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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永杰:让每一位烈士安然回家

2021-11-03吕高排

中关村 2021年6期
关键词:铭刻

吕高排

腼腆,不引导很少主动讲话;脸黑,一见就知道长期户外工作。

北京市延庆区退役军人事务局科员闫永杰的工作,是和“烈士”打交道。从入职的第一天开始,他走遍了延庆的大山小川,曾经半个月跑了8个乡镇,调查了72座烈士墓。5年间他先后奔波3000多公里,只为寻找散落在各地的烈士遗骨。

关键词:铭刻

坐标方位:八大岭烈士陵园

闫永杰与记者约定在烈士陵园见面。这里在举世闻名的八达岭长城脚下,一边是热闹的游客,络绎不绝;一边是静寂的陵园,空无一人。顺着高高的台阶拾级而上,身体微胖的闫永杰如履平地。

“这里安葬的是2016年我们在山里找到的几位烈士。陵园里一共有500多位,有名字的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无名烈士……”他一边停下来等候记者,一边说:“他们都是英雄,无一例外——孟令发,16岁时就在村里当民兵,埋地雷炸敌人;胡瑛、徐智甫是抗战英雄,开辟革命根据地,建设昌延联合县政府;‘区长在哪儿?公粮在哪儿?鬼子打一下,问一句;问一句,又打一下。烈士岳坦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陵园内松柏苍翠,气氛庄严肃穆。前人植下的树木已经葳蕤成荫,像仪仗队员一样整齐列阵。顺着浓荫蔽日的小道前行,迎面是一面黑色的烈士纪念墙。长6米、高3米,2165名烈士的名字整齐有序地排列在这里。

远远地,闫永杰立正站好,并齐脚跟,深深地三鞠躬。

在延庆区记载的1618名烈士中,有的长眠在抗美援朝战争异国的战场上,有的迫于战争的紧急形势没有留下安葬的线索。建一面烈士墙镌刻上延庆籍和在延庆牺牲的烈士英名,让他们魂归故里,成了社会各届和烈士家属最牵挂的事。2017年3月,延庆区烈士纪念墙工程启动。闫永杰想,关于烈士的记载有两处来源:一是延庆区烈士英名录,二是全区22处烈士纪念设施中记载的烈士。这两个可能会有交叉,所以,每名烈士都要逐一对照。

“最难办的就是八达岭烈士陵园里的这两块老纪念碑。由于年代久远,碑身风化严重,好多名字难以辨认。我和优抚科的同事一连来了好几次。那时候天冷啊,这山头上一片荒凉,北风一吹,冷得真打哆嗦。我们拓印、手抄、利用光线变化……想了很多点子,最终准确无误地辨别出碑上的名字。”闫永杰把记者带到老纪念碑前,趴下身子,将最后一行碑文擦拭干净。“立这块纪念碑的时候,条件很有限。烈士太多,版面不够,一些英名刻到了碑体最底端,埋进了土里。只能趴到地上,抠出土,擦干净,防止遗漏。”

“以前很多烈士没有墓碑,只有个坟头儿。尤其是战争年代,当地村民怕英雄的尸骨被敌人发现,不敢立碑。时间长了,大家也就知道这里安葬着的是烈士,但烈士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说得出来。”闫永杰和同事采取的办法是,查找档案、走访调查、查看地方记载……

最终,闫永杰在这里整理出970位烈士英名。将22处烈士纪念设施上的英名和延庆区烈士英名录比对后,核准的2165位烈士英名镌刻在纪念墙上。

2017年8月,延庆区烈士纪念墙在八达岭烈士陵园落成。闫永杰忘不了,建成后的第二天,他搀着一位老妈妈来到烈士墙前,帮老人找到她父亲的名字,献上鲜花。老人站在烈士墙前一躬到底,久久不愿离开,她喃喃地说:“我的父亲牺牲在解放战争的战场上,尸骨不知道安葬在哪里了,今天,终于有了祭奠他老人家的地方。”

关键词:寻找

坐标方位:永宁镇营城村东沟

营城村东沟的山上,根本没有路,连前人踩下的脚印也找不到。正下着一场暴雨,植被肆意地生長,横卧在脚下,稍不留神就被绊倒。地面泥泞难行,皮鞋时不时被粘在泥坑里,拔不出来。闫永杰大步走在前面,开山劈路。

这里是烈士刘文付埋葬之处。前几次到这里,闫永杰请一位知情的老人做向导,现在,他自己已经成了向导。

“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2016年,延庆区启动对全区零散烈士墓抢救性保护工作,这句话成了闫永杰的口头禅。面对社会各界提供的172条零散烈士墓线索,全科人员逐一核实情况,只要上报信息中有烈士安葬地点,闫永杰立即动身,实地考察。那些天,他一大早出门,下午5点还在山头上转悠。无人管理的烈士墓大多都葬在山沟里、道坎上,披荆斩棘才可以找到。面对这些难题,闫永杰脸上挂着憨憨的笑:“能为烈士做点事,再难也不怕。”

