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司令”贺晋年

从陕北来到东北，贺晋年在齐齐哈尔见到陈云。陈云高兴地说：“咱们的猛将来了。”

贺晋年在陕北的革命经历，是在西北军阀的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他打击恶霸豪强、打开了陕北根据地的局面。

从东北到江西，贺晋年猛打猛追，剿灭匪患无数。电视剧《林海雪原》就是以贺晋年剿匪为基础进行创作的，剧中的主角杨子荣就是贺晋年手下的侦察排排长，而座山雕就是被贺晋年活捉的张乐山。

责任编辑/李志琛

军职简历

贺晋年（1910-2003），陕西安定人。

土地革命时期，任陕甘游击队骑兵大队3支队副支队长，陕北游击队总指挥兼参谋长，红27军1团团长，红十五军团81师师长，红27军军长。

抗日战争时期，任陕甘宁警备1团团长，八路军留守兵团警备3旅旅长兼三边军分区司令员。

解放战争时期，任合江军区司令员，骑兵纵队司令员，11纵司令员，十五兵团副司令员兼48军军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东北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解放军装甲兵副司令员。

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国共分家半年后，贺晋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贺晋年，1910年出生于陕西安定（今子长）县玉家湾镇贺家村。

贺晋年先在离家几公里的王家沟读初小，又到县城瓦窑堡读高小，1927年考上绥德第四师范学校。

8月的一天，榆林军阀井岳秀手下一个叫刘润民的旅长，来到学校，让学生集合。贺晋年看着士兵把从图书馆、教室、宿舍搜出来的书报杂志，像《共产主义ABC》《向导》和鲁迅的《呐喊》《彷徨》等等，在院子里堆成座小山，一把火点着。

这个旅长开始训话：“现在国共分家，当共产党是犯法的。共产党在陕北的‘巢穴，就是绥德第四师范和榆林中学。按上峰命令，对共产党要格杀勿论，免除后患。但兄弟和大家一样，也是知识分子，不愿那样做。你们谁是共产党，兄弟是知道的，要即刻宣布退出，今后不再搞共产，否则就要杀头！”

一个多月后，绥德四师重新开学，半年后贺晋年入党。

贺晋年能够走上革命道路，并成为四野名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谢子长。

在贺家湾时，他就听说安定县城有个团总谢子长，人称“谢青天”。到瓦窑堡读高小，耳闻目睹谢子长打税官，斗争土豪劣绅，就觉得这个官不一样，后来听说这人是个共产党，就觉得这个党肯定错不了。

1930年初，利用西北军阀之间的矛盾，谢子长在宁夏苏雨生的师里，搞了个合法的番号，准备建立党的武装。陕北特委决定选派一些学生到这支部队去。绥德4师有4人报名，賀晋年为其中之一。

贺晋年后来回忆说：“那时听说“朱毛红军”在江西闹得挺红火，可具体怎么个闹法呀？我们不知道建立根据地，也不懂游击战争，到哪儿驻下，除了打土豪，就知道招兵买马，等于等着敌人来打。”

1933年4月，特委决定再搞一次兵暴，他的任务是策反水北门城楼守军暴动。那天晚上，他带着几个人到了那儿，进屋用电筒一照，20多人躺在大通铺上睡觉，枪挂在墙上，把枪拿到手里，暴动就成功了。

出城过黄河，按预定计划奔皋兰县，去找游击队。算上贺晋年带来的20多人，200多人的游击队，依然流寇似的走哪吃哪，招兵买马，谁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生存发展。

一天，游击队停在红沙岭村，刚端起饭碗，枪响了。贺晋年跑到院外一看，山沟里黑压压的都是骑兵。手上没有武器，他一咬牙，从眼前山崖上跳下去，那人就像块石头翻滚着，接着又滚下十几个人。

