼泽的毒气将其毒死；另一个则是他在旅行途中听说过的一个在香港的英国女人的故事。以此为蓝本经由毛姆的艺术加工，一部关于女性觉醒和精神救赎的小说便由此诞生了。

二、爱情

凯蒂活泼漂亮，在母亲的教导下肤浅虚荣，一心渴求跻身上流社会。她凭借年轻美貌在社交圈博得无限风光，频频挑拣直到成了25 岁的老姑娘。为此，她受尽了母亲的冷嘲热讽。为了不在“比她小几岁、丑的多”的妹妹的隆重婚礼上出丑，凯蒂匆匆答应了细菌学家瓦尔特的求婚，并与他一道同去香港。

沃尔特沉默严肃，沉迷工作，不解风情，根本不是凯蒂喜欢的类型。结婚以后，凯蒂对丈夫的了解也没能增进多少。瓦尔特对凯蒂十分地体贴客气，细心周到。“起初她被他的关心所感动，对他的热情感到既意外又惊喜”，但也不免厌倦。瓦尔特的礼貌殷勤让凯蒂觉得滑稽；他的沉默也常常浇灭她的热情。凯蒂常想：“如果他能更随意一点，他们就会更亲近些”。凯蒂不明白沃尔特为什么疯狂地爱她；她对沃尔特的爱除了感动，还有一点鄙视，甚至觉得“他的爱一度折磨着她”。

当凯蒂遇到了风度翩翩的香港布政司官员查理时，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投入了查理的怀抱。与查理的地位情趣相比，丈夫更显得无关紧要了。待瓦尔特发现了凯蒂的不忠，逼迫她与查理对峙时，凯蒂还坚信查理同她一样爱自己，幻想他会离开妻子，同自己结婚。然而，一切如瓦尔特所料，查理对凯蒂弃之不顾，甚至劝说凯蒂前往疾病肆虐的湄潭府。“他对你的判断竟然如此准确无误”，“他知道你为了保全自己，会毫无怜惜地牺牲掉我。”“他是叫我自己用眼睛来看清你，让我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幡然醒悟”。

三、救赎

在去湄潭府的路上，凯蒂心如死灰。失去情人让她痛苦万分，瓦尔特的镇静无视又让她惊俱不安。她认为这是瓦尔特对她的惩罚；瓦尔特无意中的一瞥都吓得她魂飞魄散。

瓦尔特爱凯蒂至深，却不善表达。惯有的沉默和克制掩盖了他所有的美好品质。他爱的卑微。他对凯蒂说：“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力、庸俗，然后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他从未奢望凯蒂爱自己，对能有机会爱凯蒂而心怀感激，将能与凯蒂在一起视为一种恩惠。这份爱卑微到尘埃，谨慎自制、亦步亦趋。

瓦尔特说他从未渴求过凯蒂的爱，其实不是的。他高傲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卑微的说出渴求。他了解凯蒂的所有不堪，他小心翼翼、隐藏自我就是为了更好地去爱凯蒂。他带凯蒂去湄潭府，除了报复凯蒂的不忠，更多的是惩罚自己，也为了帮助遭受苦难的人们。瓦尔特恨凯蒂，他更恨还爱着她的自己。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但又无法停止。他用工作麻痹自己，最后染上瘟疫，死前留下了一句“死的却是狗”的自嘲。

在湄潭府，凯蒂第一次认真地了解了自己的丈夫。湄潭府的修女们和海关副长韦丁顿都对他称赞不已，评价甚高。瓦尔特博学睿智，体贴细心，温柔和善，对待病人尽心尽责，还有一些伟大。回忆起她曾经那么鄙视瓦尔特，凯蒂只想鄙视她自己。瓦尔特有着出众的优点和让人钦佩的品质，她却唯独对他爱不起来。

在瓦尔特临终前，凯蒂恳求获得他的原谅，希望他从怨恨中解脱出来。尽管她还是不爱他。瓦尔特一定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尤其是在凯蒂怀上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之后。他绝望了。瓦尔特是细菌学博士，感染疫病难道不是一心寻死而故意为之？“死的却是狗。”他在临终的念头一定是，自己真是个愚蠢的可怜人，就像一只可怜的狗。韦丁顿说“瓦尔特是为科学牺牲的，是一个以身殉职的烈士。”凯蒂知道，“瓦尔特是因为心碎而死的。”

“你为何要鄙视自己？”

“因为我爱你。”

他不会原谅她，因为他根本不能原谅他自己。

四、新生

这是一对隔着面纱的夫妇，这是一份不对等的爱情。瓦尔特带凯蒂去往湄潭府并非要置她于死地。瓦尔特从来都是死磕自己，不会牵绊于人。他只是希望，凯蒂借此能够认清查理的虚伪本质。随着疫区的所见所闻，凯蒂看到了一个她从未认真了解过的瓦尔特。经历了绝境下的自省，凯蒂的心灵已经开始成长起来。

瓦尔特却始终无法释怀。他无法原谅深爱的妻子的背叛，至死也难以表现出对凯蒂的宽容、对自己的宽容。他不停工作折磨自己。修道院长曾对凯蒂说：“人无法从劳作或预约中得到安宁，也无法在现实世界或修道院里得到安宁，只能在自己的灵魂中找到安宁。”这句话也是在对瓦尔特说。

凯蒂已经开始蜕变觉醒，瓦尔特还在原地踏步。沃丁顿曾对凯蒂说过:“这里只有我和你踏踏实实在坚实的地上行走，修女们走在天上，而你的丈夫则走在黑暗里。”凯蒂曾祈求瓦尔特他们可以做回朋友。既然万物生命都如此短暂，万事皆为过眼云烟，那么，人们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而较真，争的面红耳赤，让彼此不高兴似乎显得太可悲。面对沃尔特的询问：“我是孩子的父亲吗？”凯蒂完全可以回答“是”，她知道丈夫会相信她，并原谅她。可是她没有。她不愿再撒谎了。

瓦尔是固执的。他以自己的死亡换来了凯蒂的自由。这既是对自己的解脱，又何尝不是她的解脱。他们在一起从来也不快乐。疯狗将人咬伤，大家都认为那个好心人会死掉，最终死了的却是狗。征服自己的人才是最强的人。瓦尔特无法与自己和解，只能悲剧收场。凯特却在艰难磨砺中重获新生。

凯蒂最后离开香港回到英国。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凯蒂决意敞开心扉，补偿过去对父亲的无视，与他一同搬到巴哈马。凯蒂对父亲说，她希望自己生个女孩，要教导她成为一个自由自立的人，学会用自己的力量行走世界。面对未来，她的内心充满力量。

五、结语

毛姆给予了凯蒂深刻的爱。这爱建立在磨难之上，以瓦尔特的性命去成全凯蒂的成长，让她脱离了固化多年的思想获得新生。当爱情和生命最终找到了宁静的归宿，那面纱之后的真相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幸福不是来自于外表，不是来自于父母，更不是来自于男人，而是来自于精神的独立和坚强，来自内心的圆满和力量。“所有她经受的磨难，并不是毫无意义的——那将是一条通往安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