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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公何以谓之“文”

2021-10-20张石山

名作欣赏 2021年10期
关键词:晋军晋文公晋国

张石山

從晋文公的谥号说起

《论语·公冶长》篇第十五章,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这儿说到的“文子”,是卫国大夫孔圉的谥号。谥法,是中国古代极其严肃的礼法制度之一。依古时谥法规定,自天子、诸侯到卿大夫贵族大臣,死后皆有谥号。卿大夫大臣的谥号,由朝廷颁赐;天子诸侯的谥号,则是由朝廷的卿大夫议定。

众所周知,晋国的国君重耳死后其谥号是“晋文公”。

《逸周书. 谥法解》关于这个“文”字,有具体条目:“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锡民爵位曰文。”

重耳死后卿大夫为其定谥文公,这样的评价非常高贵,是为备极哀荣。而我们反顾检视重耳一生,特别是他在晋国当政期间的所作所为,应该说,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他当得起这个“文”字。后人称其“晋文公”,是为实至名归。

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艰辛备尝,最终得以复国。复国之后,对内,“文公修政,施惠百姓”;对外,“尊王攘夷”,在与楚国的城濮之战中践行诺言“退避三舍”。其中有仁道、有忠恕,有当仁不让,有坚守信义,有“仁者无敌”的形而上精神。

《论语·八佾》篇第十四章,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周礼在夏、商礼制的基础上有所损益而制定,开创了周代礼制文化,形成了完备的礼法制度。后来,“周辙东,王纲坠”,是孔子克己复礼,创建了儒学,重新整合再造了中华仁道体系。从周公定礼到孔子创建儒学,从礼崩乐坏到文明的整合重建,其间经历了500年。

这500年,不会是华夏文明的蛮荒与空白。

其中,从周公制礼到重耳出生,经过350年;从重耳逝世到孔子逝世,经过150年。

孔子的儒学仁道,不会无中生有。在孔子之前,一定还有历代前人对于礼仪制度的护卫与践行。

比如,重耳的“文公修政、施惠百姓”与“尊王攘夷、退避三舍”,我们应该看作是儒学仁道建立之前的一种“前实践”。

孔子著《春秋》,作为我国第一部信史,笔则笔,削则削,“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忠实地记录了240 余年春秋时代的历史。其中,包括记录了重耳复国以及“晋文公称霸”的重大历史事件。

春秋时代,众多人物登上历史的舞台。记述重大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的史书,同时记录下了那个时代所诞生的许多成语。众多成语的诞生,极大地丰富充实了汉语文化。

众多成语中,“退避三舍”是与重耳有关的一条极具代表性的成语。“退避三舍”当时在城濮之战中的具体践行,彰显信义于天下,这成为重耳所以被定谥“文公”的重要因素。

对“退避三舍”本义的误读

“退避三舍”,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一个著名成语。它与晋文公重耳有关,产生于春秋时代,践行于晋楚城濮之战。自这条成语诞生,已经过去了2600 多年。随着时光流逝,后人使用这条成语,逐渐远离了它的原本“所指”,而只是借用它的“能指”。甚至,在说起城濮之战这一历史事件时,由于时空隔绝,大家无法身临其境,多半也难以设身处地,于是,对“退避三舍”的理解也出现了某种望文生义的偏颇。人们不经意间,往往是在用这个成语后来的“能指”,去解读它原有的“所指”。如此交互为用,对这个成语的本义,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误读。

我们先来解读“退避三舍”的字面含义。

古时,以行军三十里为一“舍”。舍,或有止歇宿营之意。三舍,是九十里。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主动退让九十里,则是退避三舍。

其引申比喻,有退让回避,避免冲突之意。

就这个成语的比喻引申义,已有某种程度的偏离或狭窄化。退避三舍,固然是一种退让与回避,但不是它的全部。一方退让,对方不认为是一种礼让,认为是怯懦,反而继续进逼,则又如何?所以,退避三舍,有先退一步的意思,但并非示弱;有暂时避其锋芒的意思,却并非避战。正确的引申,退避三舍,除了“暂退一步”,应该还有“再做计较”的隐含意思。

之外,就城濮之战中确实发生了的“退避三舍”,还有人做别样解读。认为是晋军重耳方,假作怯懦示弱以麻痹对手,以便诱敌深入,将楚军带进预设的包围圈。这样的解读,是为过度解读。将后知后觉的书生之见,强加给了古人。

