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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V感染合并吉兰-巴雷综合征8例临床分析

2021-11-08李务荣梁洪远张静林丁杜宇黄宇明

中风与神经疾病杂志 2021年9期
关键词:神经病脑脊液支原体

苗 冉, 李务荣, 梁洪远, 寇 程, 张静林, 丁杜宇, 黄宇明

吉兰-巴雷综合征(Guillain-Barré syndrome,GBS)系一类免疫介导的急性炎性周围神经病。临床特征为急性起病,多在2 w左右达到高峰,表现为多发神经根及周围神经损害,常有脑脊液蛋白-细胞分离现象,多呈单时相自限性病程,静脉注射免疫球蛋白(intravenous immunoglobulin,IVIG)和血浆置换治疗有效。其中急性炎性脱髓鞘性多发神经根神经病(acute inflammatory demyelinating polyneuropathies,AIDP)和急性运动轴索性神经病是GBS中最为常见的两个亚型。另外,较少见的GBS亚型包括急性运动感觉轴索性神经病(acute motor-sensory axonal neuropathy,AMSAN)、Miller-Fisher综合征、急性泛自主神经病和急性感觉神经病等[1]。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es,HIV)感染各期均可引起GBS,GBS可以HIV感染的首发症状出现[2]。既往国内关于HIV感染合并GBS的报道较少。现报道8例HIV感染合并GBS的资料,增加临床对于该疾病的认识。

1 对象和方法

1.1 观察对象 收集2013年1月至2020年12月就诊于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地坛医院的HIV感染合并GBS患者8例,其神经系统症状、体征、脑脊液检查、神经电生理符合2019年中国吉兰-巴雷综合征诊断标准[1]。

1.2 方法 回顾性分析8例患者的临床资料。包括临床表现、实验室检查以及神经电生理检查以及影像学检查,治疗及其预后转归。实验室检查包括血常规、生化全项、血套式系列、T细胞计数、HIV-RNA及脑脊液检查(含常规、生化、抗酸染色、墨汁染色、套式系列)。

2 结 果

2.1 一般资料 见表1。

表1 患者一般资料

2.2 实验室检查

2.2.1 血液检查结果 见表2。

表2 血液检查结果

2.2.2 脑脊液检查特点 见表3。8例患者脑脊液压力均正常,6例蛋白增高(74.8~257.5 mg/dl),2例蛋白正常。6例患者白细胞轻度增高(11~16 cells/μl),2例患者细胞正常。2例患者脑脊液氯化物降低,8例脑脊液糖正常,抗酸染色及墨汁染色均阴性。1例患者脑脊液宏基因组测序提示EB病毒感染。

表3 患者脑脊液分析

2.3 影像学检查 见表4。

2.4 电生理检查 见表4。

表4 患者神经电生理、影像学、治疗及预后

2.5 治疗及预后 病例2予伐昔洛韦治疗HSV感染。病例4予更昔洛韦、膦甲酸钠治疗EB病毒感染。病例5予阿奇霉素治疗肺炎支原体感染。病例3、4、7、8单独使用IVIG:[0.4 g/(kg·d)×5 d],病例6联合使用IVIG(用法同前述)及激素(甲泼尼龙500 mg×3 d、240 mg×3 d、120 mg×3 d、60 mg口服,每3 d减4 mg),病例1联合使用IVIG及血浆置换。病例5首次发病时单独使用IVIG症状部分改善,再次发病时联合使用IVIG及激素治疗(用法用量均同前述)。HAART治疗情况见表4。病例1拔除气管插管,四肢肌力恢复至5-级。病例2拒绝治疗,自动出院。病例3 IVIG治疗5 d后出院,下肢力弱稍改善。病例4四肢力弱基本完全恢复,左侧面瘫部分改善。病例6、7、8完全恢复。

3 讨 论

HIV是一种嗜神经病毒,可以损伤神经系统的各个部位:周围神经、脊髓及大脑。周围神经损伤可发生在HIV感染的各个阶段,且发病率及致残率均较高。约10%~15%的HIV感染者会出现症状性周围神经病,最常见的是远端感觉多神经病变,神经根神经病、进展性多神经根病、多发性单神经炎和自主神经病变等也可出现[3]。

GBS是一种典型的感染后神经病,大多数患者表现为感染后快速进展的肢体瘫痪,多为单相病程,通常无复发,发病率约(0.4~2.5)/10万,约20%~30%患者会出现呼吸衰竭[4]。约2/3的患者在发病前4 w有呼吸道或消化道前驱感染症状,空肠弯曲菌是最为主要的致病菌,在25%~50%的成年患者中出现[4]。其它与GBS相关的致病菌包括巨细胞病毒、EB病毒、甲型流感病毒、肺炎支原体、流感嗜血杆菌[5]、弓形虫、寨卡病毒[6]、戊肝病毒[7],近期有文献报道COVID-19也可引起GBS[8]。IVIG及血浆置换是目前最主要的治疗手段。

