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首醋萝卜

小学五年级至初中三年级，这段快乐的少年时光我是在湖南湘西自治州州府吉首市度过。吉首留给我的印象，是酸酸甜甜的，这全是因了醋萝卜的缘故。当时吉首的人民电影院那条大街前，两边全是清一色的醋萝卜摊摊。吉首人很奇怪，男女老少全酷爱吃醋萝卜。就连最爱酷、最注重形象的男青年，也会嘴巴鲜红地陪女友或站或蹲在醋萝卜摊摊边，一块又一块用牙签叼着醋萝卜大吃特吃，性急的则干脆直接用手去取，行人也早已见怪不怪。

醋萝卜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红萝卜或白萝卜片泡在腌好的酸水中，腌成偏酸或偏甜味的醋萝卜，然后用特制的油辣子一和，就是酸甜可口、香香脆脆的醋萝卜了。可是说起来虽简单，我照着做了一两次却没有成功，腌出来的萝卜就是不怎么好吃，看来真正正宗的吉首醋萝卜是有秘方的，也难怪在吉首总有几个醋萝卜店比同行要红火得多。常常听说这家醋萝卜摊主靠卖萝卜供养了几个大学生出来，那家卖萝卜家里修了三五层高的两栋楼来着，传得神乎其神，惹得大家蠢蠢欲动，都只想去卖萝卜发大财。在老家张家界，市民也始终只认电影院对面的那家夫妻萝卜店，据说是从吉首秘传过来的手艺，保留了多年不改的吉首醋萝卜风味。而当地其它醋萝卜摊点，即使看上去醋萝卜的外形没什么区别，吃起来总觉得淡了那么一点点味，唯独那家的夫妻萝卜店，只因得了吉首醋萝卜的真传，始终是味道最纯正、最好吃，人气一直最旺，生意也一直火爆。

醋萝卜的特点是酸（甜）、脆、香、辣。腌得好的醋萝卜口感脆嫩酸甜，非常爽口。醋萝卜的腌法固然重要，可以泡出萝卜的酸（甜）和脆感来，但让醋萝卜吃起来香和辣，却要凭借醋萝卜的配料——秘制油辣子的功劳了。这种辣椒是以典型的湘西干红尖椒为原材料制成，非常辛辣，以至于有一次我因为贪食醋萝卜吃多了，辣得胃疼，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额头上直冒虚汗。香香辣辣的油辣椒中往往添加了炒熟的花生瓣、花椒、芝麻、香油等多種香料，可谓香味四溢、香味扑鼻，诱得许多食客或游客将瓶装的醋萝卜辣椒油单独买回家以佐饭。得知吉首的王婆辣椒很有名，我有一次托当地的朋友带了一瓶，女儿吃面条时只要加一勺这种香辣的辣椒油，立马会口味大开，一大碗面不一会儿就消灭了，而此前小家伙无论吃饭或吃面一贯是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所以之后每逢经过吉首，女儿必叮嘱我得带两瓶王婆辣椒油回家。

除了醋萝卜，吉首的泡菜系列都非常好吃，正如多年前我曾在《吃遍吉首》一文中提及：“有红嫩嫩脆生生的萝卜，有翡翠般的莴笋，有黑褐的磨芋豆腐，有青青的海带，有白玉似的黄瓜，有红红的萝卜缨子……” 而且队伍大有越扩越大的架势，什么汁儿根（鱼腥草）、金针菇、蕨菜、凉皮、红薯、凉薯、土豆、黑木耳、藠头、白菜、包菜等等，全成了泡菜的原材料，一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泡在玻璃缸内或瓷盆里。在醋萝卜摊前，五颜六色的、五花八门的泡菜一字排开，极具视觉上的冲击力和诱惑力，未尝其味，先饱眼福。每有路人经过，那酸甜味扑鼻而来，禁不住直咽口水，不由得流连忘返。

如今吉首醋萝卜早已名声在外，成了当地特色美食。除此而外，连带着大头菜、萝卜酸菜、盐菜等家常菜酸菜类也成了当地特产，外地人到吉首，少不了大包小包的带上，或送人或自家做菜。吉首醋萝卜和吉首酸菜俨然已经成了湘西旅游产业链中的一个重要环节：美食特产，也形成湘西少数民族文化中饮食文化特色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许多游客在赏过凤凰、德夯、矮寨等湘西风光后，也记住了宛如湘西土家族苗族人般性格干脆、爽快、热情、火辣的吉首醋萝卜的味道。

喻灿锦，笔名怪味苏。土家族，现居长沙，中国作家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员、2019年出版散文集《湘西姑娘》、诗集《澧水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