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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勒,他已经出走

2021-11-12陈哲峰

天津诗人 2021年4期

陈哲峰

1

这是迟早要来的事情。天大亮,适合牧羊人第一次单独远行。长鞭舞动,一群苏尼特羊就赶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胯下的白马在陡然回头中,似乎读懂了今天的不同寻常之处。当我再次甩开长鞭,便是对身后这片原野和男女老少的最后告别。

从此,少了一个叫以勒的少年,但在锡林河九曲十八湾的流动里,一定还有他的飞奔——

2

以勒,前面就是自由。阿妈说。

走吧!自由,就是抛开桎梏,无拘无束地往前成为你自己。

那样的话,草原上最美的女人也将属于你,以勒。阿爸说。

我当然明了。从降临草原的那一刻起,什么该是我孜孜求索的?寒来暑往,风云不居,我们的蒙古包一直在迁徙,被我们养大的牛羊马匹被送走一茬又一茬。

3

草原上最美的女人早已出现。

(4)显著降低土壤有DTPA提取态镉和磷酸盐提取态砷含量,零价铁和腐殖质之间的交互作用对抑制镉进入水稻具有协同作用。

在我夕阳般赭红发烫的胸膛里,呼斯乐的形象没日没夜地出现。呼斯乐理应是我最想前去告别的人。呼斯乐酿的马奶酒甘醇,呼斯乐的身段丰腴柔软……

除开我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汉子时刻觊觎。呼斯乐的那声长调并没有被时间冲淡,歌声正通过生活的宁静涓滴成河。

我多次假设,蒙古包里,羊皮毡上,我和她单独地相会相依。我将毫不犹豫地取下她的发簪别在我的长袍。然后,我也答应她务必将它带回,因为它会作为承载情感最可靠的信物。只有这样,她才会放下提心吊胆,屏住呼喊。

呼斯乐,如果允许实现,那将变得美妙无比!

4

远处,蜿蜒如带的锡林河水波闪动。

更远处,古如格苏乌拉山以孤峰突起的姿态矗立于莽莽绿野,山脊仍有未化的积雪,正如极目远眺的一对鹰眼……

这是我热衷经过的一段路。它拉伸了整个草原的辽阔,显山露水,蓝天成了这画卷唯一的留白。而我变得更加渺小,只能通过更快地飞奔,才能显出我的神力我的独特之处。

白马飞也似地跑起来。羊群散开,像摆开的阵。这是我骄傲的时刻,让我回忆起我的祖先。我追逐在万马奔腾的汹汹气势里,手握着弯刀,厮杀和骑射我均躲过,终而消失在野狐岭石碑前的硝烟之中,只留下风驰电掣的一声呼啸,和对骄傲沉重的长叹。

我喜欢自己的渺小。苍茫大地之上,没有人真正深入我,揣度我。我究竟做过一些什么?没有人记住。

转眼,风过无痕。

5

有比白马更清脆的蹄声传出。

环顾四周,距离很近了。我不由产生警惕。集合羊群,稳住羊群,马蹄声竟又远了。将耳朵紧贴草地,没有狼嗥,没有羚羊咚咚哒哒地跳跃。

扬鞭打马,号令羊群继续前进。

她会来的,冥冥中我有预判。我却不打算停顿。我们队伍后跟着忽远忽近的马蹄声,像送别的怨曲,沿着晨光沿着串串露珠,在空旷幽深的天宇间来来回回飘荡。要说的话我试图酝酿,但说了又能怎样?!

青春纯粹是用来想象。想象纯粹是用来遗忘。

相去百里的路程,一定有她期盼我憎恨我的目光,用力摇摆的纱巾,银光闪闪的发簪……感动总是刻骨的。想起这些我已然泪流满面。

而我的震撼来自于:即使所有的事物都在背道而驰,她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