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多元视角

张田勘

肥胖已成为现代人的大敌，为了减肥，有人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2021年5月2日，被网友称为“网红”小冉的戴女士到华颜医疗美容医院接受抽脂等医疗美容手术，术后出现感染性休克，不幸于7月13日死亡。

短短两个月，小冉因为抽脂减肥付出了生命代价。无疑，这是一个悲剧，此前这样的悲剧已屡屡出现。不过，这并非肥胖的直接后果，而是因为对肥胖的理解不同而引发的“次生灾害”。

按照身体质量指数（BMI）的标准，指数为18.5～25是正常体重；25～30是超重；30～35是一类肥胖；35～40是二类肥胖；大于40是三类肥胖。做抽脂手术的小冉并不肥胖，甚至没达到超重的标准，但是在审美压力下选择做抽脂手术。审美压力来自社会的主流审美标准，可以概括为A4腰、直角肩、锁骨放硬币、反手摸肚脐、蜜桃臀、马甲线、腹肌等。实际上，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很少有人达到理想的身材，然而女性面临的审美压力更大。

当社会主流审美标准和医疗美容技术结合起来，一般的爱美人士都逃不开这两者的合力“蛊惑”，次生灾害也就难以避免。即便身材稍胖，虽然看上去不符合主流审美，但是身体健康，不影响正常生活，也不妨碍职业发展，根本不必做抽脂手术。因为，如果为了减肥去做抽脂或其他医疗美容手术，意外可能悄然而至。

比较而言，抽脂减肥既是“无效医疗”，也是危险性较大的一种手术。抽脂手术失败带来的危害是减肥次生灾害中较为严重的一种方式，这类手术本就不该进入医美行业。

抽脂减肥手术分为肿胀负压吸脂法、超声吸脂法、电子吸脂法、激光溶脂法、水动力吸脂法等。人体最大抽脂量为7000毫升，一般一次手术抽取1500～3000毫升脂肪，抽脂后可以看到明显的减肥效果。虽然这种减肥方式的效果立竿见影，但是随后而来的“反弹”也是很难避免的问题。抽脂只是抽取人体外周脂肪，即肉眼可见的那些肥肉，却不可能减掉人体内部的实体脂肪，如内脏、肌肉间隙中沉积的脂肪。

诱发肥胖的因素有多种，涉及基因、内分泌（如胰岛素代谢）、生活方式等。在抽脂手术后一段时间，由于固有的肥胖因素并沒有被消除，身体还会吸收和产生脂肪，并马上分布到全身，肉眼可见的肥胖也会“借尸还魂”。在诱发肥胖的因素中，遗传因素极为重要。最近，美国《科学》杂志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相当多的人的肥胖主要是基因导致的。对墨西哥、美国和英国的64.5万名志愿者的健康数据进行采样，并对其基因组的蛋白质编码区外显子组进行测序后，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导致人类肥胖的基因GPR75。研究者发现，这个基因如果功能正常，则让人肥胖；如果发生突变，则不会导致肥胖。这一基因发生突变的人，比该基因没有突变的人肥胖风险降低了50%。

同时，一项对肥胖女性抽脂后的研究发现，手术之后腹部皮下脂肪显著减少，但是肌肉、肝脏或脂肪组织的胰岛素敏感性未见好转，血压、血糖、血脂或胰岛素浓度等心血管疾病危险因子也没有改善。然而，这些因素都是造成肥胖的重要原因。

抽脂手术不会改变基因，也不会改变内分泌因素，如果不注重科学饮食且缺少锻炼，肥胖会故态复萌。更重要的是，抽脂有很多副作用，手术失败的风险较高。

首先，抽脂过程中的穿刺对皮肤下方的损伤可能使皮肤呈现永久性斑点状外观。其次，抽脂区域会出现凹凸不平，这是抽脂手术常见的并发症，对于爱美的人来说无异是身体“毁容”，有时还会造成皮肤坏死和长时间的麻木感或感觉异常。另外，内脏穿刺伤、脂肪栓塞、皮下积液、代谢紊乱等，也都是抽脂可能带来的副作用。进行抽脂手术时，也会面临麻醉意外、出血等风险。抽脂手术还可能导致手术感染，如坏死性筋膜炎，可导致广泛而迅速的皮下组织和筋膜坏死性感染，同样会造成身体“毁容”及生理功能丧失。小冉就是因为抽脂后发生感染，导致坏死性筋膜炎，最终不幸离世。

美国的相关统计表明，抽脂手术的死亡风险比一般手术意外造成的死亡风险高很多。根据统计数据，抽脂最容易造成的死亡意外是脂肪栓塞。如果在抽吸脂肪过程中，脂肪碎片脱落进入血管，继而聚集在肺部或大脑，会造成栓塞，进而严重影响血液供应，并导致死亡。发生脂肪栓塞后如果抢救不及时，总死亡率可达10%～15%。

对待肥胖，其实还有另一种视角——肥胖可能也有益，这也被称为肥胖悖论。临床医生早就发现，在某类癌症患者中，一些身体质量指数高的患者更具生存优势；同时，如果生活中出现极端灾害，如在地震中被埋在废墟里时，肥胖者有较大的生存优势。

意大利圣拉斐尔大学的研究人员，在一项研究中测试肥胖悖论是否适用于转移性阉割耐药前列腺癌患者。研究人员观察了1577名参与了三种不同临床试验患者的存活率，这些患者的平均年龄为69岁，平均身体质量指数为28。结果发现，身体质量指数较高的人（肥胖者）总体生存率和癌症特异性生存率都较高。与其他患者相比，其总体生存率高4%，癌症特异性生存率高29%。即使在研究期间对肥胖患者给予更高剂量的化疗，这种保护作用依然存在。36个月以上的观察时间里，大约有30%的肥胖患者存活了下来，但是正常体重的患者存活下来的比例为20%。

这项研究提供了对待肥胖的一个特殊视角，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肥胖也有好处。不过，在日常生活中，遇到极端情况或患癌并不常见，大家还是要通过健康的饮食和生活方式，让体重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除了上述视角，还有一种看待肥胖的视角，即不以身体质量指数作为判断肥胖的标准，而是采用一种新的标准来衡量肥胖和健康，这就是体型指数（ABSI）。这种标准是把年龄、性别、体重、身高和腰围都考虑在内。其中除了考虑性别因素外，最重要的是要考虑脂肪在人体生长和存在的部位。

如果脂肪过多地存在于腰部，可以判定为不健康和肥胖，因为腰部的脂肪与2型糖尿病、阿尔茨海默病和心脏病密切相关。但是，如果脂肪存在于臀部或者大腿上，则可能无害，因为人体供能和代谢会消耗这些部位的脂肪。因此，2021年4月，英国妇女与平等委员会呼吁取消身体质量指数，认为这种标准可能导致人们的饮食失调，还可能诱发人们（尤其是女性）对身体形象的焦虑，从而寻求医美手术，让她们陷入潜在的次生灾害之中。抽脂手术的意外风险太大，从长远来看，也很难实现女性保持健康和美丽的愿望。

正如生物多样性一样，审美也应当有多元标准。只要肥胖不影响正常生活，而且没有发展到诱发其他疾病的程度，就可以把肥胖当成人的身材体型的一种正常形式，没有必要自责和自惭形秽，甚至去做抽脂手术。过度迎合一个不现实的美丽标准，可能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