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教授应用“调畅气机法”辨治杂病临证举隅
2021-10-16罗平
罗平
【摘 要】
“气机”是中医学理论体系的特色所在之一,也是中医临证认识疾病与辨治疾病的重要指导理念。王寅教授在临床辨治中医杂病时,遵循中医经典理论,体现中医临床思维特点,谨守辨证论治法则,运用“调畅气机法”治疗,疗效显著。
【关键词】
气机;调畅气机;中医杂病;王寅
【中图分类号】R249.2/.7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1)24-0081-03
Professor Wang Yin's Experience in the Treatment of Miscellaneous
Diseases with “Method of Regulating Qi Mechanism”
LUO Ping
Dehong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Mangshi 678400,China
Abstract:“Qi mechanism” is one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heoretical system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it is also an important guiding concept for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o recognize and treat diseases. Professor Wang Yin followed the classical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embodi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linical thinking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dhered to the principle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and used the "method of regulating qi mechanism" to treat miscellaneous diseas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curative effect was remarkable.
Key words:Qi Mechanism;Regulating Qi Mechanism;Miscellaneous Diseases;Wang Yin
“氣机”是中医学理论体系中的一个核心理念,也是体现中医学理论特色的所在之一,它对于认识人体的生命活动乃至临证辨治疾病至关重要。历代医家均对此有着丰富而深刻的论述,其中,尤以清代郑钦安在《医法圆通·万病一气说》中所论最为明确:“病也者,病此气也。周身骨节、经络。皆是后天有形之质。全赖一气贯注……气也者,周身躯壳之大用也。”[1]据此,维系气机通畅是保证生命活动正常进行的一个重要环节,也是中医临证切入辨治疾病的重要节点。
王寅教授是云南省名中医,云南中医药大学教授,硕导,从事《金匮要略方论》教学、科研及临床30余年,始终秉持遵循仲景认病治病的经典旨意,并由此构建论治疾病的临床思维。其在治疗中医杂病方面造诣颇深,对临床所见杂病见解独到,其中应用“调畅气机法”辨治杂病,体现了中医举轻若重的治法特点,临床也取得了显著的疗效。笔者在云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名医馆跟师学习,现将其经验整理分享,以飨同道。
1 中医对于气机的认识
1.1 气机理论的溯源 中医对气机的认识可追溯到《黄帝内经》,《黄帝内经·素问·六微旨大论》:“气之升降,天地之更用也”“升已而降,降者谓天;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2]340-342。中医先贤将气机的升、降、出、入从自然界的运动进一步引申到人体,来阐释人体中气的运行以及脏腑功能活动的变化,后世医家对此颇为重视。
1.2 脏腑气机的联系 《金匮要略方论·藏府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中说:“若五臓元真通畅,人即安和[3]。”中医学认为五脏各有其功能,但是要想保证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需要五脏相互配合。其中脾主运化,化生气血,为后天之本;脾位于中焦,乃气机升降之枢纽;肝主疏泄,于气机调燮亦有重要作用。因此,调畅气机的重点,就在调和肝脾功能,恢复人体的气机升降,是治疗气机升降失调的重要原则,王寅教授在临床中,运用“调畅气机法”,根据患者症状调整用药,调和肝脾,通行三焦气机,疗效甚佳。
