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的种子

如果想要了解伴随着本次新冠疫情而爆发的“信息疫情”，你并不需要回溯1918年那场西班牙流感大灾难中的种种隐瞒与误解——你只要看看造成意大利橄榄树大批死亡的枯萎病就知道了。2013年，在意大利半岛版图“脚跟”处的城市阿普利亚（Apulia），最先出现了橄榄树枯萎的迹象。整棵橄榄树很快会变成褐色，干枯并死亡。如今，橄榄树仍在大量死去，数以百万计，其原因我们都非常熟悉：传染病疫情。罪魁祸首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植物病菌之一——叶缘焦枯病菌。它通过普通吹沫虫（Spittlebugs ）的唾液在植物之间传播，堵塞植物的脉管，让它们渴死。目前，这种病无法治愈。

這株植物已经显示出对叶缘焦枯病菌的天然抵抗力——它正在保护网内接受吹沫虫感染测试。被叶缘焦枯病菌感染的一株橄榄树被保护网遮起，防止细菌传染给周边的树木。

近几个月来，意大利媒体对这一问题的关注有所减弱，但细菌感染仍在继续蔓延。“这是一场缓慢的‘海啸。我们开始看到感染导致的严重后果，连最初幸免于难的南部地区都受到了影响，而疫情仍在稳步朝着北方蔓延，”意大利国家研究委员会（Italian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 ）植物病理学家和研究经理多纳托· 博西亚（Donato Boscia）说。他正领导团队研究该地区的细菌传播，2013年，也是他最早在加利波利（Gallipoli ）市附近发现了受感染的树木。

据估计，仅阿普利亚一地的经济损失就达到至少16亿美元。如果这种疾病从意大利扩散到欧洲大陆的其他地区——就像2020年3月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播那样——那么在未来50年内，它可能会让欧洲农民的损失达到200亿美元。2019年，在法国的滨海阿尔卑斯省（Alpes-Maritimes）地区也发现了两起病例。

遵循着新型冠状病毒流行期间变得熟悉的模式，叶缘焦枯病菌危机为阴谋论和反科学情绪的出现打开了大门。2014年，博西亚团队提出的报告让欧盟委员会出于警惕决定根除并烧毁所有受到感染的树木及其周围的树木，以防止更大范围的传染。但是，尽管证据确凿，许多当地农民和活动家并不相信细菌是造成枯萎的真正原因。有些人认为叶缘焦枯病菌的传播是一个巨大阴谋的一部分，其目的是破坏橄榄树园，好帮助跨国公司抢占该地区的农业市场，其他人只是不相信这些植物——有的已经存活了几百年——不能用传统的方法治好，而必须被根除。这些强烈反应促使当地检察官对相关科学家和博斯基亚本人展开调查，指控他们将细菌引入该地区。调查于2019年5月结束，并为研究人员们洗脱了罪名。但是到那个时候，破坏已经造成了。

“我认为来自官方的明确、直接和有效沟通肯定会有助于终止最危险的论调继续传播。”博西亚解释说。他认为，意大利政府从一开始就没有采取足够的行动来制止有关这一话题虚假信息的传播，这最终导致了该地区几乎整个橄榄种植行业的毁灭。“在与新型冠状病毒的斗争中，我们见到过有效机构沟通的力量。它是有可能的。”他说。

然而，疫情大流行的紧急情况下，沟通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所见的机构沟通都带着一种说教的口吻，甚至有些爱搭不理，这种态度在任何紧急情况下的任何方面都起不到作用。”位于罗马的国际社会科学自由大学（LUISS ）内容营销和品牌故事学教授弗朗西斯· 乔吉诺（Francesco Giorgino ）解释道。乔吉诺认为，这种沟通方式虽然在快速看到结果并抵制失控的虚假信息传播方面非常有效，但也有其自身的缺陷。

“最主要的风险之一就是为某一种或另一种理论吸引一群‘支持者——这是必须杜绝的。”他说。清晰的沟通是根本，但在某些时候，也需要给公众提供讨论的空间，并通过有效的事实核查和辟谣来保持讨论的公正。“这不是科学家之间的竞赛;决定应该由政治家在权衡所有选项及其后果后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