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浅浅星（十）

酥皮泡芙

姜月本来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听到这句话时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这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

“许昱，你觉得我主动提出分手，在你的世界里消失三年的原因是什么？你觉得我三年中都能做到不回头，现在还会继续喜欢你吗？”姜月放下手，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不是我要当着你的面，晚了三年，再跟你说一次？

“我们分手。

“是，提分手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单方面提了分手，但是你会拒绝吗？”

既然当初许昱说了，她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那她提分手也应该会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自己能猜到答案，就不劳烦他亲自回答了。

姜月觉得自己跟许昱之间没有必要纠结这件事，因为答案非常明显。没想到现在许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她提起那段断得不算干净的过往。

许昱的眸中复杂的神色暗涌，似黑夜中涌动着的乌云，还带着阵阵轰鸣。

“要是我不同意呢？”

“晚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分手？”

“我怎么不知道？”

“那现在呢？”

姜月这一次没接话，拿着塑料瓶的手一松，瓶子“咕噜”就滚下台阶，磕磕碰碰地撞到楼梯角。

风声呼啸着，雨滴被风吹动，打在了她的脚背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过自己的情绪，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许昱，语气发狠：“许昱，你有病吧？”

“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分手了却来骚扰我？以前你从来不在意我的情绪，三年没有联系，你来跟我说现在？”

“我们的故事早就定格在了三年前的中秋节，我建议你不要再想我们之间会有未来。

“不仅是未来，就连现在、即刻也不能有。”

姜月不想再等他的回答，头也没回地直接往里走。阳台上的倾盆大雨打湿了她刚刚洗过的头发，她离开的地方似乎还带着木质的香味。

姜月稀里糊涂地回到房间，脱了外套扔在一边后，径直去了浴室放水。

她再一次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上一次洗澡在墙壁上留下的水汽都还没有消散，整个浴室又被水汽萦绕。

她咬着牙低罵了一句：“神经病。”

分手后两个人还在继续纠缠的故事并不少，姜月身边也有朋友在这些事情上感到无奈，但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许昱是足够洒脱的，当然……他足够洒脱是因为他不够爱她，所以才不会那么在意。

她觉得自己跟许昱分手，根本不需要时间冲淡什么。只要她主动退出，不再缠着许昱，他们之间的红线就会马上脱落。

姜月怎么都不会想到，现在主动纠缠的人，竟然是许昱。

她的身子往下滑了一点，水没过胸口，她感觉有些窒息，有一团气闷在心口的位置，但不管外界怎么让自己感到不适，还是没有当年跟许昱分手那天让人感觉窒息。

她洗完澡后，出来吹干了头发。吹头发的时候旁边的手机一直“嘀嘀嘀”地响，她并没有马上就看，而是吹完头发之后才拿起手机。

是剧组的一个小群发来的消息，交际花宋连一拉她进群的。

姜月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又冷笑了一声。他们正在谈论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今天突然出现、不讲理的、发疯的前男友——许昱。

【呜呜呜……许律本人也太帅了吧！！】

【在娱乐圈这么久，我竟然还会感叹圈外人好帅——】

【欸，对了，我上次看到一个问题，问和金牌律师许昱谈恋爱是什么体验，大型做梦现场，挺适合你们的。】

……

这个话题进行到最后，姜月看到刚发出来的那张图。

【匿名用户：他超没品的，很不怎么样呢。】

【……我怎么觉得这个回答怪怪的，做梦现场不会说人没品吧？难道……】

【真的是女朋友！！天！！不过许律今天说没有女朋友，那就是前女友啰？好好奇许律谈过的女朋友会是哪个幸运儿！】

姜月“啪”地一下把手机翻过来盖住。

是我。

幸运个鬼……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洗去了许多灰尘，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姜月点了一根香薰蜡烛，味道淡淡地飘散，却始终和空气中那股阴暗潮湿的味道分不开，不断地纠缠在一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缠绕着。

姜月一夜多梦，回忆起来了她和许昱之间最后的故事。

三年前。

九月中上旬，夏季的末尾，南城的气温一直居高不下，柏油路被阳光晒得发烫，从地面升腾起来的热气在眼前蜿蜒成波浪。

姜月睡午觉的时候从梦中惊醒，她梦到自己跟许昱分手了。

醒来后手心里全是汗，她缓了几秒，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出去了。许昱马上就要下课了，她要跟他一起吃晚饭。许昱忙得不行，本来法学系的课程就很多，现在时间更少了，算起来，这是这一周他们第一次一起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姜月随口问了一句：“马上就是中秋节啦，你要回家的吧？”

