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2021-11-11张屏瑾
□ 张屏瑾
笛安是成功跨越了青春文学的作家,虽然她的青春文学作品仍令人记忆犹新。在当代文学史上,新世纪前后出现的青春文学热,标志着新一代人进入文学场域的姿态与方法,这一入口由若干要素组成:深入推进的城市建设、市场加速转型、原子化的个人及小家庭的普及、大众文化的网络化等等。纵使每一代人都有一代人的迷惘,但这一代年轻写作者的迷惘与自我寻找,在这四十年里,还是有着鲜明的标识度的。这就是为什么不断会有更年轻的读者为笛安的“龙城世系”小说所打动,我们可以称之为一个历史的分水岭,而笛安的几部成名作就有翻山越岭、青春跋涉的印记,使后来的年轻人总能在“龙城”这样一个象征化的北方中等城市里,找到自身成长与之相似,并不断翻版的内心冲击。这也构成了我们重读笛安青春成长小说的一个基础。
当然,重读行为的发生往往还是因为作家本身有了新的发展和变化,笛安的写作雄图不小,无论选取怎样的时代背景,在几度锻炼长篇小说的虚构技术之后,最后还是落到了当代城市书写。在我看来,《景恒街》是近年来少有的抓住了城市核心事件的小说,这缘于她对城市中漂泊着的年轻人所具有的高度共情能力。重要的是,从自我寻找出发的小说家,把自我寻找的冲动进一步扩张为表现客观世界的动力,这一跨步是非常重要的。在专门为这次评论小辑而写的创作谈中,笛安讲述了她对小说写作从全身心投靠到疏离自省,再到冷静回归叙事技艺的过程,最后她不断强调一种属于“叙事者”的独立逻辑与品格,试图将之与“笛安”区分开,这种“自我的辩证法”确证了小说家的成熟心智,我觉得这种成熟在这一代青年写作中是十分可贵的,也是标志性的。
此次“笛安评论小辑”中的四位评论文章的作者,都比较年轻,都是从笛安小说的热情读者转型为了研究者,我们能从他们的文章中看到这种“粉丝”的痕迹,当然更多的是研究者的客观评价态度。王都的文章《“更北的北方”与“更南的南方”——论笛安的龙城世系小说》,从“北方”与“南方”的区分入手,考察“龙城三部曲”的空间隐喻。王都注意到,三部曲里的“北方”如同一个无尽笼罩的象征物,笛安试图用异乡感来书写故乡,刻画作为城市的龙城,也就“超克”了城市现代性文学的一般模式,即城市书写的某种陈词滥调,而把人的主体化,在笛安这里是情感的主体化作为重要的表现对象。王斐然的论文《复归的旅程抑或无乡的漂泊?——重读〈西决〉对“家族共同体”的书写》则进一步聚焦于“龙城”系列中的《西决》这一部,关注“家族共同体”问题,指出笛安青春小说的特别之处,是把青春成长与对家族共同体的探究结合在一起,使得青春成长不是脱离历史,而是进一步地融入历史,为解读、表现父辈历史提供了更加复杂的角度。这一观察我觉得十分重要,今天的青年写作之所以会被认为主要是现实主义的,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必须面对父辈历史,笛安小说较早地传达出这个信号。
孟令欢的文章《属于都市的日常经验与情感模式——论笛安的小说创作》,回到了城市主题之上,与王都不同的是,她不认为笛安的小说是完全反都市的,她用威廉斯和西美尔等人的理论,去印证笛安笔下城市的感觉结构和日常经验。不过,她最后同样指出笛安描写城市的特点,在《景恒街》里,情感的求真意志与大都市、大资本的运行对撞,双方都不会轻而易举地成功,情感书写表现生命的本真追求,而异化的都市生存则使其化为一曲挽歌。最后刘媛的文章《文学传统、自我来路与历史意识——笛安论》引入文学史视野,比较全面、系统地梳理了笛安小说的创作环境,以及80后写作的断裂等问题,她特别提出笛安的写作中包含着的历史意识,即自我塑形与时代变迁的共振相生、互为因果。刘媛认为:“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就小说创作的丰富性、原创性、思想力、想象力而言,目前尚没有任何一位80后作家能全面超越笛安。”笔者对这个判断也表示很大程度的认同。
最后感谢《新文学评论》的组织,笛安和四位评论作者的供稿。希望通过这次评论小辑,能与更多的朋友就以上这些问题展开更深层次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