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章：因为魂牵这地方

李璐璐

2021年6月，刘成章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本刊记者 侯欣颖 / 摄）

“老麻子开花转圈圈红，再不要能格滟滟笑话人。”这是刘成章在自己的散文《转九曲》中写到的一句陕北信天游。对于在延安出生长大的他来说，信天游随口拈来。刘成章是当代诗人、散文家。在接受革命战火洗礼后，他写陕北的风情、地貌以及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和发生的事，攥住了陕北的“魂”。

“陕北生来陕北长，因为你魂牵这地方。”刘成章笑着对《环球人物》记者说，“延安新文艺运动孕育了我，我的创作和延安分不开”。

一双老虎鞋

刘成章的父亲刘振邦（又名刘作新）很早就参加了革命。“我父亲15岁开始革命，曾任延安区委负责人，领导当地农民运动，并赴西安中山学院农民运动班学习，出席了陕西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为此曾遭伪县政府逮捕，被关押了7天。后来，中国工农红军高级将领刘志丹派人将他接回延安，成为保安县（今志丹县）永宁山地下党支部书记，以延安教育局督学、民教馆馆长等身份为掩护。父亲和刘志丹、曹力如成了结拜弟兄，一起轰轰烈烈投入革命工作。”

1936年4月，刘志丹在山西中阳县三交镇（现柳林县三交镇）战斗中牺牲。1937年1月，毛泽东等中央领导进驻延安。刘振邦带领党团员、学生和群众多次出城迎接红军，并在欢迎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等人的大会上代表地方党组织和延安各界发表了充满深情厚谊的演讲。

“毛主席来到延安后的第二个月，我就出生了，我躺在铺着破纱毡的炕上，像一颗刚从泥土里刨出来的洋芋蛋蛋。转眼满了30天，按照当时的风俗，要过‘满月。爸爸的工作忙，但在爷爷的催促下，还是请了一天假。当时妈妈白兰芳只有20岁，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专注照顾家人的生活。”过满月时，刘志丹夫人同桂荣专程到家中来看刘成章，还带了礼物。

刘成章后来在散文《老虎鞋》里写道：“我过满月的当儿，志丹伯伯牺牲不久，同妈妈忍着巨大的悲痛，伴着窗前黯淡的麻油灯，一针针，一线线，为我赶做了满月礼物。她本来有眼病，此刻，一双眼睛熬得布满了血丝，红红的。她抱起我，亲我的小脸蛋，任我把尿水撒在她的衣襟上，给我穿上老虎鞋。”

刘振邦为延安教育事业做了不懈的努力，为党培养了一批革命骨干力量。可惜在刘成章出生之后不久，刘振邦就因病去世了，年仅28岁。

战火中的校园

年幼时，刘成章的家在延安大礼堂附近的山腰上。“大礼堂后边有個院子，是‘延安五老之一林伯渠的家，我时常看到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们家高处的山畔上是另一位‘延安五老谢觉哉的院子，我小时候和小伙伴漫山遍野乱跑，时常跑到他家的院子里去玩。”

当时，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李鼎铭由于医术高超，时常有人登门拜访请他看病。有一次，刘成章生了病，吃了好多服药都不见好，于是，林伯渠的家人带他去李鼎铭家看病。“我带了几个鸡蛋给李伯伯，他不收，给我号脉开药后，又塞给我几颗延安光华农厂生产的牛奶糖。”

1941年，为克服经济上的严重困难，中共中央号召军民开展大生产运动。359旅奉命开进了南泥湾，在这里开荒种地，他们的口号叫“一把镢头一把枪，生产自救保卫党中央”，很快就掀起了大生产热潮。

这段岁月给幼小的刘成章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我看到八路军战士和老百姓纷纷扛着镢头去开荒。我姐姐参加了延安剧团，去南泥湾为开荒的战士演出，每次回来时都带着河里抓的长竹蛏、小鳖等水产。我们小孩子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捡煤渣回来烧火，然后去食堂抬泔水回来喂猪。大生产运动后，延安粮食有了富余。一次，八路军战士在边区政府大礼堂的院子开会，他们吃完饭时，还送了我们一笸箩小米饭。当时延安开始修建飞机场，机关干部，军队，学校，包括市民都去抢着修。我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看到飞机场，第一次见到了飞机。”

在刘成章的童年记忆中，延安的生活就如同大生产运动一样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延安当时的活动很多，每天早晨，我伴着部队的起床号醒来，还能听到他们的开饭号。军号声之外，就是歌声了，很多单位早晨唱、傍晚也唱，整个大环境就是这样充满斗志和活力。”

年纪大一点儿后，刘成章就进入延安中学附小读书。“那时候，学生们都要组织劳动，我们低年级的学生上午上课，下午就捡麦穗、摘菜，干一些简单的活儿。我们有不少课文都是歌颂八路军的，我还记得有一篇写道：‘我是小八路，生来爱自由，谁要欺负我，给他一拳头。”

1946年6月26日，蒋介石撕毁“双十”协定，国民党军大举进攻我中原军区，内战爆发，保卫延安成了当务之急。 “战争年代的校园生活与和平年代完全不同，老师们当时都配着枪，每个人的警惕性都很高，一旦听到外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声响就立刻向学校反映。”

进驻南泥湾的八路军120师359旅战士进行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

刘成章曾跟着部队的宣传队去农村转移村民。他像战士们一样拿着枪、手榴弹，组织老百姓绕着延安城跑。“那是我第一次学会打枪，特别紧张，也不敢扔手榴弹，手里紧紧攥着引线，最后满身大汗。”

“我的创作是和延安分不开的”

革命时期的战火让刘成章度过了难忘的学生时代，而蓬勃发展的新文艺运动给了他文学上的启迪。

1936年9月，女作家丁玲在左联的帮助下从幽禁的南京苜蓿园逃出，奔赴陕北，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同志的欢迎，她的到来，给陕甘宁抗日根据地的文艺运动增添了新鲜的血液。11月，丁玲和徐梦秋、李伯钊、伍修权、徐特立、李克农、陆定一等34人发起成立了“中国文艺协会”，标志着“延安革命文艺运动”拉开了帷幕。之后，鲁迅艺术学院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