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软糖（三）
2021-10-28三月棠墨
三月棠墨
上期回顾：
简灵在叶归舟的照顾下，又同他还有程知栩一起吃了顿饭，并揽下了一个重要任务——陪程知栩去见意大利的供货商。她还在大学室友的帮助下，定下了“追夫”大计……
周末两天，简灵把程知栩的朋友圈翻烂了，可惜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因为他的朋友圈不是转发的财经新闻就是转发的公司官网的发展战略，唯一一条与众不同的动态是一张年夜饭的照片，配文说其中有三道菜是他做的。
由此，简灵得出一条结论——程知栩会做饭。
会做饭的男人，她想想就觉得更迷人了呢！
忙碌的周一来临，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快下班时，主管从办公室出来，敲了敲简灵工位的隔板。
“简灵啊，一会儿要陪程总去见供货商的事你没忘吧？”袁霄刚接到总裁助理的电话，让他提醒简灵一声。
袁霄的声音不低，四周同事的目光如一道道射线一般投过来，个个目露探究。
什么情况？
袁主管口中的“程总”指的是他们的老板程知栩吗？简灵一个入职没多久的实习生，居然有机会跟程总去见供货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啊，我知道，我没忘。”简灵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朝袁霄笑了一下，“时间还没到，我先看会儿资料。”
“你没忘就好。”袁霄没管其他人或好奇或震惊的眼神，点了点头，态度温和，“行，你先忙。”
袁霄回办公室后，附近工位的几个同事就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思凑过来。
“简灵，是主管安排你去陪程总见供货商的吗？”
“你要去见哪个供货商啊？我好奇死了。”
“整个部门的人都没听说过这件事，要我说，袁主管也太偏心了吧，我们策划部这么多人才，怎么让实习生去……”
问话的人当中不乏妒忌的，简灵心知肚明，一笑置之。因为不确定见意大利客户这种事能不能对外说，她就没详细解释，只说自己听从工作安排。
见她不愿多说，其他人也就没再追问，各自回了工位。
简灵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放进抽屉里锁好，拿上纸袋，去洗手间换衣服。她今天穿的是白衬衫和牛仔裤，另外备了一条裙子在公司，既然是陪老板见供货商，着装自然要端庄得体。
等她换完衣服，从洗手间出来时，刚好看到程知栩的特助明朗。男人身材颀长，穿着笔挺的烟灰色西服，站在电梯口：“简小姐，程总让我过来接你，他在楼下等你。”
简灵：“麻烦了。”
程知栩的车就停在公司门口，简灵握着包包链条的手指紧了紧，朝程知栩微微一笑，这次不等司机给她开车门，她就从容地自己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正值下班时间，职员稀稀拉拉地从公司大门走出来，其中就有策划部的同事。
同是策划部实习生的范宜君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豪车，嗤笑了声：“简灵要是跟袁主管没关系我倒立行走，我就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地走后门，你们看她那娇气的样子像是来上班的吗？别是主管的相好吧……”
“如果我没记错，你上周五的报告是简灵帮你写的吧？”戴望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冷不热，“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与其嫉妒别人，不如想办法提高自己。”
范宜君：“你！”
戴望楚撑开遮阳伞走下台阶，都没多看她一眼。
招待供货商的地方是一家正宗的意大利餐厅，包厢位于二十六楼，里面安静清雅，有一整块落地玻璃窗。
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如打翻了的颜料桶，泼洒了半边天。
客户还没到，简灵从包里翻出气垫和口红，跟程知栩打了声招呼，出了包厢，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出发前她为了不让程知栩久等，只换了衣服，沒顾得上补妆。
包厢门打开又关上，程知栩收回视线，余光注意到脚边有一个浅黄色的小本子，薄薄的，看着没几页纸。
这是什么？
程知栩视线上移，看到旁边空位上的白色链条包，猜想可能是简灵从包里拿东西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小笔记本，准备放回桌上，本无意窥探他人的秘密，但他不经意地瞟到微微打开的笔记本扉页上写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程知栩”三个字。
与他有关的内容，他很难控制住不去翻看。
等程知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由自主地翻开了笔记本，扉页赫然写着“追程知栩一百零八式”。
程知栩：“……”
他那天的感觉没错，简灵确实是喜欢他，看样子还打算追他。
有了开始，他就情不自禁地翻开下一页，里面不出意外是详细的计划。
果然——
第一条：穿裙子的时候假装拉不上背后的拉链，让程知栩帮忙，让他心跳加速，难以自持！
第二条：下楼梯时故意崴到脚，倒在程知栩怀里，拉近彼此的距离！
第三条：与程知栩同乘一辆车时，装作睡着，靠在他肩上，悄悄观察他是什么反应！
第四条……第四条在下一页，程知栩刚要往下翻，耳边就响起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他连忙合上笔记本，顺便把本子塞进简灵敞开的包里。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打开，简灵走进来，正对上程知栩复杂难言的眼神。她微微一愣，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难道是客户那边出了状况？
程知栩看着简灵，脑子里塞满了刚刚在笔记本上看到的内容，无法想象她实施那些计划的样子。
半晌，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没什么。”
