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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秉琦:当代考古思想家

2021-10-22孙庆伟

科学大观园 2021年20期
关键词:考古学考古学科

孙庆伟

苏秉琦在安阳琉璃阁固围村大墓坑口旁边(摄于1950年)。图片|读书

苏秉琦是中国考古学上的一座丰碑,他是中国考古学“永远的导师”,是“当代考古学思想家”。

为爱国考古

1928年苏秉琦中学毕业,为了家族的纺织企业,他来北平报考了北平工业学院并被录取,但在北平的所见所闻,令他“深深感到国家的形势严峻,青年的责任重大,国不保家也难保”,于是“决心改学中华民族的历史以唤醒民众 ——教育救国,兴史救国”。1934年8月,苏秉琦从北师大毕业。他原计划是在北平或回老家做历史老师,“让国人深知民族历史而懂得要挽救自己”。但时任北师大校长李蒸知人善任,推荐他到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所,在徐旭生任主任的考古组任职,当年秋天就在徐旭生的带领下前往关中开展古迹调查并参加发掘宝鸡斗鸡台遗址,由此开启了他一生的考古之旅。

20世纪30年代,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所念兹在兹的国家大事就是救亡图存,最大的担忧就是做亡国奴,所以苏秉琦每每在心中叨念:“吾爱吾国,甚至把身心奉献,让国土和民族不致沉亡,反得永生。”抱着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的信念,苏秉琦于1938年忍痛离开老母和妻儿,从北平转移到昆明。在昆明黑龙潭7年多的时间里,徐旭生、苏秉琦师徒共处一室,埋头学问。徐旭生完成了巨著《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而苏秉琦则先后写出了《陕西省宝鸡县斗鸡台发掘所得瓦鬲的研究》和《斗鸡台沟东区墓葬》。徐书是典型的使用新方法整理老材料,而苏秉琦的著作则是使用新工具整理的新材料,代表了这一时期古史重建两条最主要的路径。

身处剧变的大时代,除了“教育救国,兴史救国”,徐旭生、苏秉琦并没有更多的选择。苏秉琦在晚年还反复强调:“五四运动前后 ……中西文化问题之所以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原因很简单,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古国落后了,落后的原因是什么?不能不从历史上来回答这个问题。”新中国成立后,苏秉琦供职于新成立的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这面对新社会、新时代,苏秉琦将一腔报国之心与扎实的学术底蕴相融合之后,爆发出对考古学性质与意义的初次宣言。

对苏秉琦这一代知识分子而言,“认识历史,理解今天,展望未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必然选择,所以他对于考古工作是否已经从 “为考古而考古 ”转变为 “为历史而考古 ”表示出极大的关心。

为历史而考古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苏秉琦的代表性研究成果主要有三项:西安附近古文化遗址的调查、洛阳中州路发掘报告的结语以及论文《关于仰韶文化的若干问题》。在这些研究中,都能够看出苏秉琦在“为考古而考古”到“为历史而考古”转变上所做的努力。

1951年春夏,苏秉琦带队在西安附近开展古遗存调查,在开瑞庄(客省庄)发现了仰韶、龙山与周三种文化遗存的“三叠层”。在苏秉琦的眼中,上述三种文化遗存,不仅时代早晚不同,更可能各有渊源——仰韶不一定直接发展为龙山,龙山也不一定是小屯殷商文化的前身;河南的仰韶与关中的仰韶“不是一回事”,河南的龙山与关中的龙山也“不是一回事”,小屯的殷商遺存与关中的先周遗存“就更不是一回事”。现在我们都知道,苏秉琦的上述认识其实就是30年后 “区系类型 ”理论的最早萌芽,但在当时,苏秉琦关心的是如何从考古材料出发认识当地的古代文化,也就是在此过程中,考古材料升华为史料,考古研究也就自然上升为历史研究。

苏秉琦的上述思想在《洛阳中州路(西工段)》的结语中得到更加充分的体现。

就在苏秉琦的学术研究渐入佳境的时候,危机和挑战也随之而来。1956年春,北大考古专业应届毕业班的学生针对考古学研究中“见物不见人”的现象进行了大批判,矛头直指专业主任苏秉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苏秉琦在1965年发表了《关于仰韶文化的若干问题》一文,这不仅是苏秉琦个人的一篇代表作,也是20世纪中国考古学的一篇划时代巨作。

苏秉琦对于仰韶文化的突破性认识,固然得益于他1959年对陕西华县泉护村出土材料的系统整理,也得益于他对类型学方法炉火纯青的运用,但最为关键的是他对该项研究意义的清楚定位——通过对仰韶文化的研究,要“使探索中华文化和中华文明起源向前迈进了一步”。

上述认识,既是苏秉琦个人的“顿悟”,也是中国考古学的“顿悟”。从1934年在宝鸡斗鸡台遗址初涉考古,到1965年的这番“顿悟”,苏秉琦30年所悟出的正是考古学的著史之道——只有通过对不同区域古文化的分子水平研究,考古学才能写出 “有血有肉”的历史,才能真正完成从“为考古而考古”到“为历史而考古”的升华。

创造考古新时代

《关于仰韶文化的若干问题》完成后,苏秉琦原本计划接下来对大汶口和龙山文化开展类似的研究,但因“文化大革命”爆发而未能实现。1975年,尽管风雨尚未完全过去,但苏秉琦明显显得“躁动”。这年8月,他应邀给吉林大学考古专业的师生以“学科改造与建设”为题作了一次演讲,这是他首次在公开场合就学科发展方向等重大问题系统地阐述自己的见解。对于当时的学术界现状,苏秉琦认为“表面看来似是材料、工作不够的问题,实质主要是指导思想的问题以及必然带来工作上的盲目性”。为此他提出了本学科中长期的、带有普遍性的5个课题,并强调未来第一项重点工作是对“条条和块块”(核心和“五湖四海”)的研究。主持这次讲座的张忠培后来动情地回忆:“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历史在这里出现了转折,苏秉琦先生的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论,愈益获得了广大考古界同仁的支持,在他的这一理论的指引下,中国考古学踏上了新的征途,创造了苏秉琦时代。”

苏秉琦先生在琉璃河遗址(摄于1983年11月)。图片|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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