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及其回报的影响研究

李 泉，杨晓霞

(兰州大学 经济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推动全社会创新创业和保障居民充分就业是宏观政策的重要目标之一，更是发展中人口大国实现经济社会稳定发展的关键内容。国内外理论研究和实践充分证明，一方面创新创业与劳动就业关系密切，市场主体通过创业建立新的企业能够提供就业机会、有效解决失业问题[1](PⅢ，243)。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民营企业就业存量占比近80%，增量占比超100%。另一方面，创业的基础和灵魂是创新[2]，创新能推动产品和服务升级，进而拉动经济增长[3](P105)。据2019年中国民营经济报告，2017年民营企业贡献了我国约60%的GDP和70%的发明专利。民营经济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企业家创业对于我国实施创新驱动战略，促进经济高速高质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从发展历程来看，民营企业初期一般是个体户或是由家庭成员投资兴办。家庭创业作为一项风险投资，往往以家庭自有资产作为初始投资，需要家庭成员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储备，提高创业者企业家能力。据全球创业观察(GEM)2019—2020年全球报告，虽然我国创业环境总体改善，但缺少创业教育依然是短板之一。金融素养是创业教育的重要内容，是人们利用自身知识使用和管理自有资金，配置金融资源的能力。本文认为缺乏金融素养可能是我国家庭创业的障碍之一，所以探究居民家庭金融素养与创业之间的内在机制，对于促进家庭创业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说

(一)文献综述

关于金融素养的含义，学术界尚未形成统一的认识，但普遍认为其包含个人管理金融资源的知识和运用知识的能力两个部分。金融素养是家庭成员通过正规教育、职业培训和工作经历所获得的技能、经验和知识，表现为合理配置金融资源并做出决策的能力和素质。我国居民的金融素养水平不高，且个体间存在差异性[4](P111-127) [5] (P1-20)。金融素养与教育程度、认知技能、经济学或金融课程和收入水平有关，金融素养水平会影响个人的金融决策和金融行为，比如负债[6](P332-368) [7] (P97-109)、商业保险参与[8](P143-158)、消费结构升级[9](P63-73)、投资组合[10](P86-94)以及家庭财富积累[11](P19-29) [12] (P103-112)，甚至影响居民职业晋升、薪酬[13](P87)。

金融素养对创业有重要影响，但国内外学者对此研究并不多。Kojo[14](P164-182)调查了南非Vhembe地区的青年企业家的金融素养水平，发现青年企业家的金融素养确实高于平均水平。但金融素养如何影响居民的创业行为？本文认为金融素养影响家庭创业决策的可能机制有2个：一是作为人力资本的一部分，直接影响家庭的创业行为；二是通过促进家庭投资组合优化，增加家庭财富同时改善家庭融资约束，降低创业门槛。

首先，作为人力资本的一部分，金融素养直接影响家庭的创业行为。Delavande 等[15]、Lusardi等[16](P5-44)的研究中将金融知识作为一种人力资本投资，投资于金融知识可以使家庭获得更高的资产回报，包含金融知识的人力资本对家庭创业具有重要作用。刘剑雄[17](P107-118)指出企业家人力资本(包括创新能力、管理经验和领导决策能力)对于企业制度选择与创新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赵朋飞等[18](P87-97)在教育和健康指标衡量人力资本的基础上增加了金融素养指标，研究了人力资本对于城乡家庭创业的影响，结果表明金融素养对于家庭创业决策有促进作用。除此之外，大部分学者都直接研究了金融素养与创业决策的关系。如尹志超等[19](P87-987)、马双等[20](P25-38)、贾立等[21](P83-96)均发现金融素养水平对家庭创业决策有显著积极影响，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对于创业意愿和倾向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其次，金融素养通过提高创业者对信贷市场和金融产品的了解程度，增强了家庭的投资能力，缓解家庭融资困难。Nykvist[22](P23-43)发现财富与创业之间存在正向关系，流动性约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家庭创业。缺乏金融素养是创业者面临信贷约束的重要原因之一。由于缺乏金融素养，创业者可能对于银行贷款政策、审贷流程和业务不太了解因而放弃贷款申请[23](P77-101)。即便申请贷款，金融素养水平低的消费者也更容易失误，面临较高的借款成本[24](P2 246-2 254)。但是随着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创业者融资意愿提升[25](P3-13)，同时获得借款渠道、正规信贷需求和正规信贷可得性等方面的优势，可缓解金融约束，降低创业资金门槛，促进家庭创业。