简灵满脸困惑地拿起椅子上的包，坐下来，低头把气垫和口红装进去。因为低头的动作，黑长发分开，垂在胸前，露出白皙细嫩的后颈。她穿着无袖的珍珠白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清新柔软，跟朵清晨的栀子花似的，后背拉链的顶端有一粒珍珠纽扣。
程知栩想到那句“让他心跳加速，难以自持”，无声地笑了，低咳一声及时克制住，轻声唤道：“简灵。”
简灵抬头：“嗯？”
“你裙子后面的扣子没扣好。”程知栩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偷窥别人的隐私在先，这会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她的计划，“拉链顶端的那颗扣子。”
简灵顿了顿，全身的细胞都投入到演戏中，她佯装惊讶，手伸到后面摸了摸，小声嘀咕：“什么时候散开的，我都没注意。”
原计划是假装拉不上拉链，简灵临时改了主意，因为她觉得那样太羞耻了。好吧，虽然现在这样也挺不好意思的。
程知栩忍俊不禁，小姑娘的演技挺好的。要不是他早知事实，搞不好就被她骗过去了。
“那个，你能帮个忙吗？”简灵皱了皱鼻子，故作苦恼的样子，“我看不到后面，扣眼有点小，不好扣。”
程知栩挣扎两秒，眼神无奈：“转过身去。”
“哦，好。”
简灵抿了抿唇，拼命忍耐才没让笑意从唇畔溢出。她转过身背对着程知栩，把长发拨到一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再也忍不住，唇角悄悄上扬。
眼前是一小片晃眼的莹白，程知栩不动声色，帮她扣好了纽扣。
意大利的供货商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了餐厅，简灵立马收敛起荡漾起来的春心，尽职尽责地帮双方翻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实际上是她没机会动筷，因为双方一直在紧密地交流，万一她嘴里塞了食物，别人刚好开口讲话，她就没办法清晰地传达了。
饭局结束时，简灵腹内空空，听他们说接下来还要陪供货商去娱乐会所放松一下，她不敢懈怠，抓住机会往嘴里塞了两口蔬菜沙拉，跟着大家出了包厢。
一众人乘电梯下楼，分两辆车到附近一家高档娱乐会所。
程知栩为了应酬喝了不少酒，所幸最后合作是拿下来了。
简灵暗暗舒口气，身体里紧绷了一整晚的弦稍稍松弛。
“老板，你没事吧？”趁着供货商去洗手间，简灵凑过去小声问程知栩。
包厢里灯光暗淡，室内装修采用的都是冷色调，墙壁上几幅色彩浓厚的油画是唯一的点缀，整体风格偏复古华丽。程知栩的脸半明半暗，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支着额角，微微垂着头，“嗯”了声。
简灵屏息侧耳，不知道他这声“嗯”是有事还是没事。
不过，他胃里肯定不太舒服。
简灵起身倒了杯温水，贴心地递到他面前：“你喝点水吧。”
“谢谢。”程知栩没抬眼，伸手接过杯子，不小心连同她的手一起握住，他愣了一下，旋即掀起眼帘看过去，“抱歉。”
他收回手，将杯口抵在唇边，抿了几口水。
简灵的指尖微微发热，手垂下来时蹭了下裙摆，呼吸有些不稳。
好在供货商这时候回到包厢，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双方又开始交流，她定了定神，繼续为他们翻译。
总之，供货商对这次商谈很满意，临走时还夸了简灵聪明能干。
几人从会所离开，程知栩的司机突然疾步走来，在他身侧低声说：“负责接送查尔斯先生的商务车出了点问题，轮胎上扎了枚钉子，可能是开过来的路上不小心扎的。”
程知栩当机立断：“用我的车先送查尔斯回酒店，然后你再过来接我们。”
司机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简灵没听清两人之间的低语，问：“出什么事了吗？”
“接送查尔斯的车坏了，我让司机先送他回去。”程知栩松了松领带结，折回身后的会所，“进来等吧，酒店离这儿不远，司机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好。”简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程知栩招手叫了侍应生过来，开了个休息间，坐在软沙发上小憩。
简灵坐在另一侧，从包里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她正想刷刷微博打发时间，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男低音：“小姐，这是程先生给你点的餐。”
面前递过来一只淡金色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鲜香四溢的蟹黄面和几碟小菜，还有一碗拌好的水果沙拉。
简灵愕然，正要转过头去对程知栩说声“谢谢”，却发现男人双眸紧闭，微微仰头，后颈枕在沙发靠背上，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简灵瞬间噤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托盘，放在茶几上，蹲在边上小口小口地吃。
一碗蟹黄面下肚，又吃了几块水果，简灵彻底安抚了五脏庙。
她抬眸瞥了眼程知栩，他已经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大半个身体躺下来，眉心轻轻地拢着。
鬼使神差地，简灵悄声靠近他，蹲在他身边观察他的表情。
眼睛阖上也没影响他的帅气，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尾染了点潮红，看起来还挺魅惑。简灵撑着下颌，心中升起隐秘的欣喜，老实说，她只在小说里看过这种描写。
程知栩的眼睫毛真长，比她刷过睫毛膏的睫毛还长一些，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鼻子又高又挺，两片唇微抿，不是很薄，唇形却很漂亮，水润润的……
简灵发现自己的思想有点歪，及时悬崖勒马，打算远离程知栩，免得胡思乱想。
然而她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加上穿着鞋跟很高的高跟鞋，撑着膝盖站起来时由于腿麻了，身子猝不及防地往下栽，不偏不倚，端端亲上程知栩的唇角。
一声闷雷在简灵脑子里炸开。
她瞳孔放大，呼吸陡然紧促，内心前所未有的慌乱无措致使她连连后退了几步。寂静的休息间里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高跟鞋的声响，听起来鞋的主人无比仓皇。
