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

李承骏

马是山里马

被一村村的乳名哺养大

被一鞭鞭抽痛

而剽悍为会飞的丘陵之舟

山歌是长歌  一絮絮的

像成熟的地里的棉花

且青且白

而我和我的乡亲

只能是一批批故事

被偶尔吹度高原余脉的风

一圈圈卷走

炊烟从此无法避过远方的凝视

打工或者闯荡

也不会再被称为流浪了

木棉花一树一树地报春

一种叫作奢望的日子

从此漫山遍野

在这山里呵  唯有马是风

唯有绵绵密密的喊山声

粗犷着岁月

它们掠过  撞击  或者回旋

都被一堵遥不可知的墙

憨厚着收敛

选择远足之后

一群精壮的壮乡汉子

开始成为一匹匹不是马的马

我们杂工在沿海工业区的

每一个烟囱下面

不能再像细数炊烟那样

点数生活的甘苦

浓浓的烟雾在工厂上空久久盘旋

却不是我们在山里仰望钦羡的大鹰啊

我们是马  背上都有你看不到的鞍

這直直的厂矿路

是故乡那曲曲弯弯的山梁

每天每夜

我们都演绎着奔驰

每一个动作都被事先绘成图纸

并标上注意事项

没有太多的情节可资讨好

一匹马就那么小心翼翼地

驮着一村人的企图

走过一个山寨又一个山寨

却没有一条它蹚过的河可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