目前，学术界对于金融素养与家庭创业后的企业经营表现研究较少，且主要集中于比较创业收入与工资性收入，不考虑收入差距背后的影响因素。Drexler 等[26](P1-31)对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小型企业家的研究表明，由于缺乏金融素养，这些企业家难以做出复杂的财务决策。但通过传授基本金融知识的经验法则培训，公司的财务实践和收入方面产生了重大改进。张雨涵等[27](P4-12)研究发现居民金融素养对于家庭创业收入有显著正向影响，这一结果在城市家庭和东部家庭更显著。宋全云等[28](P133-142)认为提高金融素养水平可以提高创业企业存续、降低创业失败的风险和概率，并从利润水平、营业收入、经营规模和雇佣员工角度，说明了金融素养水平提高改善了工商业营业状况。

梳理已有文献不难发现：第一，以往研究更多着眼于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而较少关注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之后业绩表现的影响。家庭创业后能否持续经营与创业者的能力有重要关系，而金融素养是其能力的重要体现。第二，现有研究通常使用截面数据，但实际中金融素养与家庭创业行为的关系可能随时间、地区不同而呈现差异。第三，现有研究在机制分析中重视考查金融素养对家庭融资约束的影响，而对金融素养可直接通过增加家庭财富进而降低资金门槛的作用重视不够。因此，本文将考察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及后续创业回报的影响，并在机制分析中研究金融素养对家庭财富和融资约束的关系。

(二)研究假说

金融素养水平体现了家庭居民信息获取、风险识别和投资计算能力。金融素养高的创业者能更好地处理创业过程中的成本计算、项目选取等问题。贾立等[21](P83-96)发现提高金融素养能够促进家庭创业，缓解家庭财富约束效应。尹志超等[19](P87-98)发现从家庭是否参与创业活动及创业的积极性来看，金融素养水平都有显著积极影响。马双等[20](P25-38)发现金融素养中的计算能力和风险识别能力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更为显著。因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说：

H1：家庭创业决策受到金融素养水平的影响，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增加了居民创业的可能性。

相较于企业回报对于维持创业企业的重要性，学术界对于金融素养与创业企业经营表现的研究较少。家庭选择创业后，需要经营者具备一定的金融素养以便于处理工商业项目选择、项目资金配置和财务管理等方面的经营问题，从而获得经营利润。张雨涵等[27](P4-12)、宋全云等[28](P133-142)认为，提高金融素养水平可以提高创业企业收入、降低创业失败的风险和概率，改善工商业营业状况。据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H2：金融素养的提高改善了创业企业的经营状况，增加了创业的回报。

金融素养通过提高创业者对信贷市场和金融产品的了解程度，使得创业者在合适的渠道以合理的成本获得融资。同时，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使家庭合理配置资源，优化投资组合[29](P66-75)，进而增加家庭财富[30](P76-86)。家庭财富的增加可以为融资提供更多抵押品，降低信贷约束。Sauer等[31](P73-86)利用英国数据发现缺乏抵押品的单身女性获得正规贷款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企业家面临信贷约束会产生很高的福利成本，约占终身消费的6%[32](P443-464)。随着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创业者在家庭财富、借款渠道和信贷可得性等方面获得优势，可降低金融约束[19](P87-98)。因此，本文提出第三个研究假说：

H3：金融素养增加家庭财富，改善了居民的融资状况，降低了家庭创业的资金门槛。

二、变量选择及模型设置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发布的2013年和2015年家庭金融调查数据(CHFS)。家庭金融调查数据(CHFS)涵盖范围广，2013年样本覆盖我国除新疆、西藏和港澳台之外29个省区，262个县区，1 048个社区(村)，共计28 000多个家庭，2015年数据在此基础上增加到37 000多个家庭。家庭金融调查数据(CHFS)所含信息丰富，基本囊括了家庭的人口统计学特征、资产与负债、保险与保障、支出与收入等4个部分的微观信息。由于2017年仅调查了部分家庭的金融素养情况，因此本文仅使用CHFS2013年和2015年两轮调查数据进行面板分析，处理缺失值和极值后，总共36 468个样本，包含18 234个家庭。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有3个被解释变量：一是家庭创业决策。根据户主职业身份的转换，从事工资性工作为非创业，反之视为创业。根据问卷中“家庭是否从事工商业生产经营项目”构建虚拟变量，选择创业为1，反之为0。二是家庭创业回报，根据问卷中“去年这个项目盈利/亏损多少钱”的问题，确定家庭的创业回报变量，即家庭创业的盈利金额或者亏损金额。三是创业动机，按照创业原因是否为“找不到其他工作机会”分为主动型创业和被动型创业，主动创业的家庭可能准备更加充足，在市场信息、资金储备和社会资源等方面可能更具优势。将家庭选择创业并且“从事工商业的主要原因”不是“找不到其他工作机会”赋值为“1”，其他家庭均赋值为0。