直到她的小腿撞到冰凉的茶几一角，一股尖锐的疼痛感袭来，她才堪堪停住。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瞬都不敢离开程知栩的脸，生怕他下一秒就睁开眼睛，谴责地看着自己。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比较仁慈，程知栩仍在安睡，没半点醒来的迹象。
挺过最难熬的那几十秒，简灵稍稍放松警惕，大口地呼吸，捂住跳动过快的心脏，她仍心有余悸，不敢再轻举妄动，自动离程知栩远远的。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简灵的心始终没有真正平静下来，只要回想一下刚才的画面，她的大脑就开始炸烟花，无法平息。
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亲了程知栩！虽然不是故意的……
那也很让人意外好不好？！
简灵把脸埋在臂弯里，浑身都烧着了，羞愤欲死。
好好的“追人计划”怎么实施起来变成这个样子，跟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不禁怀疑室友们出的主意到底行不行，还是她脑子太笨未能领悟其中真谛？
胡思乱想之际，耳边遽然响起清脆的手机铃声，简灵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倏地惊坐起来。
视线里，程知栩抬手捏了下鼻梁，眼睛没睁开，手指摸到手机，捞过来，凭着直觉滑到接听键：“到了？好，我马上下来。”
简灵没胆子与程知栩对视，低下头，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声音。她听见他挂了电话，听到窸窸窣窣的整理衣服的声音，而后，听到他对自己说：“简灵，简灵？睡着了吗？司机过来了，我送你回家。”
简灵埋着头，抓着包包的链条站起来，语速飞快：“我想了想，不用麻烦司机了，这边比较好打车，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之前是想跟程知栩多点相处时间，才想搭他的车回家。但是现在，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放声尖叫，发泄情绪。
“十点半了，有点晚，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酒的后劲上来了，程知栩语调十分缓慢，有股醉人的温柔和诱惑在里面，“让你舅舅知道我放你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他会骂我做人不厚道的。”
叶归舟前段时间还特地打来电话，让他多多关照他的外甥女。就算不为这个，他也无法放任她一个小姑娘这么离开。
简灵默默地叹口气，她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程知栩。
“那好吧。”她小声说。
程知栩先一步出了休息室，简灵跟上，抬头看了眼他宽阔的背影，很快垂眸，暗暗调整呼吸。
暗恋中的人是不是都跟她一样，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要命，想要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弄巧成拙。
事实上，她已经弄巧成拙了。
简灵心不在焉地下楼，程知栩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侧目看向落后一级台阶的简灵。她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他。
程知栩盯着她看了几秒，似在纠结什么，最后妥协般伸出手臂横在她面前：“扶着，你的鞋跟很高，下楼梯容易摔倒。”
他刚才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在笔记本上看到的简灵的“追人计划”第二条——下楼梯时假装崴到脚。
楼梯这么高、这么陡，她穿着高跟鞋，万一操作不当，真的摔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提前阻止她的计划好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简灵满脑子放烟花，面对他，吓都要吓死了，早就把“追程知栩计划”抛到了云天之外。
简灵望着面前男人的手臂，一时怔然。
尽管她忘了计划，仍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呜呜呜，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贴心又绅士的男人。
她好爱他。
“谢谢老板。”简灵勉强收拾好心情，礼貌端庄地一笑，抬手搭上程知栩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慢慢走下一级级台阶。
轿车停在会所门口，司机下车为两人拉开车门。
简灵规规矩矩地坐在程知栩身边，两手搭在膝盖上，一整晚都如同置身战场，各种兵荒马乱让她应接不暇，此刻她也不敢放松下来。
程知栩瞄了她一眼，见她坐姿犹如被老师反复强调的一年级小学生，有点好笑。
按照她寫的计划，第三条应该是与他同乘一辆车时，她要假装睡着，然后靠在他肩上，看他的反应如何。
可是看她精神抖擞的样子，不像接下来要装睡，难道他想错了？
程知栩百思不得其解，内心反而有点煎熬，就像提前知道考卷的答案，却迟迟等不来这场考试。
他也搞不懂自己了。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简灵有所行动，等到最后他都睡着了，连简灵什么时候下车他都不知道。
路边霓虹灯透过车窗照进来，一道道光线从他脸上掠过。
快到家时，程知栩睡醒了，身子坐直了一点，看了眼身边已经空了的座位，手指摸了摸唇角，哑然失笑。
“啊啊啊啊啊！”
简灵回到家，把手里的包一扔就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尖叫起来。这还不算，她踢掉高跟鞋，踩上沙发，两手抱着手机在群里轰炸。
“同志们，我‘出师未捷身先死！”
“求安慰、求抱抱、求抚摸！”
“现实与理想的差别太大了，我注定无法抱得美男归！”
“请问，亲了暗恋对象以后，我该怎么面对他。神啊，来个人拯救我吧！”
原本安静的群里一下子沸腾了。
周星言：“亲了你老板？真的假的？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顾萌：“我记得我们上次讨论的计划里还没到亲吻这一步，简灵你行啊，一步登天还说什么？”