后来得知，其余的都被围在村子里，非死即俘。有枪没枪的十几个人，奔走了一天一夜，疲惫不堪，一倒地呼呼大睡，待到被鞭子抽醒了，只有束手就缚了。

从兰州赶来的骑兵，主要目标是水北门兵暴的人，特别是贺晋年这个“匪首”。

马鸿逵的马家军，折磨人的手段天下无双。把衣服扒光，五花大绑，脖子上再套根绳子，另一头系在马尾巴上，走不动了，就在地上拖着。天黑了，每人一条麻袋装进去，只露出个脑袋，再在脖颈处把麻袋口系死，连看押的哨兵都省了。

所幸，马鸿逵的母亲正准备到银川去，正好在一条山镇上见到被绑着的十几个人，觉得太不吉利：“我活了这把子年纪，头一次出远门，就碰上这档子事。传我的话，他们是好人、坏人我不管，是坏人让他们死在别人手里，这一次不要死在我们马家手里。”让马家军把被俘的战士都放了。

陕北红军的一员猛将

1934年7月，陕北红军游击队总指挥部成立，谢子长任总指挥，郭洪涛任政委，贺晋年为参谋长兼一支队政委。

1935年2月，谢子长在战斗中负伤去世。5月，西北军委前敌总指挥部成立，刘志丹任总指挥，高岗为政委，贺晋年是红1团团长。红1团和红3团是陕北红军主力，刘志丹称其为“少年英雄红1团”“老大哥红3团”。

9月中旬，红25军长征到达延川县，与陕北红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下辖75师、78师、81师，贺晋年为81师师长（政委张达志）。

这时，东北军67军占领延安，威胁苏区。红十五军团以围点打援战法，在劳山设伏，歼灭延安出援之敌。81师的任务是围攻甘泉，诱敌出援，并从正面堵击援敌。

贺晋年以243团猛攻甘泉城，自己带241团在白土坡阻敌。军团长徐海东巡视阵地，强调241团能否顶住敌人，是成败的关键。

10月1日下午，阻援战斗打响。东北军装备优良，训练有素，陕北红军还从未与这等对手交手，在炮火下很快伤亡300余人。危急时刻，贺晋年亲率师直警通连、侦察连反复冲杀，拿下主阵地左前方一个威胁最大的小山峁，将局势稳定下来。

劳山伏击战，红十五军团歼敌110师师部和两个团，又乘势南下围攻榆林桥。75师攻击受阻，徐海东命令81师从北面加入战斗。贺晋年爬上高地，敌人阵地尽收眼底。部署妥当，他要过一挺机枪，让人抓住他的双腿，俯身挂在崖畔，居高临下猛扫。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打蒙了，部队很快突进榆林桥。

一听到“贺晋年”的名字，土匪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1946年3月，八路军留守兵团警备3旅旅长兼3边军分区司令员贺晋年，奉命去东北，8月就任合江（大体相当于今佳木斯及其以东地区）军区司令员。

从陕北来到东北，贺晋年在齐齐哈尔见到陈云。陈云挺高兴，说咱们的猛将来了，向他伸出两个手指。贺晋年笑道：“我可不要这个外号，光猛哪行啊？”

贺晋年以为，陈云说他打起仗来像“二杆子”一样勇猛。

陈云摇摇头：“这是英文‘胜利的第一个字母‘V，表示胜利的意思。统兵打仗，什么时候也少不了个‘猛啊。”

而合江剿匪，则让我们见识了这员猛将的另一面。

据1946年6月不完全统计，散布在东北的土匪还有近三万人。这些被称为“胡子”的股匪经常四出祸害人民，扰乱秩序，袭击东北民主联军地方部队，杀害地方工作人员，一时气焰甚为嚣张。

伪满时期，日本人采取收买政策，“胡子”大都卖身投靠了日本，“8·15”后，这些“日本胡子”又摇身一变，成了“中央胡子”。其中，谢文东、张黑子和孙荣久等四支“胡子”势力最大，号称合江地区的“四大旗杆”。

