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文化产物
2021-10-26张雅丽
张雅丽
【摘要】 19世纪是工业文明迅速发展的时代,受工业文明的冲击,19世纪欧洲大量涌进移民,社会重新分工,资本分化和不确定性导致欧洲社会发生变化。《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是本雅明研究19世纪巴黎的著作,主要针对的是诗人波德莱尔。波德莱尔在诗集《恶之花》中主要描写了巴黎社会的底层人,他用自己独特的视角刻画着巴黎社会表面的穷奢极欲和实际上的遍地狼藉。与其说波德莱尔是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不如说他是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文化产物。
【关键词】《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波德莱尔;本雅明;巴黎社会;发达资本主义时代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9-0041-02
《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1]是本雅明研究拱廊街计划的其中一部分。他通过对波德莱尔作品的解读,揭示了19世纪巴黎社会中存在的一些矛盾。波希米亚人、游荡者等等,看起来只是波德莱尔笔下的一两个人,但却是当时巴黎基层社会的常态。
一、彼时的巴黎社会
波德莱尔生活的时代,欧洲的工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经济迅速发展。但工业文明的壮大,导致了城市文明的衰落。反观整个巴黎城市史,在法兰西第一帝国时期,外来移民大量涌进,1817年到1836年间,移民人口主要是30到39岁的青壮年。受到移民影响的本地人,将更优资源握在自己手中,巴黎城很自然划分成了两种人,这就是本雅明所说的,黑色燕尾服和波西米亚人。当这些移民只能充当最下层的劳动力,而政府又没有对移民采取措施,这些人便自己寻求救亡图存之道。于是,他们信服于职业密谋家的鼓动,在不起眼的小酒馆进行聚会。
人口的涌入所带来的直接后果首先是社会问题。马粪在街道上堆积如山,即使是最“高贵”的巴黎人也要忍受刺鼻的臭味,这就导致死亡率大幅增加;贫富差距加大,“5万巴黎人生活无忧或生活优渥,25万人温饱无虞,剩下的70万人只得为生计而每日奔波”[2];女性的稀缺使得卖淫现象屡见不鲜,这就导致大量私生子的出生,为了降低出生率,人们经常选择杀婴。
波德莱尔眼见了这樣一个社会,让他联想到幼时生活的不幸①,所以他选择反抗。是的,他是不幸的,他的内心比一般人更加脆弱和敏感,但也更纯真。正是这种理想和现实的对比,造成了他的行为往往是充满矛盾的。
二、等待还是反抗
19世纪的巴黎街道上,有一种人,他们不拥有生产资料、被大众生活遗弃、懒惰、偏执,他们身上几乎找不到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痕迹。他们被社会边缘化,用一种非理性的方式生活,他们便是游荡在巴黎街头的波西米亚人。
波德莱尔早年混迹在波西米亚人之中,与那些流浪者和密谋家待在一起,后来参加街垒运动,用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对生活和人生的反叛。可以说他从人群的孤独中吸取养料,灌溉着自己在大城市的土壤中种下的恶之花,但从他早期的诗歌看,似乎并没有暴力的成分。
但是,那些古帕尔米拉失传的宝石、那些未被发现的金属、那些海里的珍珠,即使你亲手镶上它们,也配不上那光辉耀眼的王冠。因为做成那王冠的,不是别的,是纯净之光,它采自原始光线的神圣源头,至于我们这些凡人的眼睛,它们最最明亮的时候,也不过是失去光泽的哀伤的镜子。[3]
他经历痛苦,讲求内心的纯净,这是人类自身的进阶之路,这一点,是本雅明没有选择说明的。他认为波德莱尔在呼喊“革命万岁”口号的时候,表达的是煽动家的形而上学。他认为波德莱尔奉行的是福楼拜的宣言:“一切政治我只懂得反抗。”其实不然,反抗是一种拯救,它能够打破社会结构,再不济也能使得政府妥协,使得资源重新洗牌,社会往更有利的方向发展。与其说本雅明不赞同波德莱尔的处事方式,倒不如说他不赞同个人崇拜主义,他认为个人崇拜都是不理性的。波德莱尔内心是充满矛盾的,他想象着生活在一个年轻女巨人身边,像女王脚下一只贪图享乐的猫,想看着她的灵魂和肉体茁壮成长,在她骇人的游戏中无拘无束地发育。他相信原罪,如果革命将被打入地狱,他知道只有革命才能拯救这些可怜人,他认为痛苦乃是唯一的高贵,尘世和地狱都无法将它毁坏,正因如此,他还是选择了革命。
三、尊贵还是卑贱
在波德莱尔生活的巴黎,卖淫现象相当普遍,女性被他称作“出自一个无耻年代的变质的产物”,他反而欣赏心如蛇蝎的麦克白夫人和《夜》中米开朗基罗的女儿,她们都是反抗命运的人,而不是迎合现状的人。②他欣赏反抗的女人,就如同他欣赏撒旦,说到底二者都是为支配者服务——撒旦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上帝的善良,女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男人的权力。基督教在欧洲的流行,加固了女人的从属者地位。
