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拉斯维加斯
2021-10-20义海
义海
如果不是因为参加NCA年会,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到拉斯维加斯来。在我的心目中,拉斯维加斯并不是个好地方,觉得它是奢靡之城、堕落之都,是一座用欲望堆砌起来的城。虽然城市都是“人工”的,是经过人为的设计构建出来的。但是,人们在构建一个城市时,往往是因为那里自然条件优越,人越聚越多,而最终成为一座城市,比如美国东部的纽约、巴尔的摩等城市。可是,谁会想到,在内华达的迷茫戈壁当中,在被四周荒凉的山岭包围下的这片山谷里,居然会“噌”地冒出一座城市来呢?它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又仿佛是戈壁上偶然出现的海市蜃楼,一阵风过,似乎就会烟消云散。所以,当我走在这座城市里,在脑子里飘来荡去的一个问题是: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
然而,一座城市,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要它因为某种原因获得了某种声望,它总是会吸引人们前去,民众不会以批评家们的观点来选择旅行的目的地。一座不很大的城市,就这样赢得许多“世界第一”:“世界娱乐之都”“结婚之都”……当然,最主要的是,它与人类最坏行为之一的“赌”联系在一起。拉斯维加斯就是赌城,赌城就是拉斯维加斯。
人不分东西,地无论南北,人性中总有共通之处,赌,便是其一。赌有着牢靠的数学基础和心理基础;它是天然的放大镜和微缩镜;在这种行为中,人把自己交到一个叫“概率”的上帝手中;左边是天使,右边是魔鬼,中间是人。据说,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赌都有很浓重的宗教色彩,在赌者眼里,上帝(神)是公平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方中世纪产生的决斗,一定程度上讲,也是一种赌,但赌的是命。
还是回到拉斯维加斯的“赌”吧。一下飞机,踏进“到达”大厅,一股“赌”气扑面而来。在典型的西部音乐的嘈杂声中,一望无际的老虎机闪烁着挑逗的光。走进下榻酒店大堂,更觉得是走进了“赌”的汪洋大海。一张张赌桌,一台台老虎机,让人目不暇接。在拉斯维加斯,可以住宿的地方就可以赌博,可以赌博的地方就可以住宿。真可谓,满城尽是豪赌客。
我对赌博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但喜欢看别人赌,最爱看二十一点,看赌客面前的筹码怎样越来越少。这张赌台看够了,换张台子再看。没有赢钱的快乐,也没有输钱的刺激,抽着烟,看庄家大把大把地赢钱,看赌客们的千姿百态,只要观“牌”不语就行。喜欢“观牌”也是因为在赌场里可以自由吸烟。这是拉斯维加斯的好处。虽然美国禁烟很严,但在拉斯维加斯,只要有赌场的地方便可以自由吸烟。当你把香烟点着,就有人给你送来烟灰缸。所以,忙了一天,晚上洗完澡,想吸煙时,便披上外套,到楼下赌场去,毫无在美国其他城市吸烟时的拘束感。
在拉斯维加斯的几天,虽然我不是去赌运气的,但在眼前晃动的始终总是那个词casino(赌场),满街闪烁的casino。我们开会的地点是在Rio酒店,而我住的地方却是在Palm酒店。所以,每天进到Rio酒店的里面,首先得穿过迷宫似的赌场,有时甚至会在赌场里迷路,最后才能找到会场。
一天傍晚,正当我要走进Rio的时候,入口处电子屏上的一行欢迎标语让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热烈欢迎贵宾莅临”(原文为繁体),但笑完以后又觉得不是滋味。拉斯维加斯这么一个国际大都市,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语言,为什么一定要在赌场前用中文打出欢迎标语呢?答案自然很清楚。走在赌场里,我喜欢观察各种各样的赌客,我发现,不少赌场里华人赌客一般占30%左右,男女老少都有。我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及什么目的来拉斯维加斯的,但我知道,华人赌客在这个城里是一个很大的群体。要不然,赌场门口为什么单用中文的欢迎语呢?更有趣的是,这电子屏的下面,是四个设计一致的、装饰性的图案,上面用汉字写着:容易。“容易”什么呢?赢也容易,输也容易。
赌,虽然很多文化里都有,但几乎毫无例外地认为赌是坏的,赌是堕落的,赌是邪恶的,而且赌跟其他邪恶的东西总是相生的。比如,在中国文化里,“吃喝嫖赌”跟“油盐酱醋”一样,几乎成了一个固定的合成词。所以,在“赌”风劲吹的拉斯维加斯,必然会产生诸如此类的生活方式,作为一个旅游城市,自然也会打造相关的“产业”来满足游客的需求。于是,拉斯维加斯作为赌城的同时,又被称为娱乐之都、奢华之城、消费胜地、浪漫之巢。
当夜幕降临,四周的不毛荒山已经沉睡的时候,山坳中的这座城依然灯火通明。出了城,就是死一般寂静的无人区;进了城,却是香艳逶迤的极乐世界。城中最奢华、赌场最集中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几乎被灯光映照得通体透明。奢华酒店(赌场)一家挨着一家,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吸引游客的招数。全世界最有名的25家宾馆,大多数都有他们的酒店开在这条街上。
拉斯维加斯人似乎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要搬到这里来似的。比如,一家酒店的名字就叫“纽约,纽约”,它的标志性的建筑就是一座缩小了的帝国大厦。巴黎大酒店的标志性建筑,则是高约165M的埃菲尔铁塔。再比如,卢克索大酒店(Luxor)则采用了金字塔的外形,而酒店名“卢克索”本身就是古埃及的地名,这可以让从非洲来的贵宾产生认同感。总之,漫步拉斯维加斯大道,我忽然想起柳永描写古代杭州的繁华景象时用的那句词:“竞豪奢”。当然,我们不能用“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来描写拉斯维加斯,但可以改成“市列老虎机,户盈豪赌客”。
在拉斯维加斯的那一周,我住在一家叫Palm的酒店。Palm是“棕榈树”的意思,而棕榈树是这座城市最具代表性的树种,也是这沙漠性气候的独特的恩赐。Palm酒店门口的标志性陈设是大门两侧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燃烧的火焰。它被罩在玻璃罩里面,估计下面有煤气管道相通,由于有玻璃罩着,即使有风,也不会熄灭。晚上,我喜欢站在这火焰的旁边,边抽烟,边取暖。
一天,朋友问我:这家酒店为什么用这两束火焰做标志,我的回答是:这火焰是一种象征,它象征激情、热情、欲望,它是欲望的火焰,因为它用“力比多”作燃料。
当夜幕降临,四周的不毛荒山已经沉睡的时候,山坳中的这座城依然灯火通明。出了城,就是死一般寂静的无人区;进了城,却是香艳逶迤的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