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那样怀疑你

花落夏

杨宇泽给我发来消息时已经是晚上9 点了，几个舍友正谈论着班上那个被两年没见的朋友借了钱以后和他失去了联系的同学，我看着聊天界面上杨宇泽给我发来的那句“干啥呢”，心里莫名慌张。

初中时他坐我后座，每天来教室第一件事就是笑脸盈盈地找我借作业，我就变着花样儿地刁难他，让他喊我“姐”，让他帮我跑腿儿去学校的超市排队买干吃面，让他放学帮我拎包……所有的条件都答应了以后，我才像是下发圣旨一样把作业放在他早已捧起来的手掌上，末了还不忘提醒他说一句“谢谢姐”。

一天早自习，我把书竖起来挡住脸，整个人已经无法忍住笑意——杨宇泽周日去巷子里的理发店让大爷给剪个当时很流行的“蘑菇头”，结果大爷手一滑，“蘑菇头”中间出了个豁子，活像动物园里的猴屁股，让我笑到根本停不下来。这时门被推开了，年级主任张老师站在教室门口严肃地冲着我喊道：“那个女生，我在门外看你半天了，你笑什么呢？还有后面那个男生，你俩一块儿出来！”作为一个成绩优秀、遵守纪律的好学生，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老师抓到自习课不好好学习，我的脸都丢光了。我呆呆地站起身，把头压到最低，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张老师把我和杨宇泽叫到办公室以后便被叫了出去，空旷的办公室里，我低着头，很想哭。杨宇泽站在我旁边，偷偷地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肩膀：“我头发真有那么丑吗？”说起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头发的事？”杨宇泽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没事儿，这个办公室我来了有十几次了，他一会儿说你几句就会让你回去的。”到底是无法理解我此刻内心的恐惧与难过，不再“鸡同鸭讲”。张老师随即推门进来，走到我俩面前，第一句话就是：“早自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你在那笑什么呢？”我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口就哭出声来。老师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在那笑什么呢？”我把头低得更深了。老师有些不耐烦，在原地走了两步以后转过身来吸了口气，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杨宇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老师，是我，是我给她讲了个笑话她才笑的。”我站在原地，一瞬间愣住，不待我反应过来，老师心里的怒气已经化作了嘴上的“枪弹”，毫不留情地对着杨宇泽发泄了过去。

那天，老师只对我进行了简单的说教后便让我回了教室，而杨宇泽在办公室停留了两节课，下午又被得知消息的老班带到了办公室。因为犯的错误次数太多，老班还叫来了杨宇泽的爸爸。我觉得很对不起杨宇泽，远远地看到杨宇泽从教室外面回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向他道了歉，时间静默了几秒后，我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本以为杨宇泽会很生气，谁知他依旧一脸笑意，故作轻松地说道：“多大点事儿啊，以后把作业天天借我抄就行了。”

小插曲就此而过，我和杨宇泽依旧小打小闹，每天欢声笑语地度过。后来中考，我发挥正常，去了县城的重点高中;杨宇泽，去了职业高中。两个人除了偶尔的QQ 空间动态点赞和留言，我和他再沒了交集。

几个舍友还在讨论着，我静默地看着手机屏幕，大脑飞速旋转。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我在手机上缓慢地打下几个字：“要睡了。”虽然是虚假的话，但是为了心里能好过点，我甚至故意在手机屏幕这边打了个哈欠，试图唤醒我的困意。

杨宇泽的消息很快发过来：“睡这么早啊，哈哈哈！”“毕姐，咱俩有5 年的时间都没联系了啊。”我定了定神，想到刚才舍友说的“很久不联系的朋友”想借钱上来都是先聊过往，攀亲带故的。我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很后悔刚才回复他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在手机上一字一句地输入“是啊，大学的日子过得好难啊，生活费都不够花”，删掉，输入“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现在是不是成富豪了，苟富贵勿相忘啊”，再删掉。最后我叹了口长气，把手机扔进了抽屉，动作麻利地爬上了床。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到深夜。

第二天是在赶着上早课的路上翻看的聊天记录。在我沉默之后，杨宇泽又给我发来了一大长串话，没有任何有关“钱”的字眼，话语中他提到我们曾经下课一起打闹的时光，说到初中那个总喜欢拖堂的数学老师，说到毕业以后他的生活，说到他很怀念坐在我后座的日子。末尾，他说：“我知道你学习应该挺忙的，所以一直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今天翻到毕业照片，突然挺想你的。你那么优秀，那么上进，那么努力，应该压力挺大的，但是我想和你说，现在做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反倒是学习的时候最快乐了。所以，你遇到难题也别消极气馁，我知道你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虽然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但是你一直是我敬佩的人，加油！”

脚步突然就迟缓了下来，天高云淡，阳光炽烈得像是要刺穿我阴暗的内心，风凌厉得像是要剖开我冰凉的身体。我站在原地，紧紧地攥着手机，身边人来人往，过往匆匆，没有谁理会我。泪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脑海中涌现出很多从前的画面，时光经久，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玷污了那段纯白无染的青春时光，也辜负了曾经一起欢笑的少年和过往。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