许昱没抬头，应着：“不回，家里人都不在，我很忙，中秋节很多事情要处理。”

姜月没说什么，只是在回去的路上默默地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接起来就是很开心的语调，女人的声音欢快：“小月，今年妈妈做了你喜欢的月饼，早点回家吃哟！”

姜月踩着一颗小石头，突然说道：“妈，我今年可不可以不回家过节啊？”

“啊？为什么啊？是学校有什么事吗？”

“我想在学校陪我男朋友。”她顿了顿，“他今年不回家，我能不能今年跟男朋友在学校过中秋节呀？”

“你这个丫头啊！”

她软磨硬泡了很久，终于还是得到了妈妈的同意。姜月立马给许昱发了消息。

“可怜的许小昱，你的月大人决定大发慈悲陪你过中秋啦！”

“中秋节要和家人团圆哟！”

既然你不回家团圆，那我来当你的家人好了。

姜月最后又一如既往地问了一句：“许昱，你喜欢我吗？感动吗？”

许昱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正面回答。

她又在小本子上记下了一笔：许昱今天也没有说喜欢我。

就算如此，姜月从来都没有觉得许昱是真的不喜欢她。许昱要是不喜欢她，根本不会将就着跟她在一起。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不太爱回答她这些肉麻的问题。

姜月说他是嘴硬界的冠军。

中秋节如约而至，放假当天，姜月所有的室友都收拾好东西，匆匆地离开。姜月窝在床上煲剧，她跟许昱约好下午到咖啡馆外等他。

下午六点，太阳西斜，姜月出门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今天的天气不错，晚上的月亮应该很好看，她已经开始有些期待了。

她在咖啡馆外等了半小时，许昱还是没有出来，发消息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她最后决定进去看看。

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回家过节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人还在喝咖啡。她进去找了一圈，注意到许昱还在里面的小包间跟人谈事，桌子上放着很厚的资料，他垂着头，认真地看，眉头微微拧起。

男人的侧颜依旧俊逸，和初见的时候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瞬间有些失神。她悄步走过去，发现门帘半掩着。

姜月抬起手，快要发出来的那声“许昱”，因为听到里面的人开口又咽了下去。

“欸，说起来，许昱，你那个小女友，就表演系那个系花。为什么你们谈了这么久的恋爱，我却觉得你像单身一样呢？”

“你到底觉得她怎么样啊？”

姜月瞬间呼吸一紧，她也不敢出声，等着许昱的回答。

他会做出什么回答呢？

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回答。

姜月的心口似乎被重石压着，喘不过气，竟然有一丝想要逃离，她有些害怕在许昱那里听到让自己失望的回答。

旁人还在问：“说实话，我觉得你对她这个态度有些冷淡了。难道姜月在你心中就是这么没有分量的人吗？”

……

许昱从一堆资料里解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手机才发现和姜月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匆忙整理资料起身，却突然被旁人叫住。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还是很在意姜月的，因为你没必要委屈自己跟她在一起，不过……你这种不会表达的性格，在恋爱中太吃亏了，听说人家还留下来陪你过中秋节啊？”

“喂，刚刚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要不要重新回答？”

许昱拧着眉，问：“什么问题？”

“我问你觉得姜月怎么样啊？”旁边的人有些诧异，“你难道根本就没认真听？”

“是吗？我回答了什么？”

“我问你，她在你心里是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嗯了一声。”他耸了耸肩，“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许昱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完全回忆不起来刚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有关案子的事情，可能只是随口接了一句。

他没多想，把文件拿起来，说：“我先走了。”

姜月应该等他很久了，因为她每次都很准时。这么晚她应该也饿了，他不能让她等太久。

咖啡馆门口有寥寥行人经过，但许昱怎么都没找到姜月的身影，他想她可能又嘴饞去买小零食了。等了十几分钟后，姜月依旧没出现。他这才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

手机解锁，电话还没有拨出去，他就看到微信弹出来的消息，最后两条，完全不是姜月平时的风格。

【分手吧。】

隔了五分钟的第二条。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他永远不会知道，这简单的十一个字，姜月敲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却觉得每一个键按下去的时候都有尖刺在自己的指尖穿过。

俗话说十指连心，她每按一下，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脏上刺了一下。

凶手是许昱。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勉强你喜欢我。

路上有人在哼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月圆人团圆。

今天的月亮很圆，月光很碎。

这个团圆的日子，许昱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地被人甩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