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说我是“讨厌的肥婆”

杨红英

孩子远比我们想象的爱我们。因为爱，他容易生气，也很快选择原谅;因为爱，你给予一点点，他定会回馈很多很多……

儿童节那天早上，5岁儿子兴高采烈地跑到我跟前要礼物。我急着去学校上早读课，有些不耐烦地对他说：“不要挡着我，中午再说。”

儿子立即噘起嘴巴，退后一步，轻声说：“咱们不是说好去游乐园耍吗？”

“游乐园？我什么时候说过？”已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我，实在想不起有这样一个承诺。

“你竟然忘了？”儿子拽着我，把哪一天哪一刻，我怎么承诺的情况，一五一十说起来。

“哦，想起來了！”我心里已十万火急，只好故作恍然大悟状。迅速地说了一声“儿童节快乐！”打断他的纠缠，出门前还准备上前亲亲他。

“今天去不去？”儿子拉下脸问我。我只好实话实说。“今天去不成，我要上班。周日再去好吗？”

“你这个讨厌的肥婆！”儿子的嘴突然像喷箭杆一样丢出这句话。我内心潜藏的火焰腾地涌上脑门，本能地扬起手。他也不躲，倔强地仰起头，满眼幽怨地望着我。

其实，这天也是我的生日。但随着年龄渐长，我越来越抗拒过生日。女人的年龄翻过30岁这道坎儿后，心里总是潜藏着“老之将至”的危机感。不过恰好生日巧遇儿童节，我便觉得讨了一个好的彩头，心想着晚上一家人出去好好吃一顿庆祝。

那天心情本来是很好的，可是，我5岁的儿子却在我生日的清晨，送了“讨厌的肥婆”这么一份“厚重”的生日礼物。

气愤不已的我紧闭嘴唇，微闭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收回已经扬起的手。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儿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我说再见，我也没说“宝贝，今天要开心”。

整个上午我情绪低落，试图拔掉儿子射向我心中的箭。但我也庆幸自己没有用一巴掌发泄怒气。

最近工作太忙，身体也不是很好，每天下班回到家，我都想闭目养神。儿子黏黏糊糊，满眼兴奋地跟我说这说那，我要么敷衍，要么让他找爸爸去。回头再想，当时我的表情是令人讨厌的。

“孩子是镜子，能照出我们自己的样子”。父母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照射在孩子身上，被他一一记录在案。久而久之，这些习得的言行便内化成他的为人态度、做人准则，甚至思想观念。

想起最近我们家的饭桌时间，简直成了戾气盘绕的重灾区。我和先生总在吃饭时说自己工作上的不顺心，发牢骚，有时还毫不忌讳地咒骂几句。你来我往，快哉乐哉，早已忘记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听众。

今天，这小听众看起来毫无根由地骂我，岂能归结为无师自通？幸好幸好，我没把手挥出去。等到他把我的拳打脚踢记录下来，把我的气急败坏投射过去，那还了得？这么一想，我已心平气和。

中午回家路上，我买了儿子最爱的乐高玩具，他给我开了门后迅速地跑回去，像一只刚到新家不久的小猫，跟我保持两三米的距离。我一直微笑地看着他，温柔地呼唤他，终于，在第N次走上前时，儿子没有躲开。

我把他拉到身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摩挲他的背一边说：“宝贝儿，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说她胖。何况你说的是‘肥婆，还加了一个‘讨厌。你这句话让我很生气，很伤心，一上午都没有精神……”

“妈妈，对不起！”儿子已泣不成声。“但妈妈不怪你。”我把他搂进怀里，一边给他擦着眼泪一边说，“是妈妈有错在先，说话不算数，你太生气了才这么说的。”

儿子像被击中一般，马上止住了抽泣，弓着的背瞬间变得笔直。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孩子，对不起！”

他一边说“没关系”一边往我怀里钻，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我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几分钟后，儿子平静下来，拉着我的手走进他房间，书桌上有一幅画，是妈妈拉着孩子的手走向游乐园。

儿子在“妈妈”的头上写了“生日快乐！”我接过他的笔，在“小孩”头顶上，写下了“儿童节快乐”。

儿子笑了，轻声地说：“妈妈，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当然知道，因为，妈妈也同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