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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九叶诗派都市意象的现代性特征

2021-10-09宁可欣

参花(上) 2021年10期
关键词:新诗现代性

摘要:九叶诗派是中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一个现代主义倾向的诗歌流派,他们大都在都市中生活、工作,因而都市的各方面都与九叶诗派成员息息相关,九叶诗人对都市意象进行了智性思考和深入描写,并发扬了其“恶美”的美学特质,这使得他们笔下的都市意象现代意味颇浓,较二三十年代现代派诗人而言,在意象表达方面具有显著的进步性,表现的情感也更为深广。

关键词:新诗 九叶诗派 都市意象 现代性

在上个世纪,随着中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都市进入人们生活,人们纵使对自然、对农村的土地有着浓厚的情结,也不得不顺应时代发展,栖居在钢筋水泥浇筑成的都市之中。农耕时代的语言已经不能得当地表达都市人的纷繁心绪,古典诗歌意象也不再能够表达现代人复杂的内心,都市意象便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诗人的诗歌中。二十年代初,郭沫若的《女神》中即出现了都市文明的意象,他本着破旧立新的意愿,对轮船这一现代工业的发明大肆赞颂,表达的情感仍然是正面的、积极的。而后,诗人对都市文明的情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转变,具有了现代特征。李金发等象征派诗人向波德莱尔学习,对都市意象进行了另一层面的表达。三十年代,现代派诗人已有大量描写都市的诗歌,一批都市诗人涌现,其对都市意象的发掘为后来四十年代九叶诗派诗人拓展、深化都市意象奠定了堅实的基础。九叶诗派的都市意象描写则已进入了一个成熟的阶段,知识分子的智性表达、对“恶美”的艺术伸张,让其具备了超越前人的现代性意义。

一、情感表达上的进步意义

郭沫若描写都市主要是为了表达对其文明的赞颂态度,表达的是有着乌托邦色彩的天真期盼。上世纪二十年代象征派诗人李金发将新的审美特质引入都市意象,用怪异、冷僻的词汇来表达现代人精神世界的失落,洗刷了人们的感知,但其表达的情感是极其个人化的。三十年代,受T.S.艾略特《荒原》的影响,一部分身居北方的现代派诗人,如卞之琳、何其芳、废名等,自觉接受艾略特的思想影响,将其荒凉、空虚的情感意蕴与自己的生活环境、人生体会相结合,形成了“荒原”的意识。生活在北方,他们远离当时的繁华地带,离经济发达现代大都市也有一定的距离,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他们笔下的都市既有繁华色彩的一面,也充斥着衰颓的乡土文明的延伸,表现出缺乏活力和生机的一面。这种都市意象表达往往较为个人化,注重的是自我内心的情绪表露,展现了现代人的苦闷、彷徨,其内涵是远离现实的,着重于表现个人思绪的。

与前人相比,九叶诗人都市意象情感表达的深度及广度都更进一步。象征派诗人、现代派诗人等作品中的都市意象,多抒发诗人自身的烦闷、迷茫等情绪,九叶派诗人则走出了对个人情感的关注,将其上升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层面,其都市意象也因此成为时代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看待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方面,九叶诗派已有了自己的详尽理论,“主张面对生活的整体性和艺术的综合性”。[1]陈敬容曾反思过三十年代现代派诗潮中较为泛滥的一种倾向,“一个尽唱的是‘梦呀,玫瑰呀,眼泪呀,一个尽吼的是‘愤怒呀,热血呀,光明呀,结果是前者走出了人生,后者走出了艺术……”。现代派诗歌在感情上空虚,在创作上过于追求美,而缺少对人们生活的关注。相比于现代派诗人的艺术气息浓烈的都市诗歌,九叶诗人的诗歌在创作视角和表达中已染上了生活的色彩,但并未失去其自身的独立地位,达到了“社会使命感与艺术使命感的统一”“人生和艺术的综合交错”,在人生与艺术之间实现了平衡。

此外,九叶诗派都市意象运用的表现手法是更为现代的。现代派诗人常常用古典意象来描绘现代都市,如《都会的满月》以满月比喻摩天楼上巨大的钟,戴望舒的诗歌选词,如《雨巷》中的“丁香”等,这些语言使得作品仍具有相当的古典意蕴。九叶诗人都市化意象选用的喻体往往是现代的,并用现代化的语言表述,与现代文化距离更近,更贴合人们的生活。现代派的都市意象“以写实性特征呈现”,[2]而九叶诗人在如实反映都市风光的同时,融入了自身生活体验,思考更深刻,批判程度更深入。

二、对诗化玄学内涵的开拓

袁可嘉在《新诗现代化——新传统的寻求》一文中提出,“现代诗歌是现实、象征、玄学的新的综合传统”,他在文章后面展开解释道,“现实表现于对当前世界人生的紧密把握,象征表现于暗示含蓄,玄学则表现于敏感多思、感情、意志的强烈结合及机智的不时流露。”这一理论主要受到T.S.艾略特以及17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的影响。T.S.艾略特发掘了玄学派诗人在诗歌修辞艺术、思想内涵等方面的独特价值:“他们运用一种时常被认为是特有的‘玄学派的手法:扩展一个修辞格(与压缩正相对照)使它达到机制所能构想的最大的范围。”他还指出,玄学派诗人注重理性和感情的结合,将诗歌一度分离的理性与情感重新连接,将身体获知的感受组合成为新的整体。他的这些论述都为诗歌现代化所用,也为九叶派诗人所接纳。而九叶派诗人并未止步于此,他们以袁可嘉所说的现实—象征—玄学这一综合体,进一步拓宽了诗化玄学内涵,进行了“以玄学入诗”“沉思的诗”的实践。九叶诗派的这一实践,主要表现为对都市中人类精神世界的关切,对社会生活乃至更加广泛层面的关注。借都市意象这一载体,透过表面现象挖掘其深层次的含义,并融入了自己的人生体验。