8月15日，佳木斯各界群众在中心广场举行盛大集会，庆祝抗战胜利一周年，同时公审几名日本战犯和汉奸。公审正要开始，嗒嗒嗒嗒嗒，一串子弹射向主席台，全城顿时枪声大作。骚乱平息后，主席台和会场上鲜血点点摊摊，传单还在空中飘扬：“欢迎国军”“打倒共匪”“共产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10月，不到半个月，土匪又接连洗劫了萝北和依兰两座县城。大小店铺抢劫一空，县委、县政府鲜血淋漓。包括箩北县长在内的20多人，被拉到郊区集体枪杀。依兰县委书记的妻子，被糟蹋后上吊自杀。

共产党不铲除这个心腹之患，就难在黑土地上站住脚跟。

在创建陕北根据地时，贺晋年就以擅长剿匪而闻名。东北“胡子”与陕北土匪当然有区别，但大路数是一样的。

开头，一些地区用大部队围剿。“胡子”到处都有线眼，人熟地熟，部队呼呼啦啦未到，早跑没影了。有时围上了，一打就散了。部队一走，“胡子”头一声唿哨，又拉了起来。

贺晋年不这么干，他组织精干的小分队，逮住踪影就穷追不舍，而且务必抓住“胡子”头。追进老林里打，追进草甸里打，追进沼泽里打。

贺晋年后来说：“东北有三宗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我们的小分队也有三宗宝，大饼子咸菜疙瘩乌拉草。追‘胡子是十万火急的事，没工夫埋锅做饭，做饭有烟也会给“胡子”报信。玉米面大饼子，就着咸菜疙瘩，骑在马上边追邊吃。冬天冻得铅球似的，啃不动，就揣在怀里暖着。”

不过，大雪也提供了“胡子”的踪迹。“胡子”很狡猾，排成一路横队，漫无边际地在老林子里窜。贺晋年是不管你有多少路，我只管一路追。“兔子转山坡，踪迹不离窝”，“胡子”也和兔子一样，迟早是要归到一起去的。

没有雪的季节，就凭踏倒的蒿草追踪，夜宿的鸟飞鸟叫也是报警器。马粪蛋子更是宝贝，拣一个看看，就能判断出“胡子”的距离。

最主要的还是依靠群众。对于那些非抢即奸的“胡子”，老百姓恨之入骨，只是怕“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怕报复，敢怒不敢言。不过只要耐心说服，并干出样子来，总会有人敢说话。贺晋年就是凭借这些，在牡丹江两岸死死盯住一股股“胡子”，把他们一一吃掉。

从秋天追到秋天。贺晋年的第一匹坐骑，一匹没一根杂毛的白色日本战马，累倒了，死了。第二匹是缴获“胡子”的枣红马，剽悍，烈性，在牡丹江岸边滚下悬崖摔死了。后来他也病了，发高烧。深山老林，大饼子咸菜疙瘩都啃光了，怎能养病？大家要送他回佳木斯，他不干，弄副担架抬着，继续追击。

贺晋年知道，“胡子”的处境也绝不会比他自己好。现在是拼决心、拼意志的时候，就看谁能坚持到底。只有在“胡子”疲惫不堪的时候，才能追上他们，而要使对手疲惫不堪，自己就要疲惫不堪，甚至比对手更疲惫不堪才行。

“四大旗杆”中影响最大的谢文东，就是这样被追到穷途末路，几百人马或死或降，最后孤身一人落网。

有的老人说，后来在江西剿匪，一听到“贺晋年”的名字，土匪也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晚年时，贺晋年听到这个说法，笑了：“真这样可就麻烦了，跑得快不好追呀！”

