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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废都》与《暂坐》女性观

2021-10-26宋静静

今古文创 2021年39期
关键词:女性观贾平凹

【摘要】贾平凹是一位以描写女性形象见长的男性作家。《废都》和《暂坐》描写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小说《废都》中塑造了一系列性格迥异的女性,但她们依附于男性生存,展现出女性的物化状态。小说《暂坐》中塑造的女性是当下的“女强人”形象,她们是经济和意识独立的当代女性, “经济独立”就一定意味着女性真正的解放吗?从《废都》到《暂坐》女性的变化背后展现出了怎样的文化心理?本文从女性形象、女性的生存模式等方面去探究其女性观。

【关键词】贾平凹;《废都》;《暂坐》;女性观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9-0037-03

在贾平凹的作品中女性形象一直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他会花费大量的笔墨、用温婉细腻的笔触来塑造带有各色动人光环的女性形象。《废都》和《暂坐》中,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除了庄之蝶、孟云房、羿光等男性主人公,更引人瞩目的是女性形象,如《废都》中的传统女性朱月清、奔放直接的唐宛儿、追名逐利的保姆柳月;《暂坐》中的当代经济独立女性代表海若、陆以可等等。本文从女性观研究视角切入,探讨其背后折射出的女性观。

一、《废都》《暂坐》女性形象

傅湘莉在她的文章《带着镣铐跳舞的夏娃——解读贾平凹〈废都〉中的女性形象》中说道:“小说中所描写的女性形象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实质上是一群生活在男权规范下的木偶。”[1]她认为《废都》中的女性是一群木偶,在男性的操控下生存,展现自己的形态,她们没有自己的思想语言,只是被动地接受男性传递的思想意识。庄之蝶的原配妻子朱月清是传统女性的代表,她是传统思想下的产物。作为庄之蝶的妻子,她以家庭为重,以丈夫为主,甚至为了丈夫的事业,放弃了生孩子的机会,也永远地放弃了做母亲的机会。她温柔贤淑,为人质朴,他人提及庄之蝶的妻无不夸赞,其贤惠远近闻名。波伏娃说過“合法妻子作为已婚女人是受压迫的,作为一个人却是受尊重的。” [2]刹巴尔扎克说过“已婚女人是一个必须把她推到王位上的奴隶。”[3]但是传统思想控制下的牛月清并不能意识到。作为“庄夫人”是她一生最大的事业,是她的荣耀。她认为她的丈夫一不抽大烟、二不在外搞女人就还算合格。她为庄之蝶辩护,即使最后知道了庄之蝶和唐宛儿的事情,她还是选择为庄之蝶辩护,选择维护丈夫的名誉。她不懂得调整自己,不知道怎样迎合自己的丈夫,最终因保守而被抛弃。

与朱月清截然不同的唐宛儿是引人瞩目的,她的出现总能吸引所有男性的眼光。她抛弃儿子背叛丈夫和周敏私奔到西京,因为想走出去,想脱离自己的丈夫她选择了周敏;因为庄之蝶的作家身份,她又重新选择了庄之蝶。从自己的丈夫到周敏再到庄之蝶她总是在不同的男性面前调整自己,她说:“适应了你也并不是没有了我,却反倒使我活得有滋有味。反过来说,就是我为我活得有滋有味了,你也就常看常新不会厌烦,女人的作用是来贡献美的,贡献出来便使你更有强烈的力量去发展你的天才……”[4]她认为自己的价值就是不断地去按照男性的欢喜调整取悦对方,女性的作用就是用来贡献美的。唐宛儿是美的,柳月也是美的。柳月做保姆是她进入这个城市的跳板,为了进入庄之蝶家做保姆,丢下上一雇主家那嗷嗷待哺的婴儿便离去,甚至在知道庄之蝶对自己有意思时想:“庄之蝶是名人,经过的事多人多,若是真心在我身上,凭我这个年龄,保不准将来也要做了这里主妇,即使不成,他也不会亏待了我,日后在西京城里,或许介绍去寻份正经工作,或是介绍嫁到哪家。”[5]她看重庄之蝶的名利和地位,即使自己以后不能成为当家主母,也能凭着庄之蝶寻得一处好人家。她的思想里将自己寄托于男性,借助于男性来摆脱自己的底层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西京人。《废都》里形象最鲜明的三位女性都离不开对男性的依附,生活上、名利上、地位上都寄托于男性。描写最少的阿灿也是因为与庄之蝶发生性关系找回了所谓的“自信”。女性,处于男性中心话语权之下,缺少自我独立意识,丧失了女性话语权,处于社会边缘。