林柏彤：“你搞快点，我想知道细节！”
能有什么细节，简灵倒苦水一般把这个意外说给她们听。结果她们听后大失所望，纷纷表示不够精彩。
顾萌：“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他睡着了，你看他看得太入迷不小心亲到的。你也说了，他当时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你怕什么？装作没事人就好了。”
简灵满眼纠结苦闷：“就、就是没办法直视他啊，我感觉自己亵渎了他，特心虚。哎呀，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形容那种感觉。”
周星言：“我能理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简灵有点泄气，横躺在沙发上，拽过一个抱枕捂住脸，憋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到群里，声音听起来丧气得很：“不知道，我不敢再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了，先躲一段时间让我平复一下吧。”
她心里这么想，但人算不如天算。
这周四快下班的时候，电脑屏幕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提示。
程知栩：“下班后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项目能顺利拿下来有你的功劳，算是对你的感谢。”
虽说简灵目前是公司的职员，但跟意大利供货商谈项目怎么也轮不到策划部，更轮不到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这是给她额外增加的工作，理应答谢。
简灵心脏怦怦跳，深吸一口气，敲着键盘回复：“我舅舅也会来吗？”前几次一起吃饭都是这样的。
程知栩：“我没有叫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空，你想让他一起来？”
简灵：“……”
那也就是说，她和程知栩单独吃饭？
没得到准确答复，程知栩又发了个问号过来。
简灵连忙答：“我有空，我有空。”
程知栩淡定地回：“好，下班后我接你。”
简灵舒了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对话框发怔。边上，戴望楚拿文件敲了敲她的脑袋，简灵回魂，侧目看过去。
“发什么呆呀。”戴望楚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租的房子附近有家火锅店，好吃到爆炸，我请客。”
简灵呛了一下，放下杯子故作惋惜：“不好意思哦，我今晚有约了。”
戴望楚眯着眼睛笑：“我们灵灵最近桃花很旺哦。”
简灵托腮叹气：“要真是桃花就好了。”
程知栩才不是她的桃花，他是她要攻略的“大魔王”，需要跨过艰难险阻、层层障碍才能得到他。
听她的口气，戴望楚就全明白了，是她在单恋别人。
“都说暗恋的人最容易卑微，我还不信，看你就知道了。”戴望楚滑动座椅的滚轮，靠近她，鼓励道，“你很优秀啊，不用刻意去迎合对方，做自己就好了。”
简灵：“做自己？”
戴望楚点头：“我们成年人都不玩暗恋那一套的，其实追人那一套也不爱玩，你要靠自身的优势去吸引别人靠近你。”
简灵迷惑了。
怎么每个人跟她讲的都不一样。
“简灵，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戴望楚瞧她一副傻样，掩着唇笑，最后摇了摇头，边笑边说，“难怪一副不开窍的样子。”
“……”
简灵被嘲笑了，心里不服，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气鼓鼓地拎着包走了，没谈过恋爱怎么了，谁还不是从恋爱白痴过来的。
有过几次坐程知栩的车的经历后，简灵轻车熟路地在停车场找到程知栩的专属车位。她来早了，程知栩还没下来，只有司机在车里。
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坐进车里等人的时候，顺便补了下妆。
简灵耳边回荡着戴望楚的话，仔细想一想，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她每回在程知栩面前都扭扭捏捏不像自己。
她反思一下，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身侧的车门被拉开，简灵收起化妆品，抬头看到程知栩，抿嘴一笑：“程……老板，你来啦。”
程知栩被她的热情惊到，毕竟，她前几次见他还蛮害羞的。他愣了几秒，才扬唇轻笑着应道：“嗯。”
简灵紧接着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一员，能帮到公司我很荣幸。”
“你的意思是……”程知栩顿了一下，忍不住逗她，“我不用请你吃饭？”
简灵“呃”了声，没想到绕来绕去把自己给坑了，遂笑了笑，改口道：“你说了要请我吃饭的，我人来都来了，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大不了……我请你！”
程知栩笑：“逗你的。”
简灵挠了挠眉毛：“哦。”
他怎么跟她舅舅一个样，有事没事就喜欢逗她玩，看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然后再笑话她一句：“简灵你怎么这么幼稚。”
程知栩带她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西餐厅，全程都表现得非常有风度，而且很周到。
经过不断的心理暗示，简灵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放开了以后，整个人相较以前轻松了一些。
程知栩点了瓶红酒，侍应生准备给简灵倒的时候，他伸手拦了一下，先问她：“能喝酒吗？”
“一点点就好。”简灵平时极少碰酒。
家里人对她耳提面命过多次，让她一个人在外的时候不许喝酒，跟程知栩在一起，她觉得很安心，便没有顾虑太多。
于是侍应生给她倒了一点，她举起来跟程知栩碰杯，笑眯眯道：“谢谢老板请客。”
简灵彻底放松了，脑子里的兴奋因子开始活泛。
“老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程知栩细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银质的刀叉，切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礼貌地看着问话的人：“嗯，你问。”
