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
2021-10-29王红梅
◎王红梅
木子越来越喜欢木匠活儿了。
许是受了那位收藏家朋友的影响吧,木子决定把家具全部换成老榆木的。
他跑了一趟山东,运回来几百方木头。都是从老房子梁柁上扒下来的,锯开一看颜色暗黄,绝对的老榆木。
木子把这些木头交到了老王手上。
老王是个木讷的矮子,半边脸面目狰狞。但他的手艺还是过硬的,尽管家具店里的产品日新月异,他还是靠打老式桌凳木床维持住了生计。
老王的作坊位于一栋家属楼和一排平房之间,煞风景的一处所在。从楼上的窗子往外看去,是老王凌乱的木料和下脚料。
天很热,木子高一声低一声地跟老王聊着去山东的经过,不经意一瞥,眼珠就木住了。
木匠的老婆安静地坐在墙边的阴凉里,绿底红花的半袖布衫,红底绿花的阔腿裤,白皙的手择着豆角。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两句诗滑过脑海时,木子觉得自己的心掠过一种温柔的疼痛。
“这就是嫂子吗?”木子听见老王叫她蕊蕊。
老王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倒是那女人抬头对木子看了一眼,眼神澄澈得如同秋日的蓝天。
木子一头就栽进了那片蓝天里。
离婚已经两年了,每次打开门看到空落落的家,木子就想起“夜深衾枕寒”的句子,心就更孤单了。
在这个只有三万固定人口的小县城里,木子算得上个不大不小的知名人士。他是一大科局里一个重要股室的负责人,还兼着好几个文艺协会的理事,时常在当地媒体上露个面。
按说当下离婚的男人还是紧俏的,可木子觉得能够灵魂共鸣的女人太难找了。几年间,离开的人是不同的,离开的理由却是相同的。
木匠的老婆恰在此时空谷幽兰般地出现了。棉布衣裙的蕊蕊清丽脱俗遗世独立,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简直就是“思无邪”。
有事没事的,木子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老王的作坊里。
木子出现的理由很充分,绘制图纸、设计款式、核准尺寸,哪个环节不得主家定准?
木子指着图纸,谈古论今,说天道地,老王依旧木讷地听着,手里的活计丝毫不受影响。
其实木子的倾诉对象是蕊蕊。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择菜,间或抬头看一眼木子,眼神中满是崇拜。
来得多了也就熟稔起来,木子于是带上几样小菜,找老王喝点儿。喝了酒的老王依旧没什么话儿,听凭木子海阔天空。蕊蕊看着木子,偶尔还会笑一下。木子发现,蕊蕊的笑点都是自己的哏儿节,颇有几分知己的意味。
转过老王的作坊,临街是一家银饰店。木子鬼使神差地迈进去,选了一副莲纹饰的银镯子,他觉得很配蕊蕊纤细的手腕。
趁老王出去方便,木子把手镯塞给蕊蕊。蕊蕊笑了一下,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胸衣里。木子的血液剧烈地上涌,他觉得这是蕊蕊的一种暗示。如果老王不是那么快回来,他是完全可以有进一步的举动的。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木子在枕头上辗转反侧,他感到自己有太多的衷肠要向蕊蕊倾诉,于是在电脑上敲了一篇激情四射的《致 RR》,把它发送到了晚报副刊的邮箱里。据说,李宗盛的《鬼迷心窍》就是在飞机上意淫一位空姐的产物,从这个意义上讲,文人的爱美之心都是共通的。
银手镯亮亮地闪烁在蕊蕊的腕上,看得木子很兴奋。蕊蕊是怎么跟老王解释的呢,木子想,她只消说是自己买来的就行了。
蕊蕊不再安静地择菜了,她给木子端来一杯水,还把马扎拉到了木子旁边,听他对着老王神侃。
离开的时候,木子觉得蕊蕊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一下子想起了夜奔的红拂、琴挑的文君。该不该约上蕊蕊私会呢?木子畅想得浑身燥热。他换上运动鞋,打算去广场上吹吹风,冷静一下发热的大脑。
转过道口,木子碰上了老崔,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受了木子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的怂恿,老崔欣然地陪同木子健步走,也很欣然地讲起了同村老王:“他呀,九岁的时候点炮药轰了脸,三十大几才娶了邻村那个傻闺女。白净净的个人儿,不知根底的还真看不出她缺心眼儿。”
蕊蕊?木子的脚步踉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