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立秋
2021-11-01晛沐
晛沐
这个夏天过去后,我突然很难过很难过。
时鐘分分秒秒都在消逝着时光,日历被风吹得哗哗乱动,那上面圈画的字迹格外醒目,我不知道立秋过了,是不是立刻就是秋天了。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傅诗恒。在高一时,起初的我只是羡慕他,羡慕他是文学社社长,羡慕他的那些好文笔,羡慕他获得过的奖项,羡慕他能说会道,羡慕他身边有很多的朋友。
他敢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手在繁忙的高中生活里创办了文学社不说,还将它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我只敢在自己的QQ 空间发表一些年少复杂又迷茫的心事,就连点赞的人都屈指可数。
某一天,他突然窜到我同桌的座位上跟我说:“你空间发表的那些文字是你自己写的吗?写得很好呢!”
傅诗恒将我写的文章发表在文学报上,并开始教我在杂志上投稿。不知他可否知晓,我曾经也是破晓时分离群的少年,而他则是带着光芒给我引路的朝日,我的每一次起步,都在他的照顾下前进。
傅诗恒心思细腻但性格果断又坦然,而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复杂纷繁的感情,不懂年少孤单的悲哀。有时候我在想,他怎么就和我成了好朋友呢?我们每天一起看书、吃饭、学习、散步,我们会聊起很多,过去的或是将来的,我开始接触起了不曾认知的文学圈子。
那阵子天空淡淡浅蓝,风轻轻地吹着,我扣上耳机听他所相信的《童话》,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构思着下一篇小说该怎么写。那时候的我已经在杂志上发表了好些文章,早已经将写作视为了梦想,自信地以为可以靠着稿费谋生。
傅诗恒的爸妈在高二时频繁吵架,他整日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他每天和我聊的不再是梦想、文学和未来,而是紧压在他身上的家庭、学业和生活。他在我面前掉过两次泪,每一次我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直到某天,傅诗恒突然说他不再写文章了,会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不解和无奈,但到底还是妥协着祝他能够学习进步。然而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是接踵而来,距离被不断拉开。
高三前夕,傅诗恒提议解散文学社,我们爆发了认识以来最大的一次矛盾。我不断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将文学社视作什么,将梦想视作什么?
傅诗恒的语气冷冽决绝:“我亲手创立的文学社,我解散它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我只不过想暂时放下梦想,一心好好学习,我有错吗?”
那次争吵过后,直至毕业我再也没有和傅诗恒说过一句话。同桌知道我不再理傅诗恒后,指责我说我一定会后悔的。我赌气般地将声音控制在傅诗恒能听到的范围内说道:“后悔什么?反正我从前就是一个人。”
傅诗恒将身心全部投入到了学习中,我在课业之余还不断写稿、投稿,我们两人在背道而驰的路上越走越远。
高考惨烈的成绩给了我沉重一击,原来学习优异的我只勉强上了一所普通的本科院校,再加上越来越认清自己引以为傲的才华不过如此,我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大学后,我很少再动笔写文,整日忙碌在课业和学校活动中,将写作这个梦想埋藏在最心底的角落,任由它生灰、消逝。我经常偷偷查看傅诗恒的朋友圈和微博,他和我一样都在为将来努力,不惜暂停了追逐的脚步,做回了凡世俗人。
傅诗恒给我发过两次消息,一次是高考后他爸妈终于互相受不了选择了离婚,他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一次是我的生日他发来祝福和问候,我没有立刻回复,第二天想再感谢他时,却发现我被删除了好友。
我们都选择了告别过去,学会了独自长大,我开始懂得时间的重量,也慢慢理解了“友情”的概念。
其实,我是多么想告诉傅诗恒:不论少年还是白头,我都想跟他一起坐在旅途的客车上,努力追逐我们所向往的乐章,努力地好好生活,不再任性,不再跟他争吵,不再一个人行走,从而告别孤单。
可是现在,我告别的不是昨天也不是梦想,而是傅诗恒。他多像夜里的萤火虫,悠悠飞来又匆匆飞去,留给我一些美好的回忆后再也不相见。
大学的某个暑假,好友喊我去高中母校逛一逛。他们在学校各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拍了很多照片,我却在教学楼一个角落的办公室外独自站了很久很久。那是以前学校布置给文学社的办公室,从窗户往里看去,现在堆满了杂物。
我记起那段我和傅诗恒躲在办公室里偷偷写文的时光,年少的我们意气风发,对未来满怀期待。那时候的我一直觉得,或许很多年后我们还能走在同一条路上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哪怕有一天走散于茫茫人海也没有关系,因为种种原因我在生命途中遇到了他,这至少说明我没白来这个世界。
可望着生锈的门锁,满是灰尘的窗户,我心中生起一股“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的悲凉情绪。我不知道傅诗恒是否还记得自己年少的梦想,不知道他想起丢弃自己的梦想时会不会遗憾,不知道他在每一个盛夏是否会想起那个陪他走过一段路途的我。
也就是在那之后,我将放下的笔又重新拾起,放弃的梦想又更新了出发点,放弃了新人又念起了旧人。每一个蝉鸣的夏季,我都无比想念傅诗恒,只因为他说过夏季是他最喜欢的季节。
清晨,风阵阵吹着,天又下起雨来。我终于知道,原来过了立秋,立刻就是秋天了。
这个夏天过去了,我又想起了傅诗恒。
编辑/广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