可有一条我们占先了，拍电影。一个《董存瑞》，再一个是根据翠微峰剿匪拍的《翠岗红旗》

1947年5月，东北民主联军成立骑兵纵队，贺晋年任司令员，9月调任7纵副司令员。1948年3月组建5纵、11纵、12纵，贺晋年为11纵司令员。

11纵整训50天后，出手第一仗，是攻打隆化。

这是贺晋年印象最深的一仗——不仅因为是11纵（48军）的首次攻坚战，还因为一提起这座塞外山城，就会想到一位虽未谋面却是让他刻骨铭心的军人。

31师控制苔山后，城内敌人均逃入城西北的隆化中学。

隆化中学在地图上标明为“21号碉堡群”，敌人利用院墙和周围建筑，修了许多明碉暗堡。东北角一条旱河上的桥体，就是个暗堡。下午3时，32师96团6连冲到这里时，暗堡里的机枪突然开火。6连两次派人上去爆破，都未成功。

6班长董存瑞，抱着炸药包上去了。

前面机枪喷吐火舌，后面火力掩护，那也是九死一生啊。或爬或滚，有时跃起冲跑几步，真就到了那桥下。可他没带支架。那桥洞一人来高，放在河床上引爆，能有多大劲头？没人知道董存瑞到底怎么想的，已知的是他用手擎起炸药包，拉着了导火索。

据说，战后有人认为董存瑞没带支架，违反规定，是起“事故”。

贺晋年火了：“舍身炸碉堡，英雄！”

1949年6月下旬，48军从南昌地区出发，解放了包括瑞金、兴国、宁都、于都、井冈山在内的赣西南地区，剿匪随即提上议事日程。

盘踞在这里的两大股匪，一是以黄镇中为首的豫章山区“绥靖”司令部，再就是活动在井冈山地区的惯匪肖家璧。

黄镇中原是红军，变节投敌后，为获得主子赏识重用，疯狂报复，杀人如麻。据《陆军第五十五军大事记》载，自1930年起，他和他的队伍在老区杀害八万多人。赣西南解放前夕，这个魔头率队逃上了翠微峰。

翠微峰又叫赤面寨，位于宁都县城西北10华里，峰立如剑，仅有一石级小路攀登可上。西有王竹寨，北有观音山，均地势险要，三山相连，互为屏障。太平天国时期，周围官僚地主，都逃来这里，太平军围攻数年未下。

四野大军南下，国民党人心惶惶，黄镇中不惶。人说“狡兔三窟”，他则是铁了心只有一窟，就是翠微峰。在他的心目中，蒋介石跑去的那个汪洋大海保护着的台湾岛，都不如翠微峰牢靠、保险。

这个赣西南的大魔头狂言叫嚣：“有了翠微峰，就有江西省！”

眼看着国民党一天不如一天，黄镇中当然也不会怠慢，利用山势，选择要点，修了20多个各式碉堡。山上原有许多天然洞穴，再凿出一些，有的还互相通连，可藏可打，火力都对准那条唯一的石级小路。重中之重是囤积粮草。他带上山两千多人，搜刮上山的粮食可食用3年。

退出宁都前，把兵工厂、发电厂、印刷厂的设备，还有造币机，都搬上山了。上面饭店茶馆戏园子，什么都有，还有监狱。这个魔头就要在这里建立他的王国、乐园，等待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了。

48军军长兼赣西南军区司令员贺晋年，轻蔑地一笑。共产党可不是当年，大刀、长矛、步枪，顶多有几挺机枪的样子了。

这是贺晋年戎马生涯的最后一仗。首先扫清外围。剿匪专家组织精干的小分队，急袭、突袭。利用降匪劝降，或做向导，直捣匪巢。当然更重要的是发动群众。惯匪肖家璧，就是由群众报信才抓获的。小分队出击，通常都是夜间，事先搞清敌情、地形，突然包围，一抓一窩。攻打翠微峰出敌意料，突然变成白天。

黄镇中吹嘘10年也攻不破的翠微峰，10小时就被拿了下来，他自己也被活捉。

贺晋年说，我们48军组建得晚，打的大仗、硬仗也不算多。可有一条我们占先了，拍电影。一个《董存瑞》，再一个是根据翠微峰剿匪拍的《翠岗红旗》。

贺晋年后来又说，48军这个小兄弟，在这上头“争”了个头名，想起来也怪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