2.解释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是居民的金融素养。目前，对于金融素养的测度没有公认统一的工具，普遍认可的是Lusardi和Mitchell[33](P413-417) [34](P509-525)设计的衡量指标，他们认为金融素养包括高级金融素养和基础金融素养。基础金融素养指居民对于利率、通胀和风险知识的理解。高级金融素养指居民对于股票市场、共同基金和金融工具利用及其风险等方面知识的掌握程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2013年和2015年数据均有居民对利率计算、通货膨胀和风险分散问题和是否持有股票、基金、债券、理财、衍生品和黄金等金融产品的问题调查。本文根据家庭对于利率、通胀和风险3个问题的回答情况，在实证部分使用主成分因子分析法构建的金融素养指标，稳健性检验则使用加总法构建的金融素养指标。

主成分因子法构建金融素养指标如下：借鉴尹志超等[35](P62-75)[24](P87-98)的研究，将利率、通胀和投资风险问题根据是否正确回答和是否直接回答构建6个虚拟变量。首先考察样本是否适合因子分析，巴特利特球性检验p值小于0.01且KMO值为0.65，均表明样本适用因子分析。之后根据特征值大于0.8的原则提取因子，经过正交旋转后得到利率因子、通胀因子和投资风险因子，累计贡献率达到80%。高级金融素养水平通过问卷中居民是否持有股票、基金、债券、理财、衍生品和黄金等金融产品的问题，采用因子分析法进行衡量，巴特利特球性检验p值小于0.01且KMO值为0.65，适合采用因子分析方法。

表1给出了样本家庭对利率计算、通货膨胀和投资风险问题回答的情况。据表1可知，我国居民普遍缺乏金融素养。总体而言，在36 468个样本中，只有1.23%的家庭准确回答了3个问题；约有30.13%的家庭对三者都不够了解；相对而言，对通胀利率的理解是最差的，只有7.61%的家庭回答正确，对于投资风险的理解是最好的，约有37.87%的家庭回答正确。

表1 金融素养相关问题回答情况

表2初步考察了家庭创业和金融素养的相关关系。本文将样本家庭按照金融素养等分为6组。据表2可知，家庭选择创业的概率随着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显著增加，金融素养水平位于0～16.67%的家庭作出创业决策的可能性最小，只有8.3%的家庭选择创业；位于83.33%以上的家庭作出创业决策概率最高，有16.83%的家庭选择了创业。由此发现居民金融素养水平越高，家庭创业的可能性越大，因此二者具有相关关系。

表2 金融素养与创业的相关性分析

3.其他控制变量

参考以往文献，本文选取家庭特征变量(家庭人口规模、家庭抚养比、家庭工商业外收入、拥有的住房数、家庭转移性支出)、户主统计学特征变量(性别、年龄、教育程度、身体状况、风险态度和政治面貌)和地区特征变量(商业氛围、金融规模、经济发展水平和税收增长率)等控制变量。

户主统计学特征变量层面：一是年龄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不确定，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居民的知识和认知水平提高，创业所需的经济条件、社会网络得到改善，可能促进家庭创业[19](P87-98)；但年龄增长也会使得居民的风险偏好程度下降，进而抑制家庭创业。因此，本文将年龄和年龄取平方除以1 000纳入控制变量。二是性别，通常情况下，女性在就业市场面临更大的歧视，社会普遍认为女性的价值更多体现在家庭事务方面，而且单身女性由于缺乏抵押品更难获得银行贷款而且女性本身会厌恶风险。三是教育程度，Jappelli[36](P429-451)认为金融素养与人力资本有显著的正向关系，而人力资本的代理变量为教育程度。教育程度高的居民在创业中识别市场机会和获取创业资源中有优势的同时也会面临放弃高工资工作的机会成本。从这一角度考虑并不确定金融素养对做出创业决策的影响。本文用户主的教育年限衡量教育程度。