HIV感染合并GBS的报道相对较少,1985年,Mishra[9]首次报道了1例23岁男性同性恋患者出现以双侧面瘫为表现的GBS,从而发现其感染HIV。国内首例报道为2006年[10]。目前认为GBS可以出现在HIV感染各个阶段,并可以HIV感染首发症状出现。病例2 HIV-RNA明显增高,考虑HIV分期为急性感染期。病例5、7既往发现HIV感染分别为2 y及9 y,CD4均高于200 cells/μl,为HIV慢性感染期。病例3、4 CD4小于200cells/μl,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acquired immunodeficiency syndrome,AIDS)期,我们的报道也支持GBS可发生于HIV感染各个阶段。病例1、6、8患者GBS是以HIV感染的首发症状出现。HIV感染者的GBS症状与普通人群类似[11]。一项来自津巴布韦[12]的研究显示在GBS患者中HIV感染率为55%,而普通人群HIV感染率为4.3%。坦桑尼亚的一项研究[13]也显示30.5%的GBS患者存在HIV感染。目前国内尚无相关发病率的报道。有文献认为HIV感染者GBS相对于普通人群更为容易复发[2]。

普通人群中,GBS患者的脑脊液以典型的蛋白-细胞分离为特征,表现为脑脊液蛋白增高,而细胞数正常,约15%的GBS患者可出现轻度的细胞增高(5~50 cells/μl)。而本文中2例患者脑脊液细胞数正常,6例患者脑脊液细胞数轻度增高,相对于普通人群脑脊液细胞增高更为明显,这与既往文献报道的HIV-GBS患者脑脊液一致[2],考虑脑脊液细胞数增高为HIV感染所致。病例6与病例7脑脊液未出现蛋白增高,病例6腰穿时间为发病8 d,而脑脊液蛋白增高多在2~4 w,故可以解释。病例7发病3 w行腰椎穿刺检查,蛋白正常,部分GBS患者脑脊液蛋白可正常,不能因脑脊液蛋白正常而除外GBS诊断,而例6、7临床症状典型、IVIG治疗有效,GBS诊断明确。

HIV感染引起GBS的具体机制尚不明确。存在以下假说:(1)H IV感染引起[14]。HIV是一种嗜神经病毒,通过分子模拟机制,机体免疫系统与周围神经成分发生交叉反应,从而引起GBS。(2)HAART药物引起。核苷类逆转录酶抑制剂(nucleoside Reverse Transcriptase Inhibitor,NRTI)司他夫定可引起有症状的、甚至是致命的乳酸酸中毒,从而引起GBS表现,文献[15]显示1例服用司他夫定的HIV患者出现眼动障碍、共济失调、腱反射减低等表现,动脉乳酸水平明显增高(6.5 mmol/L),住院第11 d死于呼吸衰竭,根据临床及尸体解剖诊断为Miller-Fisher综合征。1例17岁女性使用司他夫定后出现出现四肢力弱及高乳酸血症,腰穿及肌电图诊断为AMSAN[16]。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的一份报告[17]描述了25例NRTI相关乳酸酸中毒并发GBS,其中22例使用了司他夫定。我们的患者未使用上述药物,故可除外HAART药物引起的GBS症状。(3)HAART治疗引起免疫重建炎症综合征(Immune re Constitution Inflammatory Syndrome,IRIS)。一部分HIV患者在接受HAART后出现IRIS,表现为启用抗逆转录病毒治疗后出现的、与原有感染病程反常恶化相关的一系列炎症性疾病。目前已有多篇文献[3,18~20]报道HIV感染患者首次接受HAART治疗后出现IRIS引起GBS,其中最快的1例患者接受HAART治疗后5 d便引起GBS[3]。(4)中断HAART治疗引起。既往有文献[21]报道慢性HIV感染患者在感染控制良好情况下停药引起AIDP。病例7发现HIV感染9 y,规律进行抗病毒治疗,发病前1 m因肝功能异常停用HAART疗法,停药10 d后出现GBS症状,其发病前无前驱感染症状,血清筛查CMV、EB、肺炎支原体、HSV等均阴性,我们考虑其出现GBS表现与停用HAART治疗相关。(5)机会性感染引起。有文献报道[22]在原发性CMV感染中,CMV相关GBS的发病率为0.6‰~2.2‰。该研究纳入了506例GBS患者,发现63例(12.4%)患者存在原发性CMV感染。EB病毒是一种广泛传播的疱疹病毒,90%-95%的成年人为EB病毒血清阳性。EB病毒可引起包括GBS在内的多种神经系统表现[23]。例4患者CD4 196 cells/μl,HIV RNA未检测到,未发现其它致病菌感染,脑脊液宏基因组测序提示EB病毒感染,考虑其GBS可能与EB病毒感染相关。天坛医院[24]对其54例GBS患者的血及脑脊液病毒抗体谱进行分析,发现HSV与GBS发病具有相关性。病例2 HSV Ⅰ型及Ⅱ型IgM阳性,不能完全除外与其GBS发病的相关性。

