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隐女儿国的出路探索研究
2021-11-10乔敏
摘要:庐隐的作品中塑造了一个女儿国,在这个国度里,她们内心苦楚、哀怨、孤寂、苦闷。她们是五四落潮后所涌现出的感伤者,对于女性自身的人生意义产生困惑,并对其进行了不懈的探索,兜兜转转,女性还是回到“原地”,并未走出女性命运的“年轮”。庐隐女儿国出路探索的穷尽与男权社会、庐隐悲观的世界观以及其局限的女性观念有着紧密的联系。
關键词:女儿国 出路探索 女性命运
一、女性出路探索的穷尽
庐隐的女儿国里面,有一群多愁善感、自怨自艾、追求人生意义,精神恋爱的女性。虽然她们的名字和性格各异,但她们的思想内质是一样的,即是对人生意义的探索。但是庐隐并没有虚构一个全新的世界,这还是一个基于现实的世俗社会。她们出生于传统的家庭,但却接受着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的新思想,处于一种新与旧、现代与传统、智与情两个维度的尴尬的境遇。她们对人生究竟,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产生怀疑,并进行了不同的探索,但没有得到答案。有的实在苦闷、抑郁而选择死亡,如在《或人的悲哀》亚狭不谙悲哀凄苦的情绪的萦绕投湖而自尽;有的在同性之间寻求慰藉而不得,如在《丽石的日记》中丽石和沅青两位女性发生爱恋,父母不同意,最后沅青和她表哥结婚,丽石抑郁而死;有的投身于革命事业,如在《曼丽》、《风欺雪虐》中女主人公参加革命,最后也以失败告终。那游戏人生呢!也行不通。《海滨故人》中露莎、玲玉、莲裳、云青、宗滢这几位姐妹因着相同的志趣而组成一个小团体,追求人生意义不得而产生困惑、悲哀、彷徨的情绪和游戏人生的态度。而最后她们要不逃避社会,回到家乡研究佛经、侍奉老母;要不成立家庭;要不和伴侣精神恋爱,云游四海。这看似是个完美的归宿,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但文章末尾云青兀自叹道:“海滨故人!也不知何时才赋归来呵!”她们的理想是在海滨盖一座房子,在这海滨幸福无烦恼地生活下去,只她们几个人。但是这样一个简单单纯的想法却并没有实现。或许《何处是归程》中总结了女性在社会当中的艰难处境。结婚的沙侣、出国学成归来的灵素以及不结婚的为妇女运动奔走的姑姑,表现了当时社会上妇女生活的三种状态,结婚、不结婚、为革命事业奋斗,但这三种出路女性都是艰难险阻的。
庐隐不仅在作品中对女性出路探索进行了实践,而且从理论上论述了女性的出路所在,“所以我对于今后妇女的出路,就是打破家庭的藩篱到社会上去,逃出傀儡家庭,去过人类应过的生活;不仅仅作个女人,还要作人,这就是我唯一的口号了。”庐隐在作品中一定程度上践行了这些理论,但并未得到理想的答案。或许在当时那个时代,庐隐提出问题,并且这一生都在寻找女性的出路,都是得不到结果的。
二、女性命运怪圈溯源
庐隐的所有作品一起构成了这样的一条叙事结构:走出父权家庭→社会→迈入夫权家庭→社会。从这样的线路中可以看出庐隐笔下的女性在绕着一个循环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圆圈。她们跟着“五四”的口号打破传统束缚走出父权家庭,进入社会,而在社会中并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随后,打着自由恋爱的口号而组建起了新式家庭,虽则是新式家庭,而在这里面,女性仍然扮演着传统已婚妇女的家庭职责。做着洗衣、做饭、带孩子等等事情。在这时,她们空虚、无聊。又想着走出夫权家庭,在社会上寻找自己的人生意义。而这时的社会中会有女性的事业可做吗?这不禁让我们发出疑问。在当时的时代,女性是无路可走的。这似乎是中国几千年来女性共同的命运,庐隐用自己的行为以及笔纸作了反抗,但终究成为了众多“沉默者”的一员。
(一)男性所塑造的女性
受着几千年封建传统父权、夫权势力的压迫下,女性蹭着五四时期的人道精神,从父权家庭下解放出来了。“解放人——包括男人和女人,解放个性不仅仅只是这个时代最强烈的口号,而且是付诸于行动的最明确的目标”。而当时女性解放则是通过男性冲出传统家庭中一起解放的。“当女权运动会成立的时候曾在北京女高师摄影,其中男子差不多要占三分之二,女子不过三分之一,这种情形实在使人惊异。”因此,妇女解放运动具有男性化色彩,男性把女性从闺阁里面放出来,社会上对女性的标准态度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位置。男性所认为的女性是怎样的,女性就是怎样的。女性一直在男权社会压制下成长,五四运动首先是男性解放,女性一直是在男性所臆想当中塑造出来的,男性嫌弃家里曾经给他许配的传统的妻子,传统的妻子所坚守的妇道以及妇德已不在男性所关注的范围内。五四时期的新女性是当时男性所认可的类型,这其实也是他们期望的女性。
作品中虽然女主人公在爱情上占得主导地位,但在实质上是受到男性的控制的。庐隐作品中大多都体现了这一点,也认识了这一点。男性与女性在交往时,并不透露出自己的婚恋情况,而当女方陷入恋爱时,男方才说出来,但当时已为时已晚,女方难以拔出来。《象牙戒指》中伍念秋对沁珠的伤害,使沁珠失去生活的信念,不再对任何男性动感情,虽然曹对其一往情深,并为了她和之前的妻子离婚,但是沁珠虽对他也有感情,但一直是敷衍的态度。后来曹自杀后,彻底地控制了沁珠。庐隐作品中的女性的烦恼很多都是男性所造成的。不仅男性“要求”着女性的行为,而且女性也自我的遵守男性的社会规范。《海滨故人》中心悟因为起天花生了许多的麻点,因长相变难看了而向之前的未婚夫提出解除婚约。心悟迎合了男性对女性外貌的要求。宗滢在结婚的上一天晚上,自己绣了一对枕头,回归到了家庭的生活当中,自古妻子的角色。
