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

汪云飞

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红军过雪山的时候。

出发之前，老班长就几次跟我说，那座山并不高。还说，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挺悦耳的。他的话我不太相信。只见他出发前一连咬了几根干辣椒，叫我也咬几根。咬了几根之后，我的舌尖红了，嘴唇红了，脸红了，心里似有一团火。

之后，我学着老班长的样子把帽子、衣领、裤子、鞋帮都弄得严严实实就上路了。没走多远，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差点把我吹倒。朦胧中，我发现雪地一侧，有个被冻僵了的、大雪覆盖着的人影。老班长催我往前走，说：“没什么，那只是一匹摔伤了的小马驹。”

上坡时，老班长为了照顾另一位伤了胳膊的同伴，远远地落在后面。说实话，我也想继续往更高的山崖爬，可是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嘴里的气喘得像老家三伏天在田里耕作的牛。我想，若是翻不过雪山，往前走一千步与三千步是一样的结局。这么想着的时候，山那边猛然刮来一阵风，若不是我机警地趴下，很可能会像背锅的老王一样滚下山崖。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个高高的、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的同伴一不留神被风吹了下去，幸亏没滚出多远就被一块巨石挡住。我和赶上来的老班长他们一起把他拽了上来。

歇了一会儿，我们继续往前走。当来到一个形似鹰嘴的山坳时，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横扫在我们的身上。有人说，这是翻过这座山最艰难的一段路，因为山坡陡峭，地形复杂，险情不断。我的意志再次动摇。不止我一个，当时有几个同伴都像我一样瘫坐在洁白如玉的雪地里……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人发现一副僵硬的躯体，显然这是刚才那阵狂风和急雨过后才显露出来的。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战士。他艰难地躺在雪地里，头和肩膀微微地翘起，一只伸向路途的手臂高高地竖立着，攥紧的拳头既像顶着的一块巨石，又像一面雕塑的旗帜。班长领着我们走近，再细看，发现他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班长使尽力气，可就是掰不开。于是，大家想出了一个办法，每个人都用双手紧紧地攥着，一股热气从老战士冰凉的手心冒了出来。随即，他的手指被慢慢地打开：原来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本皱了的党员证和一枚闪光的银圆。

老战士瘫倒在雪地里，最后想到的是向党交纳党费啊！老班长深情地说：“这个愿望可能要我们替他完成了。小景啊，这就是我们的榜样！”

在我心里，老战士那只举起的拳头像一座山，而老班长、老战士就是山的脊梁。

暮春摘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