1.3 气机与杂病的关系 杂病是指病因复杂、病机复杂、临床表现复杂、证治复杂、转归复杂的一系列疾病。杂病的复杂病因与气机通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其中,外感六淫后,人体正气或抗邪于体表,或抗邪于腠理,或外邪直中脏腑经络,不仅常出现恶寒、发热、身痛等表证,亦多造成人之气机的分布不均,引起内在脏腑气机升降不调,而出现咳、喘、呕、逆、呃、大便不通等内在的诸般症状;其次,七情内伤,更容易影响气的运行,《素问·举痛论》中对此有非常明确的论述:“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可见,七情对于气机的运行影响较大,现今情绪因素在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巨大的现代社会中,常常是一个影响气机失衡的重要因素。
气血是人体中最重要的物质,《素问·调经论》说:“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血在身体中的运行,离不开气机的作用,《血证论·阴阳水火气血论》说:“运血者,即是气。”故气机不调,升降出入失常,影响血液的正常运行,常见为气滞血瘀、气逆血升、气陷血下等。血液运行受阻,极易停而成瘀,进而再次阻滞气机升降平衡,气滞更重。
气机不调还容易造成津液的输布和排泄的不调,《血证论·阴阳水火气血论》说:“气之所至.水亦无不至焉”,故气机不畅,亦容易造成水液运行不畅,继而形成水、饮、痰、湿之患。水湿之邪,粘腻重着,更易阻滞气机,以此往复,病将更重。
杂病是复杂病因形成的临床表现复杂的复合病,诸多病因皆与气机不畅有关,故调畅气机,是治疗杂病的临床思路之一。
2 临证治验案例举隅
2.1 便秘案 吕某,女,83岁,农民,2021年5月7日初诊。患者因“大便不通1周”来诊。患者诉1周前因肠梗阻在外院入院治疗,手术后,排气通畅;但出院1周以来,大便不通,不用“开塞露”则不能大便。今日,使用“开塞露”大便后,全身汗出,午饭后尤甚。至我院就诊时症见:精神不振,乏力,眠差。舌质苍老,色偏紫暗,苔黄腻;双手脉寸、关偏弦,尺脉稍弱。王寅教授辨病为便秘,辨证为:湿热阻滞三焦,肝脾不调证,中医治以化湿清热,通行三焦气机,调和肝脾。方用三仁行气汤加减,擬方如下:杏仁8g,生薏苡仁15g,桔梗8g,枳壳8g,厚朴8g,火麻仁12g,白芍12g,当归12g,川牛膝12g,石菖蒲8g。2剂,水煎服,两日1剂,每日午餐、晚餐后1小时温服,每服200 mL。
2021年5月11日二诊:服药后,当天大便得下,之后连续4日,大便通畅,已停用“开塞露”。精神状态明显改善,全身汗出缓解明显,食欲大增,家人恐其食多,病后难任,只得从旁加以控制。舌色红,苔黄腻;双脉细弦。随证加减服药半月后,诸症皆除。随访3月,身体健康。
按:便秘一病,论治分虚实,实则通下,虚则补润。然该患者年高体衰,虽肠腑不通,但不任攻伐;而腹胀苔腻又有壅滞,不能补润。故论治当以调气化湿为主。脾位于中焦,乃气机升降之枢纽。脾的运化功能,需要胃和肝的协助,故方中以白芍、当归柔肝,枳壳、厚朴以降胃气,以助脾的运化功能恢复;用三仁汤行气祛湿,热随湿去,又以白芍、当归、枳壳、厚朴调和肝、脾、胃,气机升降恢复,大便得通,全身之气恢复通行,故精神状态明显缓解,全身汗出亦改善良多。《难经》六十六难曰:“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主通行三气,经历五脏六腑。”[4]三焦是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通道,被湿热之邪阻滞后,气机升降通道被阻,气不得同行,故浑身乏力,精力不济;阳气被遏,阳迫津出,故见全身汗出,正如《素问·阴阳别论》:“阳加于阴谓之汗”[2]43。本方中石菖蒲芳香化湿,运脾开窍较为特殊,《神农本草经》曰:“主风寒湿痹,咳逆上气,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明耳目,出声音。久服轻身,不忘不迷或延年。”[5]故在本方中,石菖蒲乃是激发气机,以达到柔肝、降胃、运脾的重要药物。本则论治从调气着手,避免了通下与补润之弊,而获疗效。
2.2 失眠案 李某,女,55岁,职员,2021年7月18日初诊。患者因“失眠,难以入睡”来诊。患者诉近年来失眠严重,难以入眠,常要到凌晨3~5点才能入睡,严重时整夜失眠。将要入眠时,自觉发热、汗出、心烦,常在发热时伴有浑身起疹,瘙痒难耐。刻症见:纳可,进食酸冷辛辣食物容易胃脘隐痛,大便通畅,时有粘滞。自述:胆囊无异常,体检时B超检查显示双肾结晶。舌淡红,苔薄黄腻,脉弦细。王寅教授辨病为失眠,辨证为肝脾不调,气机不畅,痰热扰心,中医治以调和肝脾,调畅气机,清热化痰。方用温胆汤加减,拟方如下:法半夏10g,醋柴胡10g,酒白芍12g,茯苓18g,夏枯草10,竹茹8g,茵陈15g,薏苡仁25g,炙甘草6g,砂仁8g,益母草6g,莲子15g,枳实8g,桔梗10g,杏仁10g。予方3剂,水煎服,两日1剂,每日午餐、晚餐后1小时温服,每服200 mL。
2021年7月25日二诊,患者诉服药后,难以入睡明显改善,当夜即从22点入睡,至次日早晨8点,中途未醒。浑身瘙痒亦明显改善,几近消失。刻症见:纳可,大便通畅,时有粘滞,粘滞次数减少,舌淡红,苔薄白,苔根微腻,舌边稍有齿痕,脉弦细。因上方对症状改善明显,随证加减,再服一周。