病例5发病前存在腹泻情况,空肠弯曲菌是GBS最为主要的致病菌,临床主要表现为急性腹泻,引起的GBS多为轴索损伤为主。HIV感染者的弯曲杆菌感染率较高,此类人群可能长期携带弯曲杆菌,可导致肠炎和菌血症反复发作,抗逆转录病毒治疗可降低弯曲杆菌感染风险[25]。我院缺乏对于空肠弯曲菌的常规检测手段,故未检测。

一部分GBS患者发病前具有呼吸道前驱感染病史,肺炎支原体感染是一种常见的呼吸系统致病菌。病例3、5、6均存在近期肺炎支原体感染。国内的一项研究发现在2%的GBS患者中发现近期肺炎支原体感染[5]。国外的一项研究[26]显示肺炎支原体感染相关的GBS患者体内存在一种半乳糖脑甘酯的抗体,命名为GaIC,抗GaIC抗体已被证明可与肺炎支原体抗原发生交叉反应,并可能参与了GBS的发病。

病例5临床存在两次病程,首次发病前存在腹泻情况,2 w后出现肢体无力,病情于第6 w达到高峰,腰穿提示蛋白-细胞分离,首次IVIG治疗后症状进行性加重,再次给予IVIG后患者症状部分改善,于病程8 w出院,考虑为AIDP。病程10 w出现肢体无力加重,联合使用IVIG及激素治疗症状改善。少数GBS患者在接受血浆置换或IVIG后会出现初始改善,但随后再次恶化,这种情况称为治疗相关波动。一项纳入170例GBS患者的研究[27]发现9%的患者出现了治疗相关波动,复发时的病情通常不像治疗前GBS初始进展阶段时那样严重,且没有GBS患者出现2次以上的治疗相关波动。初始诊断为GBS的患者中有2%~5%会发生慢性炎症性脱髓鞘性多发性神经根神经病(chronic inflammatory demyelinating polyradiculoneuropathy,CIDP)的慢性复发性无力。CIDP起病隐匿,症状进展常在8 w(或2 m)以上。但仍有约18%的患者呈急性或亚急性起病,症状进展较快,在4~8 w内即达高峰,且对激素治疗敏感,这部分患者目前仍倾向归类于CIDP,称作急性起病的 CIDP[28]。伴有治疗相关波动的GBS与急性发病的CIDP难以区别。例5症状再次加重时为病程第10 w,IVIG治疗效果欠佳,激素治疗效果更为明显,我们倾向于急性起病的CIDP。

例4及例6均存在梅毒感染情况,神经系统受累需除外神经梅毒,这两例患者腰穿脑脊液TRUST阴性,无神经梅毒特异性表现及体征,不符合神经梅毒诊断标准,可除外神经梅毒引起的神经系统症状。

治疗方面,HIV感染合并GBS的患者,与普通患者类似,以IVIG及血浆置换为主,我们的患者大多恢复良好。关于HAART开始的时间目前存在争议,Sadr[29]认为在开始血浆置换及IVIG治疗前,应考虑选择具有更好血脑屏障通透性的药物进行抗病毒治疗。Sajan[30]认为联合使用IVIG及HAART治疗可获得更好的效果。何坤[31]等也认为IVIG治疗后,尽早开始HAART治疗有助于神经系统症状恢复。张文洛[32]对此解释为IVIG激活了休眠的CD4细胞,激活了潜在感染的细胞,出现了短暂的血浆HIV-RNA数量增加,从而使此时的抗病毒治疗更有效。有文献报道IVIG治疗无效后,开始HAART治疗后12 h内神经功能缺损明显好转[33]。但也有单独使用IVIG未进行HAART治疗患者完全恢复的报道[34]。

综上,我们报道了我院8例HIV感染合并GBS的病例,其中包含了多种可引起GBS的因素,体现了HIV感染合并GBS的复杂性,也增加了病因诊断的难度。

我国HIV感染人数近些年来明显增加,与HIV感染相关的神经系统疾病也逐步增加。对于合并GBS患者,应加强对于HIV的筛查。早期对于HIV感染及时、规范的治疗,患者寿命可以接近正常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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