以上对“退避三舍”这一成语解读中的偏颇,说来还算不上最严重的误读。小有偏离,无伤大雅。我以为,对“退避三舍”本义亦即它本有的“所指”的理解上,后人出现了尤为严重的误读。

笔者撰写过三十集电视剧本《晋文公》,在编剧写稿过程中,曾经设身处地,有如身临其境,尽力再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再现了具体化的“退避三舍”的险恶情境,对于晋军在战场上退避三舍,有着自认为贴切的体悟。

如果说,在晋楚城濮之战中,晋军仅仅是后退了九十里,这就过分拘泥于字面解读,失却了这一行为本身原有的张力与分量。

重耳曾经当面允诺楚庄王,“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当两国之间果然发生了战事,重耳言而有信,在众目睽睽下,践行了这一庄重的诺言。

试想:晋楚两军于中原相遇,即将开战,为了践行宿诺,晋军平安后退了九十里,这样理解可就太简单了。两军相遇,晋军礼貌声称:咱两家今天不打仗,三天后再来打过;不在这个战场开打,换一个九十里外的场所再来开打。而楚军方面慨然应允,连连称善。于是,晋军毫无危险,平安后退,有如普通行军,甚至优哉游哉仿佛旅游散步。可惜这样的假设不能成立。如果是这样,这是儿童游戏,绝不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退避三舍,在城濮之战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春秋时代的《左传》以及汉代的《史记》,对此是为语焉不详,缺乏清晰的叙述交代。然而,我们依然能够从史书的字里行间,“读”出文字之外的若干信息。

此前楚宋两国之间发生的战事,宋襄公遵循古礼“不击半渡”,换来的是什么?是宋军大败,宋襄公负伤乃至因伤而死。

在城濮之战中,晋军谨守信义,连连退让规避,这样的行为或也有双方就此罢兵的意味。但晋军此时已然达成了解救宋国的目的,楚国方面的同盟国曹国、卫国,则臣服于晋军。楚国决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于是,晋军的连连退避,换来的是楚军的节节进逼。

于是,战场上的真实情形是,晋军连连后退,楚军连连追击,晋军此举将自身置于极其不利的态势。事实上,重耳为了坚守信义,冒了宁可失败甚至全军覆没的巨大风险。

从这样的意义上来评价“退避三舍”,庶几近之。

城濮之战,其最终的结局是晋军获胜了。但这一胜利,有极大的侥幸。假若,晋军失败了呢?那样的话,历史必将改写。

我特别想要强调的是,即或晋军失败,重耳坚守信义践行“退避三舍”,这一行为的意义仍然不应抹杀。

重耳坚守信义,有着比取得某场战争胜利更为超越的形而上意义。

它是晋文公所以为“文公”的重大事实依据之一。

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即将归国执政之前,曾经抵达楚国,受到了楚庄王的盛情款待。当楚庄王赤裸裸地追问重耳日后将如何报答,重耳郑重许下了退避三舍的诺言。这时,即便重耳尚未复国执政,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退避三舍,一诺岂止千金!而在城濮之战中,重耳践行了自己庄严的承诺,为仁道为信义,树立了一个永久的辉煌榜样。因之成为一位仁德君主“晋文公”。

让我们一道穿越那个诞生传奇伟人和传世成语的伟大时代,回溯重耳成长为一位仁德君主的心路历程。

盛产成语的传奇时代

春秋时代是一个盛产成语的生动活泼的时代。仅仅在晋国,仅仅伴随“重耳复国”这一历史事件,就产生了许多流传千载、脍炙人口的经典成语。

晋文公的父亲晋献公,号称一代雄主。在其执政的前半段,大力开疆拓土,使晋国迅速成长壮大,成为一个北方强国。

晋献公曾经借道虞国,去攻打虢国。当灭掉虢国之后,回军途中,顺道灭掉了虞国,是为“假途灭虢”。一个成语,其所指完整准确地概括了整个历史事件,其能指则具备了借喻指代的功能。

当其时也,虞国大臣宫之奇极力谏阻虞国国君,一旦虢国灭亡,虞国将失去依傍应援。“虞之与虢,唇之与齿,唇亡则齿寒”,国势险矣。而虞君贪鄙,收受了晋国的礼品玉璧良马,甘于借道,置国家安危于脑后,终至亡国。

这一成语,隐隐然透着某种危机感。

晋国臣子荀息,当年曾给晋献公出谋进言,向虞国赠送良马以借道。此时灭了虞国,阴谋得售,志得意满。“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献公笑曰:‘马则吾马,齿亦老矣!”当年之马,仅止“马齿徒长”而已。