“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简灵说完就撇清自己，“我是帮我舅舅问的，他要给你介绍对象。”
程知栩微不可察地彎了弯唇，似乎是笑了一下：“让你舅舅不用操心了。”
简灵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她曾在叶归舟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他目前没有女朋友，要不然她也不会放心大胆地追他。
至于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实在无从得知。
程知栩没绕圈子，坦白道：“没有。”
简灵长松一口气，语气自然：“老板，你还没回答我前面那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快说、快说、快说。”
一口一句老板，程知栩听着有点别扭：“私下就不用称呼我老板了。”
简灵脑子蒙蒙的，撑着下巴，歪头看他：“那要叫什么，总不能叫程叔叔吧。”没等程知栩开口，她自己就坚决否定了，“不行、不行。也不能叫程哥哥，你和我舅舅是好朋友，差了辈分。叫程先生？哎呀，听起来好奇怪啊。我不知道要叫什么。”
她皱起眉毛，苦恼地捂住耳朵：“叫程知栩可以吗？会不会显得有点不尊敬，直呼老板的大名诶。”
程知栩不动声色观察她一会儿，过了良久，有了自己的判断：“简灵，你是不是醉了？”
她的话突然变得好多。
简灵没有回应程知栩的话，眯着眼看了他几秒，他也没说到底要怎么称呼他，她等得没耐心了，脑袋一歪就趴在桌上，小小的脸贴着冰冰凉凉的桌面，呼了口气，看起来有点热的样子。
程知栩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难得出现类似于迷茫的表情，坐姿都显出几分僵硬。
“简灵。”他轻唤了一声。
“嗯？”简灵努力撑开眼缝。
程知栩一怔，冷不防想起那天晚上在笔记本上看到的“追人计划”。当时太匆忙，他只看到前三条，第四条没来得及看简灵就回来了。
他忽然间福至心灵，难道说，第四条写的是她装醉，然后借着醉意行动？
简灵睁不开眼睛，不得不用手指撑着眼皮，表情看起来有点滑稽：“你怎么不说话？叫我做什么？”
程知栩放下刀叉，无奈又温和地问：“你吃饱了吗？”
简灵怔怔地瞅着他，半晌才回道：“吃饱了。”
程知栩挑了下眉：“那……送你回家吧？”
简灵张了张嘴，又是隔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吐出一个“好”字。
她左右各瞄了一眼，又在桌底下看了看，到处翻找自己的包包，可她的包明明就放在桌上。
程知栩笑着扶住额头，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她不可能是装的。他叹息一声，帮简灵拿上包，绕到桌子另一边把人扶起来。
两人吃饭的工夫，司机也抽空去吃了个饭，重新回到车上。远远地，司机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两人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从餐厅里出来。
司机没有太多的时间惊讶，职业素养使然，他很快收起八卦心思，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程知栩一手提着女士包包，一手扶着简灵的胳膊，奈何她就像一只不倒翁，动一下就摇摇晃晃，高跟鞋一脚一崴，踉踉跄跄地走不好路。
程知栩忍住头疼，干脆用手臂揽过她的肩膀，将人控制在自己怀里。
司机见状，想要上前去搭把手，看到程知栩面无表情的神色，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转而接过他手里的包。
程知栩得以用两只手抱住简灵，把作乱的她一鼓作气塞进车里，過程中还得小心别碰到她的头，所以他直起身时出了一身汗。
司机适时地把包递给他，程知栩接过来，躬身坐进后座。
上回送过简灵回家，司机对她住的地方相当熟悉，不用程知栩吩咐，他就打方向盘将车子驶进主干道。
程知栩闭了闭眼，偏过头去看边上的简灵。
她睁着眼睛跟他对视，目光茫然又新奇，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
程知栩和简灵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分钟，简灵突然惊呼：“程知栩！”
程知栩一时不防，被她吓了一跳，就连前面的司机都忍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
“怎么了？”
“程知栩。”简灵又喊了他一声。
程知栩好脾气地应道：“嗯？”
“程知栩。”
“……”
这一声接一声喊的，程知栩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了，正要问她什么事，简灵就仰着酡红的小脸朝他咧嘴一笑，样子傻里傻气的：“程知栩，是你啊？”
程知栩很无语，但还是应了声：“嗯，是我，你要说什么？”
简灵直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是在做梦吗？手感怎么这么真实？”
程知栩忍耐了两秒，握住她的手腕拿开，没有生气，也没有表露出别的情绪。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眼皮抽动了两下，可能是有点无奈。
然而这还不算完，简灵捏完人家的脸，又用没被捉住的那只手捏他的胳膊，似乎要全方位确认坐在身边的到底是真人还是她梦见了他。
谁知她捏来捏去反倒越发迷糊，这个手感确实是真人没错。但是，如果是真的程知栩，他有可能这样任由她胡来吗？
简灵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嘀咕了句：“我果然是在做梦。”说完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认清现实。
程知栩：“……”
有了这个认知作前提，简灵再看向他时，目光就直白大胆多了。
“程知栩，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你的公司吗？”她知道“梦里的人”是不会给予她任何回应的，停顿几秒就摇头晃脑、自顾自地回答，“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从第一次在私房菜馆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程知栩怔住。
