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首诗都是一个灵魂的日记（评论）——读郑茂明的诗歌

我原以为给茂明写一个千字短评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茂明是多年的兄弟。多年来，在唐山或者在石家庄，我们喝酒，臧否人物，也相互打趣和揭短。我们都不是话多之人，但在一起，却总能找到开心的话题，让酒精加快速度。我觉得我了解他。然而，当我打开他的诗，却突然想起，酒桌上的话题大多与诗无关。很搞笑的事情，诗人在一起不聊诗，却总是斗酒。可是，在纸上，必须说他的诗，端的让人尴尬。

面对文字，我必须从茂明酒桌上的印象里走出来，找到纯粹的阅读路径，用感受回应感受，用文字回应文字。这似乎是比喝酒更客观、更科学的事情。

诗必须一首首地读。即使在风格大体相同的一组诗里，每一首也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直觉也许会带来陌生化的信息，但真正的阅读，肯定不能仅仅依赖直觉。阅读需要理性的分析与判断。所以，我愿意慢下来，一首首地读茂明的诗。

这些诗里，《马》写的不是具象的马，而是一种精神运动，是指向抽象的意义确认。《公园里的花鹿》和《笼子里的上帝》都有这种特质，无论是鹿还是鹰隼与鸽子，它们都不是单一的现实物质，而是承载着诗人哲学思考的灵魂关照。而《父亲的生活》则是真正的生活现场，是一个老人的人生实录。当然，在诗人的深情凝视中，劳作的父亲不仅搅动了诗人的情感波澜，更是生存重量与时间伦理的现实呈现。《怎样度过一个午后》《雨落》《雪花与蒲公英》《草原上》《过潮白河》《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高速路上》等等这些诗作都是诗人面对日常的人生感悟与灵魂此在，有对时光的挽留，有对当下纷乱的质疑，弥漫着一种感世伤怀的味道。《寒山寺》与《宝峰寺》则写出了普通人生的信仰方式与宗教意味，既是对俗世的超越，也是对神性的抵达。

可以这样说，这样一首一首读下来，我才慢慢找到了对茂明诗歌的些许感觉。

茂明的诗歌写作体现了一种纯正的诗学追求。他的诗不张扬，而是沉潜从容；不油腻，而是疏朗有致。他的叙述语调是优雅的，不急促，也不逼仄。无论是对生命状态的冷静打量，还是对灵魂律动的深切感知，他都选择了恰如其分的文字表达。他的诗歌有深沉的思考，但并没有刻意语言的深沉，而是把这种深沉注入到鲜活的事物中，从而让这种深沉有了可感可触的生命纹理与人间底色。我喜欢这种有关怀、有学养、有人生细节的诗作。因为，诗人没有局限于某种风格的自我期许，更没有沉溺于单一修辞的语义构建，而是让这些带着诗人体温的文字自然而然，随势附形，呈现出一种饱满的自洽性和自足感。

诗歌是灵魂日记，它关乎古老的生命记忆，关乎生命个体对这个世界的自然反应与灵魂自觉。所以，当我阅读一首诗时，我愿意保持敬畏之心。因为，每一首诗都是一个灵魂的文字呈现，而每一个灵魂的文字呈现，都有生命经验与灵魂走向的私密性。茂明的诗再次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