其洋洋自得的情绪是为溢于言表。

武力争胜,开疆扩土,晋献公日益骄横跋扈。公元前666 年,骊姬生奚齐,献公欲立他宠幸的骊姬所生幼子为储君世子。为扫除障碍,于是有了迫害世子申生以及公子重耳和夷吾的悖谬行为。

“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公元前657年,申生终至被迫自尽;公元前656 年,重耳则不得已去国逃亡避祸。史上乃有了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历尽艰辛最终复国的伟大传奇。

重耳最初的逃亡避祸之地,是狄国。重耳所以选择这样的流亡地,自有其某种必然性。

晋献公的正妃,是齐国公主齐姜,乃晋国世子申生之母。而重耳与夷吾的生母则是狄族女子,传说名叫“大戎子”。史书则明确记载,重耳的外公名叫狐突,两个舅父名叫狐毛、狐偃。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狐毛、狐偃始终追随,直到艰难复国。晋国与狄国接壤,而且素有姻亲往来。重耳可谓狄族人的“外甥”,遇难流亡,首选狄国,该是顺理成章。

一开初,重耳流亡,缘何不选择其他中原诸侯国?自有个中缘故。晋国与各诸侯国皆有外交往来,设若晋献公以武力相要挟,提出“引渡”逃亡去国的重耳,重耳的处境会相对危险。

重耳流亡狄国,藏匿居留达十二年之久。期间,他和忠实的追随者赵衰还分别迎娶了狄族别支部落“廧咎如”的两个女子。赵衰娶了姐姐叔廆,重耳娶了妹妹季廆。二人并且都在狄地生了儿子。重耳两个儿子,名叫伯絛与叔刘;赵衰的儿子,便是后来鼎鼎大名的晋国执政赵盾。

晋献公死后,重耳的弟弟夷吾先行归国就任晋君,是为晋惠公。公元前644年,晋惠公不仅曾经派人赶赴狄国去刺杀重耳,甚至不惜发动战争攻伐狄国。重耳于是不得已离开狄国,再次踏上了流亡的旅程。

重耳与狄族妻子季廆,结合将近十二年,生有两个孩子。迫不得已再度流亡,夫妻二人分手时节,重耳对季廆提出了一点要求或曰希望:希望季廆能够等候他25年,如果到时不能回来重逢,季廆再另嫁他人。

作为狄族女子,是否会有中国妇女千年之后才有的“从一而终”的概念,不得而知也。作为一个男人,一位丈夫,自己前程漫漫,一切都在未知状态,对妻子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是否过分?或许,我们可以宽容一点讲,这些该是属于人之常情吧。

而季廆对重耳的回答非常有趣。我今年已經25了,再有25年,则是“行将就木”,还嫁什么人?我等你就是!

这样,一位春秋时期的狄族女子,给我们留下了“行将就木”这个成语。其中透着某种特定的凄凉气氛。

有了一位狄族妻子的郑重然诺,重耳在前途未卜的漫漫流亡途中,该能得到多少鼓舞和抚慰?

重耳的个人经历,极富传奇色彩。他最后复国成功并且称霸,这样的事实结局本身,反转来强化凸显了他的经历的传奇性。他的经历本身,充满险恶与曲折,诞生出了若干成语而载诸史册,这些成语给传奇本身又平添了几分文学的甚至是诗化的瑰丽色彩。因而,这些成语自诞生之日起,就获得了永生。

齐桓晋文两代霸主的遇合

如果说,重耳留居狄国,主要关注的是晋国的政局变化,那么当他离开狄国,真正开始了“周游列国”,特别是抵达齐国,与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的遇合,使得他具备了当时的“国际视野”。

也可以说,齐桓与晋文相遇,属于划时代的重大事件。

离开狄国,重耳君臣曾经首先途经卫国,卫文公不予接待。

在同情重耳的立场上,卫文公此举是为不近情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卫国与晋国是近邻,且国力相比起来处于弱势,不便因流亡中的重耳开罪执政的晋君。有此考虑,也属可以理解之列。

无人接待,重耳一行竟然落到向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乞食果腹的地步。但他等君臣数人衣装华贵,农夫以为是专门找乐子,于是扔给他们几个土块来回敬。重耳不禁恼怒生气:这也过分欺负人啦!