九叶派诗人生活在都市,但并未一味沉迷于都市的繁华与变迁,而是进行着类似旁观者角度的观察。袁可嘉的《上海》这样描绘这座近代迅速兴起的国际化大都市:“新的建筑仍如魔掌般上伸/攫取属于地面的阳光、水分/而撒落魔影”,城市的发展充斥着无数作为个体的人的琐碎劳碌,都市和人之间既相互赖以生存,也形成了某种竞争关系。在对人与城市的思考所延伸的信念驱使下,九叶诗派诗人把握着个人与群体,艺术与生活的绝妙平衡,充分运用知识分子的智性思考,赋予笔下的都市意象以多重特性。

三、对中国诗歌意象的拓展——都市意象的“恶美”审美

波德莱尔是现代派文学的先驱,其诗集《恶之花》中运用了大量昏暗的意象,但同时,昏暗不只是单独的存在,诗集中也充满对“太阳”“晨曦”等意向的运用,展现了昼夜共存、光影交织的艺术美感。[3]这种意向的选择和隐含于其中的表达,源于作者对城市所怀有的矛盾的情感。像诗集中的组诗《巴黎风貌》就是这种矛盾情感的集中体现。城市飞速发展中种种复杂的景象,这一过程中人在精神上的自我迷失所带来的忧虑,和波德莱尔秉持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等,通过都市意向的构建,共同凝结了诗人笔下的“恶美”。冰冷的石头和飘忽的梦,构成了他笔下美的双面,美可以是不动的、没有感情的,也可以是有活力、神秘的。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波德莱尔的作品被引入中国,“诗怪”李金发对其“恶美”审美深以为然,在诗歌中所表现的“死神唇边的笑”,“黑夜与蚊虫”等意象,带有明显的波德莱尔的色彩。

四十年代,西方现代主义诗潮席卷中国,深深影响了九叶诗派诗人的创作,改变了他们的审美倾向与表现内容,其“恶美”都市与“异化的现代自然形象”交融,主要意旨不仅在于忠实地反映都市,而在于更深层次的精神追逐与思考。

杭约赫诗集《复活的土地》中,有些作品表达了工业时代城市发展的背景下,作为个体的人不断地奔波追逐中,在精神上所产生的失意,“高大的建筑物——化石了的巨人,从所有的屋脊上升起,它令你目眩,燃烧起欲望,也使人发觉自己不过是一只可怜的蚂蚁。生命的渺小也如同蚂蚁”。唐祈的一些诗歌与波德莱尔《恶之花》“巴黎风貌”部分相似。例如“怪僻的钢骨的黑树林”等意象所形成的都市景象,同自然之景无比接近,却给人以全然的陌生感,自然是哺育生命的摇篮,都市则与其截然相反,将生命作为自己的给养。穆旦的《城市的舞》也有着对此的思考:“它高速度的昏眩,街中心的郁熱。无数车辆都怂恿我们动,无尽的噪音,请我们参加,手拉着手的巨厦教我们鞠躬”。这种活跃的城市景象中,既有着自我的迷茫,又不乏内心的涌动。

中国古典诗歌注重讲究人与自然的和谐,描写的意象大多是积极、正面、美好的。而九叶派诗人以都市意象的“恶美”扩大了中国诗歌意象的表现范围,进一步推动了中国诗歌审美的现代化,并将“恶美”的意蕴深化,使其具有九叶诗派独特的视角及风格。同时,九叶派诗人是“中国诗歌传统最深刻的叛逆者和传承者”,[4]他们接受着新的文艺理论,创造出与中国传统诗歌迥异的诗篇,而儒家文化的“入世”观念和中国古代文化的影响又在他们身上得到了鲜明的体现,使其现代诗歌中传达出了古典诗歌的意境美。

综上,九叶诗派的都市意象彻底地从个人的狭隘情绪、对传统意象的留恋中挣脱了出来,它能较好地引起人们对自身当下处境的反思,为现代人的现代情绪提供了优秀的载体。九叶派诗人具有超前的时代意识,他们用异常敏感的知觉感触和理性思考,将当时新思潮的变化与时代变迁相勾连,实现了中国现代诗歌意象从传统到现代的嬗变。

参考文献:

[1]卢桢.现代中国诗歌的城市抒写[D].南开大学,2009.

[2]王泽龙.论中国现代诗歌意象的都市化特征[J].人文杂志,2006(04):80-85+162.

[3]李凌鸿.永不沉落的太阳——论《恶之花》中太阳的象征意象[J].法国研究,2009(04):44-54.

[4]杨恬.中国诗歌传统最深刻的叛逆者和传承者——论九叶诗派的现代性和民族性[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1):124-129.

(作者简介:宁可欣,女,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18级,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责任编辑 张云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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