《废都》中女性毫无保留的奉献,是一种女性对男性的臣服。《暂坐》中的女性与之截然不同,她们是生活在当代的新时代女性,脱离“单位体制内”,不受体制内的束缚,她们是自信张扬的个体。海若和夏自花的人物塑造最引人瞩目。伊娃从俄罗斯回到西京,给海若带来了俄罗斯套娃,海若说:“呀呀,一个女人变成五个女人!”伊娃说:“这就是你么,妻子,母亲,茶老板,居士,众姐妹的大姐大。”海若说:“我没丈夫,给谁当妻子?”[6]短短的几个身份可以看出海若是众姐妹中的领导者,她是一个母亲却没有丈夫,有自己的生意。海若一直是姐妹背后的支撑,是姐妹困难时的救急员,她为了这些姐妹不断地奉献着自我。与海若不同的是夏自花,她是众多姐妹中一直被照顾的角色,文章中的她是长期住在医院,生命受到癌症威胁的女性。“夏自花枯瘦得腮帮下陷,颧骨显得很高,但一双丹凤眼闭着了,扁平细长,角尾上调,还是那么好看。想着多年轻漂亮的人儿,平日身体也不错,又特别讲究养生……可谁能料到她竟患了这么不好的病。”[7]夏自花是美的,是养生的,偏偏天意弄人使她得了疾病。她也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即使生病住院也不忘关心姐妹们的幸福。她也是神秘的,伟大的,若不是她的离世,谁也不曾想到她竟没有结过婚而是别人婚姻中的“小三”,与那男人生了孩子,却不指望名分带着孩子独自生活。《暂坐》中的女性与《废都》中的女性截然不同,她们的生活里没有男性,没有伴侣,她们聚在一起相互温暖彼此,独立又孤独、富有却焦虑。

二、《废都》《暂坐》女性生存模式

在王爽的《“白日梦”与“自画像”——论贾平凹与陈染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中她表达出贾平凹的《废都》在叙事和情节上,使得女性陷入男性的本为文化之中,他笔下的女性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作为男性的所属物来展现自己的意义与价值。她们是男性社会的“他者”,被排除在社会之外。[8]“他者”一词,在波伏娃的《第二性》中提到,“他者”的准确含义是指那些处于被支配地位,失去独立人格被异化的人。波伏娃认为现实生活中女性受“他者”思想的影响,把男性作为主体,否认自我,使得女性一直无法获得自由。[9]《废都》中的女性正是被异化为“他者”。柳月是一个现实的唯利主义者,她知道自己的美貌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利用自己的优势挤进上流社会。她有目标有方向有思想,渴望脱离底层身份进入上层社会,但是她脱离不了依附于男性的意识,她的目标是建立在依附男性的前提之上,无法脱离男性社会对她的异化。从庄之蝶开始,他关注她的脚、关注她的胴体之后占有她、玩弄她,为了让赵京五继续为他卖命,又把柳月送给赵京五,为了拉拢市长又转身把柳月送给了市长做儿媳,柳月是他的玩物,像个物品被转送来转送去。虽然柳月有几分姿色和聪慧,也如愿进入了上流社会,但始终没有改变自己被男性消费、利用的命运。唐宛儿也是如此,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态”去迎合、顺从男性,甚至以堕胎去塑造她的“伟大”与“善解人意”,展现出她完全沦落为男性无须负责的附属玩物。阿灿因庄之蝶的名声而拜倒在庄之蝶身下的女性,因所谓的名人喜欢而重拾自信,并为他狂热献身使得庄之蝶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但是阿灿又是不一样的,她为了避免给庄之蝶带来麻烦,甘愿自毁容颜消失于他的生活之中,独自生下他的孩子。

《废都》中的女性将身体作为一种“资本”,以此为自己换取利益。展现出女性在男权社会中以美色得来的“胜利”。与此不同,《暂坐》展现的并非是女性物化的状态,而是通过都市日常的生活来展现女性生存的状态。鲁迅当年在论及“娜拉走后怎样”时,曾预测“不是堕落,就是回来”[10]。然而都不是,这些女性她们都不是鲁迅所预测的,她们没有堕落用身体去换取财富和名利,也没有回到家庭中来在男性的庇护下生存。她们各自拥有自己的成功,展现了“新时代”都市女性的独立生存状态:海若经营着高档的茶庄、陆以可开办自己的广告公司、司一楠拥有全市最大的家具厂、严年初做医疗机械生意、应丽后拥有二十多间门面……她们单身或离异,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经济和思想上取得独立的她们真的能在商业的领域里风生水起吗?事实并非如此,海若的茶庄凭着秘书长的关系拿到最低价、向其语的能量舱馆通过老申带领更多的领导光顾、陆以可的广告生意也是通过柳局长的关系得到等等,她们的生意都离不开这些领导的“帮助”。虽然她们既没有堕落也没有回来,但是她们的财富背后离不开这些领导的“帮助”,这正是男性所代表对权力的掌控,她们对这样的男性权利是完全迎合妥协的。