史书对此有记载:“过五鹿,饥而从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进之。重耳怒。赵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

重耳流亡多年,脚下无有寸土。赵衰借着这一机会给重耳开解,此乃“得地之兆”,并且美言其事为“野人献土”。赵衰以及重耳的舅父狐偃即舅犯,说来真个不寻常。追随重耳流亡在外多少年,不仅始终忠心耿耿,并且在重耳失落灰心的时候,总是能够予以鼓舞抚慰。其胸怀智慧与坚忍信念,令人刮目相看。

抵达齐国,齐桓公此时尚在世。齐桓公曾在管仲的辅佐下,九合诸侯,抵御戎族内侵,维护周天子权威,主持天下公义,因而成了春秋五霸之首。

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之下,成就了所谓霸业。其霸业,说来主要是两项功绩。

一则,抵抗了山戎对中原诸夏的严重侵扰。迫于山戎的袭扰,卫国被迫南迁,中原诸夏形势危急。在这个关头,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之下,齐国带头奋起抗击山戎,终于遏止了对方的侵略势头,保障了中原诸夏的生存空间,保卫了华夏中心文明。

正如孔子所归结的:“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一则,遏止了楚国咄咄逼人的北进势头。当时的楚国,与中原诸侯国相比,确实处于相对落后野蛮的状态。楚国仗恃武力,罔顾当时的天下秩序,侵凌诸姬邦国,威迫周朝天子,郑国不得不对之屈服,而坚持抵抗的宋国处境岌岌可危。

正是强大的齐国,遏止住了楚国的野蛮进逼,维护了当时的天下秩序。楚国,也正是在这样的抵抗与遏止之下,开始逐步吸纳接受中心文明,摆脱野蛮。

重耳投奔齐国,齐桓公给予盛情接待。不仅允其居留,而且配之以公族女子。也不妨说,齐桓公纵览天下形势,看出了晋惠公的平庸无能。他所以如此厚待重耳,既有情分仁义,也不可否认有着政治上的远见卓识。

那么,在胸怀大志者重耳的角度,得见如此人物,受到齐桓公的感染影响,存心效法,也应该在情理之中。

而英雄盖世的齐桓公,在管仲之后,朝中无人,宠信奸佞,最终竟然落得困死宫中的凄惨下场!

史记载:“重耳至齐二岁而桓公卒,会刁等(指竖刁、开方、易牙等三个奸佞)为内乱。齐孝公之立,诸侯兵数至。留齐凡五岁。”

桓公死后,齐国诸公子争夺王位,齐国陷于内乱。重耳不得已离开齐国,又一次进入流亡旅程。

关于重耳最终离开齐国,在太史公笔下有近乎“小说化”的发挥。

重耳“至齐,齐桓公厚礼,而以宗女妻之,有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爱齐女,毋去心”。读史至此,我们不禁要问,重耳真的会那样贪恋香车美妇,竟至忘记了复国的志向初衷吗?“赵衰、咎犯乃于桑下谋行。齐女侍者在桑上闻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杀侍者,劝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齐女曰:‘子一国公子,穷而来此,数士者以子为命。子不疾反国,报劳臣,而怀女德,窃为子羞之。且不求,何时得功?乃与赵衰等谋醉重耳,载以行。”按照太史公的描述,重耳竟然颟顸到这样的地步,全然成了赵衰、舅犯几人谋求复国的一个道具泥偶。

如果太史公所描述的细节,在历史上是果真发生过的,那么,在字里行间依然透露出了若干更为本质的信息。

重耳的妻子齐女的侍者,是个什么角色?按常情论,侍者是齐女的贴身丫头,听说了赵衰等人的密谋,即他们君臣一行要离开齐国。客居齐国,遭逢内乱而要离去,为什么需要密谋?这个密谋,如果是希望瞒过齐女,那么侍者自然要向女主人告知。齐女的反應,或恼恨重耳的不告而别,或赞同其为了复国大业而离去。齐女的反应,却超出了常理,“乃杀侍者”。

这中间便透出一种恐怖。这足以说明,重耳在齐国内乱中,是受到严密监控的。重耳妻子齐女的侍者,本身便是一个监控重耳的坐探。所以,赵衰等方才要避开他人进行密谋,而这样的密谋就被人听到,是危险的!

好一个齐女,当机立断,立即杀掉知情人。她要保守这个密谋,要保护重耳一行的安全。而且,她一定对重耳一行的离去,是知情人。

如此,面临齐国内乱,被严密监控的重耳,他的贪恋香车美妇,倒更像是一种避祸的韬晦之计。

至于被灌醉方才离开齐国,不知是历史上的重耳伪装颟顸、胸无大志的表演过头了,还是记述历史的太史公写得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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