前面开车的司机竖起两只耳朵，将后面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恰好前面变了红灯，司机想要踩刹车，一惊之下，差点踩到油门上。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了，将车子稳稳地停在斑马线前。
简灵拧紧秀气的眉毛，嘴巴喋喋不休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你公司来当实习生？每天忙都要忙死了，还不是为了追你。可是……可是我又不会追人！每次都搞砸了，我好郁闷。”
“不对，楚楚说什么来着？”简灵凑近程知栩，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似懂非懂地说，“她告诉我，暗恋那一套不行，追人那一套也不行，我得靠自身地魅力吸引你。”
说着，她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想找找自己的“魅力”在哪里。
没找到。
简灵有点丧气，叹息一声，重新仰起头看着程知栩，正要做什么的时候，车子猝不及防地发动。
司机起步太急躁，车头往前冲了一截，简灵咚的一声往下栽去，脑袋磕在程知栩腿上。
好在程知栩反应迅速，及时伸手揽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摔下座椅。
司机懊恼：“对不起，程总，我……”
程知栩懒洋洋地抬了下手，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手势，便打住，没往下说。
简灵这一头栽下去就再也没爬起来，就着这个别扭至极的姿势睡着了——歪着脑袋枕在程知栩大腿上。
清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程知栩才确信她陷入沉睡，于是低垂着眸子看她，看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将盖在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
等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妥时，他已经完成了这个动作。
程知栩怔了怔，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简灵醒过来的时候，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显示天已经大亮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立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吓得她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撑着手肘半坐起来。
“舅舅。”
闻声，叶归舟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淡淡地扫过她苍白的脸以及乱得像鸡窝似的头发，冷着脸教训：“简灵，你胆子肥了，谁让你在外面喝酒的？长辈说的话你是忘了还是根本没记在心上？”
叶归舟一贯是温润亲和的，可他一旦端起长辈的架子，简灵还是有点怕他。
她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垂着脑袋小声认错：“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幸亏你昨晚是和程知栩一起吃饭，换成别的男人，你有没有设想过后果？”叶归舟伸出食指一下下戳她脑袋，让她长记性，“再有下次我让你好看。”
简灵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阿姨做了早餐，赶紧洗漱，过来吃点，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哦。”
简灵收拾好自己，慢吞吞地走进饭厅，拉开叶归舟对面的椅子坐下。面前的餐盘里放了三明治和煎蛋，还有一杯热豆浆。
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你怎么会过来？”
“你觉得呢？”叶归舟抬眼觑她，没好气道，“程知栩担心你晚上一个人待着会出事，他又不方便留下来照看，只能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着你。”
简灵喝了口豆浆，彻底安静了，饭厅里只剩下两个人轻微的咀嚼音。
时间不早了，简灵匆匆吃完早餐，抓起包，爬上叶归舟的车，坐在副驾驶上。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简灵摩挲着手里的手机，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她脑子里都是糨糊状，眼下才有空回想昨晚的事。
为什么她对昨晚的醉酒后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问题她当然没胆子去问程知栩。
问叶归舟？估计他什么都不知道。
简灵垂着头，拧了拧身子，又默默地咬了咬舌尖，有点烦躁。
思来想去，简灵还是没忍住，按亮了手机屏幕。
她找到程知栩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简灵：“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问问题之前，得先表达谢意。
等了五六分钟，程知栩才给了个回应：“不客气。”
简灵：“那个……”
程知栩：“怎么？”
简灵闭了闭眼，虽然没有与程知栩面对面，她仍然感到尴尬的气氛围绕着自己，致使她打字的动作都慢了不少。
简灵手指一下一下缓慢地戳着屏幕，打出一行字发送出去：“我想问一下，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程知栩盯着聊天对话框，轻轻扬了下眉梢，不确定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想要掩饰自己昨晚的行为，故意装失忆。
程知栩：“你不记得了？”
