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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诗歌评论应向泛娱乐化说“不”

2021-10-30梅喻礼

星星·诗歌理论 2021年9期
关键词:娱乐诗歌时代

近日,中央宣传部等五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的指导意见》。其中明确强调,“要把好文艺评论方向盘”“要不为低俗庸俗媚俗作品和泛娱乐化等推波助澜”。这为新时代的诗歌评论指明了方向,也为网络狂欢背景下诗歌评论的泛娱乐化倾向亮起了红灯。

有人说,融媒体时代,诗歌作品不再仅仅通过文学期刊的发表作为唯一的传播途径,网络传播成为诗歌“破圈”法宝之一。一首诗歌一经网络传播,面对的就是全网用户,讀者众多,如何评价,好在哪里,差在何处,标准是什么?围绕“诗坛乱象”的争论不断,花边新闻频出,究竟消解了什么,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数字化驱动,对诗歌创作生态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如何顺应趋势、趋利避害?……当诗歌评论卷入“娱乐至上”的网络旋涡,无论是作者、读者还是评论者,又抑或是文化管理者和研究者,都应牢牢把握把好文艺评论方向盘,营造风清气正的创作方向、审美风向和价值取向。

如今,学者们对泛娱乐化的内涵究竟如何说法各异,概而言之,就是以娱乐化心态对待一切。泛娱乐化的大行其道,究其成因,既有后现代主义思维方式的推波助澜,也有看不见的“资本之手”暗中操纵,在迎合大众网民通俗娱乐趣味的同时也影响了文化市场消费品趣味的走向。

泛娱乐最早发源于电视选秀节目,对于电视节目来说,为观众呈现的大都是精心包装的内容,也就是时下流行说法“剧本”和“人设”。泛娱乐化概念的真正提出得益于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迅猛发展,这一概念最早由腾讯集团副总裁程武于2011年提出,并在2015年发展成为业界公认的“互联网发展八大趋势之一”,其后被BBA(百度、腾讯、阿里)三大巨头的内容生产业者奉为圭臬。互联网内容领域的泛娱乐,其本质是以打造明星IP为核心的粉丝经济,实现文化产品的增值,以盈利为最终目的。因此,在万众创作时代,人人皆可创作,任何内容都会变成商品,诗歌亦是如此。

融媒体时代,诗歌的传播从“平台生产内容”转变到“用户生产内容”,从“被时代”转变到“我时代”,以自媒体、社交媒体为代表的新媒体具有开放性、即时性、平等性、互动性等特点,为诗歌创作和传播提供了更便捷的平台,更多样的方式和更广阔的空间。当一首诗歌被发表在美篇、公众号、微博等社交媒体或自媒体平台之后,这首诗歌作品就通过信息高速公路开始裂变传播,甚至融合朗诵、视频、音乐等其他艺术形式被受众二次创作,再次传播。因此,究竟应如何去评价一个诗人或评价一首诗歌,已经超越了原有的学术讨论范畴,扩大到了信息传播的领域。“诗歌”不仅仅是一个作品,更是属于信息时代的一份“数据”。

我们正处于一个“人人都拥有麦克风”,人人都可以成为“记者”“评论员”的时代。一方面可以看到诗歌评论的门槛降低了,诗歌评论走进了大众的日常生活,让更多的人了解诗歌,爱上诗歌。另一方面还应该看到,一部分诗歌评论界的“意见领袖”扮演着自媒体“记者”的角色,却没有坚持“用事实说话”的新闻原则,不经过缜密的调查取证,而是通过道听途说和断章取义,甘愿化身为“打假斗士”“八卦小报记者”“维权领袖”等角色,用“博眼球”的方式引起关注,赚取平台分成,使得假新闻、洗稿、网络暴力、恶意中伤等失范行为频频出现。

近年来“吃瓜群众”对“梨花体”“羊羔体”“白云体”等口水诗派,对贾浅浅的过度关注,各大自媒体以“中国诗坛乱象”作为标题定义当代诗坛等种种现象表明,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的“流量思维”已深入当代诗歌评论界的骨髓,带着些许“铜臭味”,这严重违背了严肃性和客观性,失去了艺术性和思想性,与“批评精神”背道而驰。

泛娱乐化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让糟粕变得越来越像一种文化,当一个社会被这种文化或者说是力量所裹挟,真正被消解的将是什么?笔者认为,是对人民群众追求美好生活,追求文化生活质量和精神世界的解构。

新媒体时代营造了一个喧嚣的“舆论场”,犹如将原本在歌剧院演出的高雅歌剧,放置到了天桥路边的街头,每个路过的人都可以评头论足、点赞打赏评论。表面看来,泛娱乐化打破了高高在上,打破了主流权威,打破了神秘感,构筑了一个逃避抑郁的娱乐乌托邦,不仅遮蔽了对诗歌作品本身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的深入探究,也破坏了对主流价值观的深刻思考,使整个社会在智识上和审美上都趋于浅薄与平庸,让流量至上、拜金主义等畸形价值观乘虚而入。

传播学中,有一个著名的“沉默的螺旋”理论,指的是在具有争议性的议题上,人们对公共舆论的散布形成印象。他们试图判断自己的意见是否属于大多数,然后他们判断公共舆论是否会朝赞同他们意见的方向改变。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的意见属于少数,他们就会倾向于对该议题保持沉默。在融媒体时代,各个领域不同程度的娱乐化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是信息裂变传播的外在显现,诗歌创作打破了原有的单一传播方式,呈现去中心化的裂变传播,人们可以对中心权威肆意提出质疑和反叛,权威话语被消解。传统的专业诗歌评论面临着非专业人士的挑战,公众对专业诗歌评论的热情还未普及,便迅速流失,于是低俗庸俗媚俗的泛娱乐化作品和虚假消息漫天飞,真相往往被雪藏在冰山之下,无人问津。