在《废都》与《暂坐》中男性是不可缺失的角色。他们对女性的态度展现了女性的生存状态。在《废都》中女性作为“性”的符号,是物化的。孟云房说:“男人头,女人脚,只能看不能摸的。”[11]然而在《废都》中男性看女性看得最多的就是脚,庄之蝶第一次给唐宛儿送礼物是双高跟鞋,“庄之蝶惊讶她的腿功这么柔韧,看那脚时,见小巧玲珑,趾高得几乎和小腿没有过渡,脚心便十分空虚,能放下一枚杏子,而嫩得如一节一節笋尖的趾头,大脚趾老长,后边依次短下来,小脚趾还一张一合地动。庄之蝶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脚。”[12]对女性的脚描写得细腻而美丽,充满了玩赏的意味。庄之蝶把女性表现为一种“性”的符号,通过与唐宛儿、柳月等女性的性爱关系把她们作为自己的涉渡之舟,以此展现出自己的男性自信。庄之蝶把柳月作为物品送给赵京五又转送给市委秘书长,将女性物化。庄之蝶、孟云房等西京名人聚会时,围绕的话题离不开对女性的评论,言语之中满是玩味和赏析之意。《暂坐》中羿光是一个与庄之蝶同为作家的男性,但与之不同。羿光与这些女性没有性关系,他是她们众姐妹的一个希望。他把众姐妹成为“西京十三玉”。这样的称呼似乎注定了她们的命运如同“金陵十二钗”。羿光说海若佛堂壁画是临摹短命的西夏王朝地宫画,也暗示了她们姐妹也仅仅是昙花一现。他说“你们升高了想还要再升高,翅膀真的大吗?地球没有吸引力了吗?还想要再高升本身就是欲望,越有欲望身子越重,脚上又带着这样那样的泥泞,我才说你们不是飞天”。[13]聪明的羿光一语道出了她们的欲望,展现了众姐妹的生活是富裕的,但是这种富裕并不包含精神上的富裕,她们无法实现真正的飞升。从羿光的角度看海若她们是富有的,是被欲望所包裹的,但是她们精神上是空虚的,借助于佛来排解自己的空虚与焦虑。

三、“父权制”下的女性观

西蒙娜 · 德 · 波伏娃提出了“女性是形成的”著名论断 :“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没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经济上的命定,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之整体,产生出这居间于男性与无性中的所谓‘女性’。”[14]《废都》中以男性为主要人物,女性作为附属出现。“一男多女”的模式,女性没有自我意识,她们没有清晰的人物面貌,为了生活和爱情,从属于男性,为男性服务。她们忽略了女性自身的价值与意义。在凯特·米利特的《性政治》中提到“我们的社会像历史上的任何文明一样,是男权制社会。只要我们稍稍回顾一番下述事实,事情马上就变得十分明朗:我们的军队、工业、技术、高等教育、科学、政治机构、财政,一句话,这个社会所有通向权力(包括警察这一强制性的权力)的途径,全都掌握在男人手里。” [15]《暂坐》中众多女性有自己的生活事业,但是其背后支撑的是男权所代表的的权力机制,她们拉拢领导、依靠官员为自己谋取更好的生活,获取更多的生意财富。贾平凹的《废都》与《暂坐》虽然描写了不同的女性,展现了女性在生存模式的变化,她们实现了自我的独立与自我价值的转变,但是在《暂坐》中还是可以看出作者对于现代女性的建构还是在父权制的权力掌控之下。小说展现的女性观还是建立在“父权制”下的传统的女性观,她们离不开对男性所代表的权力机制的迎合。

参考文献:

[1]傅湘莉.戴着镣铐跳舞的夏娃——解读贾平凹《废都》中的女性形象[J].南宁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03):31-34.

[2][3][14](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ⅠⅡ[M].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

[4][5][11][12]贾平凹.废都[M].北京:作家出版社,2020:109+138.

[6][7][13]贾平凹.暂坐[M].北京:作家出版社,2021:13+37.

[8]王爽.“白日梦”与“自画像”——论贾平凹与陈染作品中的女性形象[J].固原师专学报,2000,(04):33-37.

[9]汤铭.波伏娃“他者”思想与现代女性独立[J].新西部,2019,(02):108+112.

[10]雷鸣.繁华丽影照苍凉——贾平凹的长篇新作《暂坐》读札[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50(05):14-20.

[15](法)凯特·米利特.性政治[M].宋文伟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作者简介:宋静静,女,汉族,山东聊城人,硕士研究生,长江大学,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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