简灵一顿，仔细品味了一番这个问句，觉得很不同寻常，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对方碍于面子，难以启齿。
想到此，简灵的心脏一下从胸口跳到了嗓子眼。
程知栩随后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记得就算了。”
簡灵还没回神，额头就被一只手敲了下，下一秒叶归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下车，你上班要迟到了。”
简灵收起手机说了声“再见”，恍恍惚惚地下了车，走进公司一楼大厅，被一阵紊乱的脚步声拉回了思绪。
她扭过头，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程知栩走进公司，他长身鹤立、西服笔挺，边走边偏着头跟身边的助理说着什么。
话说到一半，程知栩似乎察觉到什么，朝简灵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第三章 简灵要去相亲了
意识到程知栩的目光可能会落过来，简灵如临大敌，面前的电梯响起叮一声时，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冲了进去，差点把迎面出来的人撞翻。
她匆匆道了声歉，挤开人群躲在电梯最里侧。
确定从程知栩的角度看不到电梯里面，简灵才如蒙大赦，靠着电梯内壁长长出了口气。等到电梯门关闭，她往旁边挪动几步，伸手按了二十六楼。
简灵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幸好没什么大事，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准会掉链子。
今天是周五，距离下班时间还剩两个小时，简灵揉揉酸痛的脖子，端起杯子去茶水间咖啡。
回来时，简灵看到桌面上的手机亮起，以为有什么重要消息，准备拿起来看，旁边工位的戴望楚抛过来一个眼神：“别看了，是群里通知说今晚部门聚餐，让大家没事都去参加，欢迎我们这些新同事。”
简灵放下手机，没再去看群消息。
下班后，群里商量出结果了，少数服从多数，聚餐的地点定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中档烤肉店。
三四个人拼一辆车，六点过半，大家陆陆续续到了烤肉店，乘电梯到楼上提前订好的包厢。
一条数米长的长条桌摆在正中间，两边的椅子排列整齐，桌面除了烤肉的铁丝网还有鸳鸯火锅。
长条桌的宽边单独放了张椅子，是留给部门主管袁霄的位子。
简灵到场时大家已经聊开了，她挽着戴望楚的胳膊坐在其中两个相邻的空位上，兴冲冲地加入大家的讨论。
现场气氛有片刻的凝滞，同事们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神色平静地移开视线，重新接上刚才的话题。
简灵垂下眼，摸了摸鼻子。
她不算敏感，甚至有点粗神经，但她还是能从细微的动作中感觉到同事对她的区别对待。她思考了会儿，想明白是因为上次主管通知她跟程知栩去见意大利客户，同事们私底下认为她有后台。
简灵默默地叹口气，还没来得及难过，手背就被覆上一抹温热。她抬起头，对上戴望楚的眼睛。
“别想那么多了。”戴望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教你一个道理，在职场上没必要把所有同事都发展成朋友。同事就是同事。”
简灵皱了皱眉：“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当然是。”戴望楚轻轻眨眼，笑着说，“凡事都有例外呀。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简灵感动得眼眶一热。她还以为自己又要跟上次实习一样，从头到尾交不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他们只看到主管叫你去跟程总见意大利客户，却没想到即使主管把这个机会给别人，别人也接不住。”戴望楚很清醒地摊了摊手，“就像我，如果让我去我就不行，英语和日语还行，意大利语我是一窍不通。”
简灵被她安慰到了，决定原谅她昨天嘲笑自己没谈过恋爱的事。
包厢门被推开，袁霄臂弯挂着西服走进来。他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净，脸上堆满了笑意：“人都到齐了吧？”
大家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袁霄抬起手，掌心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不用太讲规矩：“大家都坐吧，不是工作时间，不用拘谨，怎么舒服怎么来。”
人都到齐了，服务生鱼贯而入，端上来一盘盘腌制好的牛肉、羊肉、五花肉，还有一些配菜和小食，餐桌上很快摆满了。一片片鲜红的肉铺在铁丝网上，滋滋作响，火锅的汤底也煮沸了，咕嘟咕嘟翻滚着泡泡。
大家吃了一会儿就开始玩游戏，什么“你有我没有”“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简灵忘掉了之前的不开心，积极参与其中。
结果她第三局就不幸中招，范宜君把两摞卡牌推到她面前，红唇微勾：“前面两位都选了‘真心话，你不会也要敷衍吧？”
简灵伸到半空准备去抽“真心话”的手一顿，被范宜君一说她就只能去抽“大冒险”。
她从“大冒险”那一摞纸牌里随便抽出一张，大家兴奋地围拢过来，只见纸牌上淡金色的小字写着：与现场一名异性深情对视一分钟并说出“我喜欢你”。
简灵脸色微微一变。
足足愣了好几秒，她才蹙起眉毛重新看了遍纸牌上的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脸都皱起来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范宜君掩唇，暧昧地笑了笑，“哇哦”了一声，理了理牌，看向一脸愁苦的简灵：“想好选我们在场哪位男士了吗？”
简灵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深知“是祸躲不过”，扬起脸问其他人：“我可以选择接受惩罚吗？”
没等其他人开口，范宜君就拿起手边的酒瓶晃了晃，笑得幸灾乐祸。
简灵脸都白了。
今早她才被叶归舟戳着额头教育了一通，她要是还敢再犯，被叶归舟知晓以后，后果不敢想象。
简灵捂了捂额头，委屈道：“我不会喝酒，可以改成喝果汁吗？”
范宜君看看其他人，又看看她，笑着反问：“喝果汁还叫惩罚？”
主管见情况不对，站起来当和事佬、打圆场：“既然简灵说不会喝酒那就喝别的吧，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也不安全。”