2021年8月8日三诊,因工作原因停药一周,服药期间睡眠情况继续保持稳定,停药数天后,睡眠质量稳定,可睡至次日7点,精力明显提升,刻证见:纳可,大便每日2~3次,虽不成形,但已不粘滞。舌淡红,苔薄白腻,脉弦细。随证加减服药半月后,诸症皆除。随访至今,未见复发。
按:失眠一病,一般论治多以养心安神、重镇潜纳为主。然本证论治从整体着手,以调畅气机为主,没有刻意加用安神药,却获得较好疗效。本方中醋柴胡疏肝,酒白芍柔肝,一疏一柔调畅肝气,加以茯苓、薏苡仁除湿健脾,调和肝脾,方中半夏辛温,燥湿化痰,竹茹,取其甘而微寒,清热化痰,一温一凉,化痰和胃,止呕除烦之功备,枳实行气导滞,同杏仁、桔梗通调三焦气机,再加上莲子、知母交通心肾,肝脾调和,气机升降通畅,水火既济,故失眠、心烦、汗出诸症皆除。
2.3 咳嗽案 郝某,女,82岁,退休人员。于2021年9月7日初诊,以“咳嗽1周余”来诊。患者诉:既往有慢阻肺、肺动脉高压、支气管扩张、心衰病史。近日因咳嗽咯痰不爽,伴有胸闷来诊,刻症见:面色白光白,晨起咳嗽,咽中有痰难咯,口渴咽干,纳差,大便每日2次,解之不畅,难以解出,小便通利,舌淡红,苔黄腻,脉弦细数。王寅教授辨病为咳嗽,辨证为表里不和,肝脾不调、气机不畅,中医治以调和表里,调和肝脾,调畅气机。方用柴平汤加减,拟方为:柴胡10g,黄芩6g,桔梗8g,前胡8g,枳壳8g,厚朴8g,茵陈12g,僵蚕10g,茯苓15g,薏苡仁18g,北沙参8g,炙甘草6g,杏仁8g,葶苈子5g,大枣5g,法半夏8g,桑叶8g,荆芥8g。予方3剂,水煎服,两日1剂,每日午餐、晚餐后1小时温服,每服200 mL。
2021年9月14日二诊,患者诉:服上方后,诸症明显缓解,身体从来没有如此舒适,现浑身轻松,口渴消失,咳嗽、痰难咯已明显改善,纳可,眠安,大便每日1次,通畅度改善明显。舌淡红,苔薄白微腻,脉弦细。上方随证加减再服一周。之后,病人又连续就诊多次,近二月来,病情稳定。纳食二便正常。
按:咳嗽一病,临床多见,论治却很复杂。《素问·咳论》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说明了论治咳嗽辨证是非常重要的,不能简单地宣肺肃肺;中医又认为“肺为储痰之器”“脾为生痰之源”,然临床论治也不能简单地健脾化痰。本证表证里证兼见,虚实夹杂,证型错综复杂,故不能单一解表攻里、补虚泻实,治应调畅气机升降,使气机恢复升降出入。柴平汤和解少阳枢机,调和表里。《灵枢·根结》中说“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6],少阳乃开合之枢机,故和解少阳亦能调畅全身气机,方中杏仁、桔梗、枳壳,为通调三焦之药,桑叶、荆芥为解表之用,柴胡、枳壳、厚朴、茯苓、薏苡仁、茵陈调畅中焦气机,调和肝脾,前胡、葶苈子、僵蚕、桔梗清咽利喉,化痰止咳。诸药合用,气机通畅,肝脾调和,肺气得敛,腑气得通,故症状明显改善。
3 小结
便秘、失眠、咳嗽等为临床常见疾病。中医临证论治多为通下、安神、止咳等法。然而,根据中医理论,肝脾功能不调,气机不通,导致临床表现错综复杂,尤其会出现表象与本质不符、主诉与病机不符等问题的存在。故临证时需以独特的中医整体辨证观全面考虑,辨证论治,而不是按照线性思维模式去通下、安神、止咳等,而是要着眼于整体,才能抓住疾病的本质,从中医理论来看,调畅气机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路径之一。调畅气机首重肝脾不调,因为脾化生气血,为后天之本,位于中焦,为气机升降之枢,肝脾不调,脾或失健运,或被湿困,升降之枢功能受阻,气滞于中焦,肝木对脾土有天生克制关系,当脾失健运,或被湿困,肝木横犯脾土之时,后天之本化生气血功能滞缓,气血壅滞更胜,全身气血运行受阻,治以柔肝运脾,恢复脾气机升降之枢运转,同时以行气导滞之法,行脏腑之气,以带动全身之气运转,“调畅气机法”是王寅教授通过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对于临床表现复杂,症状复杂,诊断复杂,证治复杂的部分杂病,尤擅通过调畅气机、调和肝脾的治疗思路,调畅气机,柔肝运脾,进行辨证论治。
王寅教授以整体辨证观为指导,遵循中医经典原旨,强调杂病思维,认为要全面考虑杂病的病因病机,遵循气机通畅的治则,以“调畅气机法”治疗杂病,其中,上焦调肺气之宣、降,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降,则大肠气降,中焦治以胃气降,柔横逆之肝气,健脾运,恢复脾气机升降之枢的运转,下焦通导大肠之糟粕,大便通,则气滞消。同时注重使肝木柔和,脾土健运,气机通畅,治愈杂病。这种观点,充分体现了王寅教授从气机、三焦气化、脏腑角度,运用杂病思维,整体辨证论治临床杂病的学术观点,值得学习借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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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04-29 编辑:刘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