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举重若轻
2021-10-15石舒清
我们这一茬儿宁夏的写作者里,李方可算是一员主将、猛将。20世纪90年代,正当我们学习写作的时候,不时就见李方在《朔方》上跑马圈地,意气风发。真是没想到中短篇写得顺溜的他如今忽然专注于写小小说,而且不写则已,一写即成为特色特长,让人印象深刻,刮目相看。说他在宁夏乃至西北小小说领域处于领跑位置,应该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这当然也得益于《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刊物对他的青眼相看。这次《百花园》又隆重推出李方的“专辑”,使人振奋又感铭。作为李方的朋友、同道,我要说的是,李方的实力也是配得上这份难得的优遇的。
看过李方“专辑”里的三篇小说,耳目一新,心为之动。三篇小说给人的共同印象是,篇幅更为精短,叙述更趋老到,能于开掘,视域深广。有些方面,几乎不是一篇小小说能够承担能够完成的,李方却不但做到了这一点,而且做得很出色。比如《韭菜》一篇,几乎写了主人公老赵的一生,从老赵童蒙入学一直写到他睡进黄土,坟头开满了韭菜花。中间写了他从上学到有一份工作,从有一份工作又到生产队当社员。当社员这一段还是细写详写,写老赵怎么不识眼色不通世故,竟然跟着屁股给社长讲大道理让社长下不来台;写老赵不满老婆用队里的牲口,自己代替牲口戴了“驴蒙眼”推磨等;又写到包产到户时老赵拿自己的良田兑换乡亲的沙滩地;又写到老赵带了忠贞不贰的老婆在沙滩种树;又写到老赵和儿女们的关系及对儿女们的态度;又写到老赵给自己弄了个坟,在坟头种了半分地的韭菜的初衷和打算,等等等等。这才把一个尘缘已了无多牵挂的老赵安排到坟里面安睡了,在他的坟头布置了大片的韭菜花给他戴孝守灵。至此,才算把一篇小小说写完。掐指算算,写了多少东西?留了多少景象和感慨?虽然写了这么多,读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感到拥塞和枝蔓,反而有一种缓缓行从容看的感觉,正应了书法中“疏可走马,密不透风”一说,让人想起《西游记》中神奇的小袋子,往空中一抛,就把一个大海吸纳其中。
一些好像信手写出的文字牵扯着人的目光。比如《车辆转弯》中的“我”,在新区和清水河镇之间,乘公交往来,要过一座桥,“每天不少于四趟”,日复一日,是够辛苦的。作者不道辛苦,只说了一句“饭碗在那里,岂可大意”,即揪住了牛鼻子一样,以最经济的文字说出了最多的意思。
一些细节令人难忘。《车辆转弯》中的白发老人,儿子由于车祸而残疾,他带着残疾的儿子在街头做补鞋生意。老人买了包子给儿子吃,当儿子“一口一口地吃着”时,老人就候在旁边,给儿子的包子里“一勺一勺地添加着蘸汁”。
一些匠心值得称道。比如《韭菜》一篇,从视觉声觉的角度说,作为一篇作品的题目,《韭菜》都是比不過《韭菜花》的,而且作者好像是着重写到了“韭菜花”,但真正给作品起名字的时候,却有意选取了这个有些土气的不响亮的名字。以我的理解,我也觉得这是更为成功、更富匠心的选择,这貌似土气的名字里,意味却是更丰足的。
三篇小小说,写了三个老人——老赵、白发老人、老魏。我们看作者笔下的三个老人的生死的时候,有一种以沧桑老眼看纷纭世事的感觉,有一种“生如此也,死如此也”的惆怅和释怀。业余时间,李方也是喜欢画几笔的。他饱含感情、以老到的笔法刻画出的这几个老人形象,将盘桓萦绕在我们心里一段时间,挥之难去。
[责任编辑 晨 飞]
石舒清,原名田裕民,回族,1969年生于宁夏海原县,1989年毕业于固原师专英语系。当过中学教师、海原县宣传部创作员等,现为宁夏文联专业作家,宁夏文史馆馆员。其短篇小说《清水里的刀子》获得第二届鲁迅文学奖,根据其短篇小说《表弟》改编的电影《红花绿叶》获得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