范宜君不敢忤逆上司，又不想放过简灵，阴阳怪气道：“输不起就别玩啊，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有本事你也别遵守公司规则。”
戴望楚想说自己帮简灵喝，下一秒，简灵重重地出了口气，豁出去了：“好吧，我遵守游戏规则。”
她随手一指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段溪亭，对他发出邀请：“你可以配合我完成这个大冒险任务吗？”
喝酒是不可能喝的，打死都不可能，到时候撒酒疯更丢人。
段溪亭和她一样，也是新入职的实习生。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发现他是个老实敦厚的人。
果然，段溪亭挠了挠后脑勺，与简灵对视了几秒，站起身推开椅子：“可以。”
两人就隔着一张一米多宽的桌子互相对视，旁边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倒计时一分钟。
说是深情对视，其实没人深究是不是深情，简灵用很正常的眼神看着段溪亭的眼睛，反倒是对方先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
最后几秒倒计时，段溪亭的眼神都有点闪躲的意味。
“三、二、一。”戴望楚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小声说，“可以了，简灵。”
简灵肩膀塌下来，揩了揩眼角，想起还差一句话，遂重新提起一口气，对段溪亭说：“我、我喜欢你。”
段溪亭顿了顿，声音带着安慰：“好了，你完成任务了。”
简灵瘫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果汁，胸脯起起伏伏地喘着气，表明现在她的心情有多么不平静。
等她从尴尬的情绪中缓过来，发现范宜君正举起手机对着自己。
简灵疑惑地眨了下眼，不明所以。
范宜君被正主抓到了也没收敛，大大方方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拍了个小视频发到咱们群里了，大家可以去看看，简灵的表现还挺有趣的，好像在演电视剧哦。”
简灵眼神闪烁，从身后的包里翻出手机，点开策划部的微信群，往上翻了翻，并没有范宜君所说的视频。
其他人也没有看到。
“你已经发了吗？我这儿什么也没有，是不是店里的WIFI（无线网络）网速太慢了？”
“我没连店里的WIFI，开着流量呢，也没有看到。”
“我的也没有。”
范宜君慢悠悠地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一看，捂了捂脸，嘀咕了声：“完了、完了，我没看清楚，发错群了。”
简灵瞪大眼睛：“什么？”
她赶紧点开另一个群，果然看到群里的人正围绕着视频热烈讨论。
“这是哪个部门的聚会，咱们公司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美女帅哥站在一起好养眼哦，这是表白了吗？”
“祝99。”
“祝99。”
“祝999999。”
“不是啊，看起来像是玩游戏输了。”
“我也觉得是玩大冒险之类的游戏吧。既然这样，恕我失礼，谁有这个漂亮妹妹的联系方式，想认识一下。”
“我看小姑娘脸都红得不行了。”
简灵拧了下眉，强忍着不适，抬起头看向范宜君：“视频是你发的，你能撤回吗？我不太喜欢被陌生人评头论足。”
范宜君手指点了两下屏幕，带着歉意的眼神瞟向简灵：“不好意思，已经超过两分钟，撤不回了。”
简灵不说话了。
这个群是公司内部大群，里面有各个部门的职员。不同于策划部的小群，里面就只有互相认识的同事。那样的视频发到大群里，让简灵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是难堪。
范宜君见她脸色不好看，也露出委屈的神色，跟她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着大家都在场看到了，发到群里也没什么，就当作玩笑，笑一笑就过了，没想到手滑发到另一个群里了。”
戴望楚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发到我们部门的群里，那也得经过简灵的同意吧？当事人觉得好笑才算是玩笑，否则就是不尊重人。”
眼看着她们要吵起来，其他人连忙过来打岔，换了个话题，将这个小插曲揭过去。
明朗陪程知栩参加完一个饭局，回程的路上坐在车上有点无聊，点开了公司大群，刚好看到大家在讨论“漂亮女孩”“表白”什么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翻了上面的历史消息，找到大家所说的那条小视频。
明朗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开了，视频的画面占满整个屏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
跟老板关系匪浅的简小姐吗？
明朗惊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到简灵一瞬不瞬地与一个帅哥对视了足足一分钟，而后，她對那个帅哥说“我喜欢你”。
明朗一下没拿稳，手机掉在腿上。
他没戴耳机，手机外放的声音很大，后座的程知栩被他吵到了，抬手捏了捏眉心，动作做到一半倏地一顿，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仿佛不久前才听过。
“你在看什么？”程知栩双手交叉，搭在腹部。
明朗坐在副驾驶，举着手机，扭过头看向后面：“是简小姐。”
还真是她，程知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挑了下眉梢。明朗会意，重新点开那条视频，竖起手机屏幕给他看。
程知栩眼睁睁地看着视频里的简灵与一个陌生男人四目相对，良久，她抿了抿唇，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我、我喜欢你。”
（连载结束）
上市预告：程知栩眼睁睁看着前一天还在对自己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还不是为了追你”的简灵在视频里对一个陌生男人对视和表白，心情复杂……想知道我们的程知栩和简灵会如何甜回来吗？关注新浪微博@花火B女孩，获取《一枚小软糖》最新出版消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