当庐隐看见郭梦良评《“妇女解放”一国救急方法》的文章中主张组织“女子成美会”时,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为什么妇女本身的问题,要妇女以外的人来解决?妇女本身所受的苦痛,为什么妇女本身反不觉得呢?妇女也有头脑,也有四肢五官,为什么没有感觉?样样事情都要男子主使提携。这真不可思议了!”庐隐这儿道出妇女解放问题是男性所主持的,而要做到真正的妇女解放则需要妇女自身的觉醒。但是在文章最后,庐隐也赞同了郭梦良关于成立“女子成美会”的事情,并且表明这种组织越多越好。刚刚还说妇女解放不需要男子主使提携,但现在却赞同男子的提议,这不免有些矛盾吧!这正说明庐隐虽然对妇女解放有着清楚的认识,但是在具体实践中却还是会向男性靠拢。
(二)庐隐悲观的世界观
庐隐作品中女性始终探索不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也跟她的悲观的世界观有关。庐隐童年时代没有得到家人的爱,养成了拗傲孤独的坏脾气;后受到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人生哲学的影响,庐隱具有强烈的感伤情调和悲观色彩。她曾说:“为了人生不免要死,盛会不免要散,好花不免要残,圆月不免要缺,——这些无计奈何的自然现象的缺陷,于是我便以悲哀空虚,估价了人间。同时,又因为我正读叔本华的哲学,对于他的‘人世一苦海也’这句话服膺甚深,所以这时候悲哀便成了我思想的骨子,无论什么东西,到了我这灰色的眼睛里,便都要染上悲哀的色调了。”因此,庐隐在看待任何事情都带着怀疑、悲观的态度。
虽然妇女或许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在庐隐的眼里看来,这些成绩并不足为道。因此,在庐隐的作品里,女性始终处于一种不满足、不被社会所包容、悲伤的状态。她们对自身命运的选择始终是封闭式的,行不通的。庐隐作了一系列关于妇女运动的文章,《今后妇女的出路》、《中国的妇女运动问题》、《花瓶时代》、《“女子成美会”希望于妇女》、《妇女生活的改善》、《妇女的平民教育》等等。《今后妇女的出路》讲述到大多数的妇女正作着傀儡家庭中的主角;《中国的妇女运动问题》中对中国的妇女运动成功之速的质疑!她要求女性不仅仅作个女人,还要作人。当女性追求到女人所谓的幸福时,庐隐并不满足这一点,而对当时中国妇女的解放问题仍然堪忧。
(三)庐隐女性观念的局限
庐隐的人生意义有三点,教书、写作、结婚当主妇。既当贤妻良母,又要当“女强人”。在她的写作题材上,也往往围绕着恋爱、家庭方面而展开。庐隐以为这样便是女性实现人生价值的道路,但现实却不是如此,庐隐这样的观念其实还是中国几千年来妇女生活的概括。这只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变成了恋爱至上、婚姻自由的新女性;由对家庭琐事的处理变成了有一定事业的新妇女。这只是在不同的时代下,女性实现自我价值、心理满足的不同方式,但其实质是没有变的,只是旧壶装新酒。“这种‘哲学病’的另一个迷误是对自己这哲学的痛苦的根源的误解。她们以为这是‘知识误我’是‘读书自苦’”。《海滨故人》中宗滢把进学校,有了知识归结为现在苦闷的原因,还不如回到旧社会小姐一样,无知便无愁。这真是女性的“从超越蒙昧糊涂始,到回归和难得蒙昧糊涂终,从反传统始,以皈依传统终,中国知识分子就这样转着一个又一个思维的怪圈,永远在起点和终点之间往返循环。”女性终究还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徘徊在两个家门之间或者走进另一个家门难言的悲哀,默默的为女性出路何在而仰头哀叹。
庐隐一生都在致力于女性出路问题的探索,但是因为时代中社会男性对女性还秉承着传统的“附属品”观念,庐隐由悲观眼光而进行激进地关照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女性问题,以及女性对自身认识的局限。而导致庐隐本人以及她的女主人公在出路的探索中苦苦挣扎、寻觅。荆棘遍布、我犹独行、虽败尤荣。
参考文献:
[1]岁寒:《庐隐: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拓荒者——兼论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双声语境》,《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期。
[2]肖淑芬:《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位女权主义作家》,《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6期。
[3]马堃:《新时期以来庐隐研究综述》,《山花》,2013年第22期。
[4]庐隐:《庐隐作品集》第4辑,河南大学出版社。
[5]林丹娅:《当代中国女性文学史》,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6]刘思谦:《“娜拉”言说中国现代女作家心路纪程》,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7]庐隐著,林贤治编,《庐隐自传》,《海滨故人》,花城出版社2011年版。
作者简介:
乔敏(1992—),女,汉族,四川广安人,助教,文学硕士,单位:川南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