在波德莱尔眼中,女性既是神秘而又高贵的,她们充满活力,将他带到前所未有的奇妙境地,又是卑贱的,一切不符合他设定的女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称作“荡妇”。就如儒尔所说的那样,“波德莱尔把女人看作奴隶或动物,但他却以对待圣母的同样尊敬提起她们……我们相信这种独特的波德莱尔主义是两种对立的方式不断结合的产物。”
本雅明的解读是,波德莱尔继承了圣西门主义空想的理论。这一观点看似合理,但前提是,他忌惮地狱。作为一个反抗者,同时也是原罪的信徒,他应当早就知道自己所犯的暴力罪在死后足以打入第七层地狱。世间所有淫媒者,也会被打入地狱。所以她们连同他一起,本来就无法被拯救。
综上,波德莱尔歌颂敢于反抗命运和打破世界规则的女人,这些人跟他一样,都是不为世界所接受的人。与此同时,对于那些只知道沉迷于男性力量和资本主义奢华生活的随处可见的卖淫女,他实在提不起一点兴趣,还大加鞭笞。他认为,有灵魂的女性是高贵的,反之则卑贱。他以男性化的眼光来审视女人,就跟有脑子的男人绝对不会娶没脑子的女人是一个道理。
四、本雅明的现代性批判
解读波德莱尔最独特的,便是本雅明。这位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对波德莱尔的解读是深入到灵魂的,因为他解读的不是一个文学问题,而是社会学问题,又或者说是一个宗教学问题。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中,本雅明通过波德莱尔的作品走进了19世纪中期的资本主义都市巴黎,让人们通过他的视野透视到了19世纪巴黎的空间景象。“拱廊街”“商品”“密谋者”“流浪者”等意象,充分展示着一个现代主义都市的梦幻景象。他通过对波德莱尔的精神分析解释他的行为和话语。有的人说本雅明对于巴黎的研究带有对拜物教的批判[4],本雅明一独特之处在于,他并没有紧紧抓住其中一个意象来分析其所代表的具体意义,而更注重作品反映出来的社会最底层人的精神状态,不僅仅是波德莱尔本人。
本雅明在对这个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社会进行研究与批判的同时,自身也陷入了矛盾与困惑。他一方面认为,现时代的艺术主要是机械复制的艺术,这种艺术以追求展示价值替代传统艺术致力的膜拜价值,另一方面,他又怀念即将消失的传统价值经验。他通过解读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促使人们从泡沫般的梦幻中觉醒,但又沉醉在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之中。本雅明在现代性批判的矛盾中,探寻着对他所存在的这个时代,对生命与社会的拯救之路。
本雅明喜欢将人和物联系在一起,如在《巴黎,19世纪的都城》这一部分里,傅立叶与拱门街、达盖尔与西洋景、格朗德维埃与世界博览波德莱尔与巴黎街道、奥斯曼与街垒等等,通过这一个个具体的事物来代表一个人。在19世纪这个发达资本主义时代里,“物质”确实是很好的代名词。
五、结语
波德莱尔生活的19世纪,是工业文明蓬勃发展的时代,本应是最好的时代,却诞生出像奥斯曼、波德莱尔一系列反抗社会的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排泄着对社会的不满,更甚于做出反抗。波德莱尔用他的诗歌撕开丑陋的半真半假的社会,成为发达资本主义时代有特色的文化产物。本雅明借助波德莱尔的作品,用一个个寓言故事给世人以警醒。他深知无法阻止资本主义所带来物质生活的潮流,只用自己的方式撕开浮华社会下腐败的面纱。
注释:
①波德莱尔的母亲在丈夫去世后改嫁奥皮克上校,因为波德莱尔接受不了奥皮克的专制,后来选择登上街垒,反对奥皮克。
②《恶之花》之《理想》篇:“那绝不是晕影照片上的美女,这些出自一个无耻年代的变质的产物,她们那穿着高跟鞋的脚、拿着响板的手,绝不能满足一颗我这样的心……我这深渊一般的心所真正需要的,是你,麦克白夫人,犯起罪来如此有力的灵魂,诞生于热风地带的埃斯库罗斯之梦;或者是你,伟大的《夜》,米开朗基罗的女儿,你坦然地扭出一个奇异的姿势,你的诱惑力迎合着泰坦的嘴唇!”
参考文献:
[1](德)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M].张旭东,魏文生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
[2](法)贝纳德·马尔尚.巴黎城市史[M].谢洁莹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3](法)波德莱尔.恶之花[M].刘楠祺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
[4]王晓升.巴黎:现代性的迷宫——本雅明对拜物教的批判[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