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蝉（外二首）

李苇凡

关上空调，才发现，屋外蝉声此起彼伏，

这让我产生了共鸣，

也有一种，想要叫一叫的冲动。

才发现，我可以从一种惯常的声音里，挣脱出来，

推开窗，去捕捉另一种，

尽管很难。

而最是清越脱俗的蝉声，当在幼年，

在我乡下的林子里，那片槐、柳杂生的水域——

银河系里，一个小小的自治区。

在那里，获取阳光和自由，是最基本的权利;

与其他物种的交流，也非常简单，只要把捕获的蝉，

从手心里，释放出去。

再写豌豆

日复一日晾晒稻子、包谷，让人厌烦，

我喜欢晾晒豌豆。除了饥饿时，

可以直接抓来吃，豌豆，从绿色变成金色

的过程，也很耐人寻味，

看似温柔的日色，只需两三天，

就能把娇嫩如水的豌豆，

打造成具有行星那种坚硬的铁质，

让我的牙齿不堪其苦。

有时，一只麻雀衔起一粒，飞到空中，

让它成为真正的行星。

母亲闲下来，也会炒来给我们吃，

外出玩耍，就装进衣兜里，

跑動时，豌豆哗啦哗啦，跟着我们一起运行，

等于说，每个孩子都自带一个银河系。

只是要很多年以后，

我们才能感受到由此产生的压力。

金属控

一个乡下孩子，

喜欢听各种金属发出的声音，几乎成癖。

洗脸时，铝盆翻覆，在地上转了几个圈，

因为能量消失，才停了下来。

在厨房里，母亲用锅铲，

铲起锅底的饭粒，捏成团子，塞进他嘴里。

火钳磕碰灶台。钥匙在锁眼里旋转。

牛，拉着空犁铧，在石板上擦出火花。

铜锣被敲打、铙钹互相撞击所造成的震荡，

在丧葬仪式上，又教人化悲痛为力量。

在一个贫穷封闭的村子里，

他瞒着众人收集了那么多悦耳的金属元素，

这本身，就是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