这是一场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以前很多烈士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坟头儿。尤其是战争年代,当地村民怕英雄的尸骨被敌人发现,不敢立碑。时间长了,大家也就知道这里安葬着的是烈士,但烈士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说得出来。”闫永杰和同事采取的办法是,查找档案、走访调查、查看地方记载……

突然一天,有条线索指向烈士刘文付。抗战期间,刘文付在永宁镇营城村工作,大家都叫他“刘科员”。大约在1945年至1946年间,刘文付被敌人残忍杀害,头颅悬挂在永宁城门上。村里的老人说,村民们在安葬刘文付时,还将面捏的“头颅”一起下葬,以告慰烈士英灵。

闫永杰在营城村留下来。他向村里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求教,但由于年代久远,老人们众说纷纭,只依稀记得坟冢的大致方位。“我们翻了几座山,地形变化太大,村里老人也找不到之前的位置了,大家在山里面转了好几圈,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个大土坡上休息。”这时,一位老人忽然发现,他们休息的大土坡,平平整整,很像坟墓,只是因为时间久了,被水冲成平台。后来的迁葬过程中,打开坟冢一看,果然没有看到头骨,进一步证实就是刘文付烈士的陵墓。

闫永杰攀着树枝,敏捷地跳过一条沟壑。大雨依旧瓢泼,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去年山体滑坡,埋葬烈士的地方已经被冲到山下。“幸亏抢救及时,要是现在才做这项工作,有多少烈士回不了家啊。”闫永杰庆幸地说,指着山下给记者看。

迁葬那天,天刚蒙蒙亮,闫永杰和施工队就动了身。“给您搬个新家,那里风景好,战友多,睡着也舒服。”闫永杰觉得烈士的英灵永存,他边和烈士说话,边清理周围的杂物,协助亲属将沉重的大理石抬起,把新被子铺好,烈士衣棺冢安放妥当,在庄严的安葬仪式中,烈士的尸骨被安放在陵园,让其和战友相伴长眠。

每一个散落烈士陵墓的迁葬都是这样。5年多来,闫永杰在山野林间整理了36座,其中29座符合迁葬条件,分别迁入了八达岭烈士陵园和珍珠泉乡烈士陵园。另外7座烈士墓,在充分考虑家属意愿后,就地立碑维护。

关键词:祭奠

坐标方位:小张家口烈士纪念碑

大榆树镇小张家口村位于延庆区东南方向,烈士纪念碑矗立在小张家口村村南半山坡上,周围荒草丛生,多年来人迹罕至,道路同样无迹可寻。沿着土路蜿蜒上山,穿过一片布满荆棘的林子,再跋涉一個小时,6座半山腰里的烈士墓出现在记者眼前——这里安葬着王茂祥、王占明、高自斌等6位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新中国成立后牺牲的烈士。

位于北京西北部的延庆是革命老区,曾是平北抗日根据地的一部分,平北地区第一个农村党支部——沙塘沟村党支部和第一个抗日民主政权——昌延联合县政府,都诞生在这片红色热土上。现在,烈士已经安家,除了公祭,闫永杰每年都要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来看看他们也好。”

冒雪向烈士纪念设施献花篮

水桶、抹布、笔记本,是闫永杰祭奠烈士的标配。纪念碑前,他将一棵蒿草拔掉。把抹布洗净,在纪念碑碑文上仔细擦拭。“迁墓时,从遗骨可以看出来,不少烈士都是十七八岁,有的遗骨上还能看到纱布条和子弹。他们牺牲的时候大多数没有后人,我们就是他们的亲人。每年以不同的方式纪念烈士,就是为他们尽孝,告慰英雄壮志未酬的遗憾。”

闫永杰给记者介绍说,每年的清明祭奠仪式非常隆重,他和同事凌晨五点前就出发,分为4组,奔赴延庆区22处烈士纪念设施,为烈士敬献花篮,扫墓、培土。1.8米的花篮,扛在1.65米的闫永杰肩上;为了保鲜,鲜花上还携带着吸水海绵。负重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并非容易的事。但是闫永杰和同事们已经做了整整4年,确保了全区烈士纪念设施的祭扫全覆盖,推动了烈士褒扬工作大踏步前进。

从事退役军人事务工作后,闫永杰知道了很多烈士生前的故事,一次次被打动。他对记者说:“战争年代太残酷了,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烈士,值得后人永远铭记。”

清明文化和家国情怀完美结合,陵园已成为一座温情的人文花园。令闫永杰欣慰的是,缅怀革命先烈、传承红色文化基因在延庆大地已经深入人心。节假日,中小学生和广大民众自发来到 22处烈士纪念设施,开展宣誓、敬献花篮、红色咏诵、网上祭英烈等活动。

闫永杰的儿子已经两岁,他充满憧憬地说:“等孩子再大一点,一定带着他一块来。让他知道,现在我们享受的幸福美好生活,都是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任何一代人、任何时候也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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