然而,诗歌作品不是电视节目,也不是互联网产品,诗歌创作没有可以被包装的成功“剧本”,诗人也没有可以为成功而设置的“人设”,诗歌作品的本质是诗人的灵魂与文字的碰撞,是没有套路和投机方式可循的。倘若把原本严肃的诗歌评论类同于选秀节目,将诗歌创作者和诗歌作品类同于选秀节目的明星和节目,其背后都是因盘根错节的资本和利益驱动,导致评论者出现个人臆测或断章取义。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一书中提到,“群体中的人甘心被各种激烈的言辞和虚假的形象所打动,他们信奉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决不会相信一切”。在现今“流量至上”和“娱乐至上”的新媒体传播语境下,诗歌评论出现了许多负面影响,大众往往更愿意相信那些对人情的批判、对私欲的表达、粗俗的炒作等内容,忽略了诗歌作品本身。一旦大众形成了对诗歌的错误审美标准以及对当代诗坛的偏见,就会对当代诗歌的健康发展造成致命的打击。正如美国学者尼尔·波斯曼在《娱乐致死》一书中所写:“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繁杂琐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之,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

无论在何种时代、何种社会,颠倒是非、以丑为美、以恶为善、以耻为荣,都会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价值尺度的颠覆和道德伦理的沦丧。

荷尔德林提出“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种诗意的生活并不是虚无缥缈,存在于幻想之中,满足于自我欺骗,而是要扎扎实实回到现实生活中。新时代诗歌评论应该正确处理流量经济和商业逻辑带来的冲击和矛盾,立足于以人民为中心,坚持“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创作原则,为时代而歌。

要把握正确的价值导向。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批评家的错处,是在乱骂与乱捧。”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今新媒体上的评论现状,恰好为“乱骂”与“乱捧”打开了“方便之门”。新媒体时代为诗歌评论提供了繁荣的沃土,也为泛娱乐化提供了温床。任何人都可以借助于便捷的自媒体或社交媒体展开关于诗歌话题的公共性讨论,每个社会成员都能成为“诗歌评论家”,也可以成为八卦自媒体流量主。面对纷繁复杂的新媒体环境,确保文艺评论健康发展,必须牢牢把握好评论的主心骨。这个主心骨就是以马克思主義文艺观为指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理论,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坚持正确的价值导向,尽可能地依据学理判断进行思考,紧紧抓住时代脉搏和文化肌理,切勿“乱骂”和“乱捧”,更不能“互骂”和“互捧”。

要把握正确的伦理道德维度。无论是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与批评传统中提出的“文以载道”的文学艺术理念,还是西方亚里士多德强调的“美是一种善,其所以引起快感,正因为它是善。”真善美统一的文艺价值观念,构筑了中西方不谋而合的文艺道德批评传统。诗歌评论是诗歌创作的一面镜子、一剂良药,是诗歌创作多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的重要力量之一。由于新媒体的传播特性,大众的阅读习惯是快餐式和碎片化的,博取点击率和阅读量是新媒体诗歌评论背后的动力,受众心理上图消遣、求轻松、避思考的倾向是文化泛娱乐化赢得市场的重要原因。戏说、调侃、恶搞和花边新闻粉墨登场,学院派严重“失语”形成沉默的螺旋,对于坚定文化自信,弘扬优秀中华传统文化,建立正确的价值信仰体系是极为不利的。

要尊重新媒体时代的传播规律。不同于传统媒体时代,流量时代的用户不仅仅是接收者,也是传播者,更是内容生产者。用户每天打开社交媒体面对海量的信息,可以选择再次传播或者加工生产后再传播。大数据的算法形成“信息茧房”,泛娱乐化的信息到了网络的汪洋大海,极有可能产生蝴蝶效应,真正理性专业的评论却有可能化成飞沫,悄无声息。社交媒体可以利用算法技术将某些特定的评论“置顶”,极容易让特定观点压制其他声音,实现诗歌评论的“垄断”。因此,专业诗歌评论要敢于发声,要正视诗歌评论的桥梁作用,用网民喜闻乐见的新媒体语言构筑文艺创作者与社会大众的沟通桥梁。新时代诗歌评论,既不能以悬浮于生活、填鸭式说教的方式面对网络受众,更不能为了简单地博得粉丝“点赞”而降低品格。

当记者提出“现在是诗歌创作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时,吉狄马加回答到:“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时代,越是在这样一个消费和物质主义的时代,恰恰是考验诗人的时候,真正的诗人应该在这个时代有所建树。”对于真正的诗歌评论而言,并不会被动地去追求时代的身影,也不会在现实和文化炒作中挣扎,更不会哗众取宠,曲意奉承资本和用户。只有坚持主体思考的能动性,坚持高尚的精神追求,才不会为哗众取宠的泛娱乐化作品买单,也不会在文化泛娱乐化中迷失自我。

笔者认为,新时代的诗歌评论,应该严守客观公正的底线,在诗歌评论界彻彻底底地开展一次反“客里空”运动,积极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真善美,才能走出泛娱乐化的“怪圈”,在新媒体传播环境中勇敢“出圈”,用百花齐放的好作品强势“破圈”。

梅喻礼,80后,湖北宜昌人,资深媒体人,电视台评论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学硕士。作品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星星》《国家广电智库》等刊,多次获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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