家庭特征变量层面：一是家庭人口规模越大，家庭成员间共享的社会资源越丰富，创业面临的阻碍减少。二是家庭抚养比，通常抚养比越高的家庭，面临的生活负担越重，风险承受能力低，不易做出创业决策[37](P123-135)。三是家庭工商业外收入，代表家庭财富，创业的概率可能在低财富水平下增加，在高财富水平下降低[32](P443-464)。四是住房数量，张龙耀等[38](P16-25)认为拥有多套住房会显著提高家庭的创业概率，但总体而言，我国80%的家庭并没有多套住房，所以住房投资对家庭创业的挤出效应更大。

地区特征变量层面：商业氛围用本地区个体和私营企业就业人员数占总就业人口比衡量；经济发展水平是地区人均GDP对数化后的数值；金融规模是地区金融机构存贷款余额与人均GDP的比值；税收收增长率用当地税收收入的增长状况衡量。表3是两期面板数据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包含了变量的最小值、最大值和标准误等。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三)模型设定

1.离散选择模型

为分析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本文被解释变量家庭创业为虚拟变量，所以采用Probit模型，模型设定如下：

Entrepreneuri=α0+α1finliteracyi+

βXi+εi，

(1)

其中，Entrepreneuri是第i个家庭作出的创业决策，Entrepreneuri=1表示家庭进入创业，Entrepreneuri=0则没有创业。finliteracyi是家庭i所具备的金融素养水平，Xi是其他控制变量，εi为误差项。

2.普通线性回归模型

分析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影响，包括创业亏损家庭：

ln(Entrepreneurial_Income)i=

α0+α1finliteracyi+βXi+εi，

(2)

其中，ln(Entrepreneurial_Income)i为家庭创业的盈利或亏损金额，其余变量与式(1)相同。

3.Tobit截尾回归模型

分析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影响，删除了创业亏损家庭：

ln(Entrepreneurial_Income)t=

α0+α1finliteracyi+βXi+εi。

(3)

变量设置与公式(2)相同。但是样本中约20%的创业家庭没有盈利，仅仅维持收支持平，即家庭创业回报中存在大量0值，同时只有2%的家庭亏损，即创业回报为负值。因此忽略亏损家庭，使用Tobit截尾回归模型，将0设为左删失值。

三、实证分析

(一)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

本文首先利用Probit模型估计了金融素养水平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见表4)。

表4 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

表4中第(1)列是估计的参数结果。据表4可知，户主的金融素养水平与家庭创业决策关系显著为正，金融素养水平对家庭创业的边际效应为0.028 6，在0.01%的水平下显著。户主的身体状况和党员身份都与创业的概率负相关。此外，户主的教育程度与家庭创业决策负相关，户主教育程度越高，反而使得家庭创业的概率下降。这可能是因为教育程度的提高，增强了户主就业竞争能力，户主工作待遇较好，改善生活状况的创业热情随之下降，创业的机会成本提高。家庭转移性支出与创业决策正相关，转移性支出反映了家庭的社会网络，越多的家庭转移性支出维系的社会网络越发达，家庭拥有的资源越丰富，家庭越容易作出创业决策。在地区控制变量中，人均GDP、商业氛围和税收增长率的提高促进了家庭创业，而金融规模的提高会抑制家庭创业。本文还估计了金融素养对家庭主动创业决策的影响，金融素养提高1个单位，家庭创业可能性增加0.022 5。同时，本文使用两年混合截面数据再次估计模型，控制时间和省级固定效应，发现随着样本数量增加，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边际效应有所提高。

(二)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影响

本文使用普通线性回归模型和Tobit截尾回归模型考察了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影响(见表5)。

表5 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影响

家庭创业决策与创业回报的影响因素不同，为更好地拟合模型，在上文已有控制变量中增加了家庭创业回报的其他影响因素：家庭的创业投资，企业组织形式和借贷情况。结果如表5第(1)列和第(3)列所示，两种估计模型下，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都会促进家庭创业回报增加。创业投资促进家庭创业回报增加，越高的创业初期投资额带来的创业回报越大。项目组织形式与创业回报负相关，个体和工商业得到的创业回报最少。户主教育程度与创业回报正相关，虽然户主教育程度过高可能阻碍家庭创业，但增加了家庭的创业回报。Tobit模型似然比检验(LR)检验值为114.62，P值为非常小，因此适用Tobit模型。但是由于两期平衡面板数据中家庭创业回报的数据只有四千多户，代表性不足，因此使用两期混合截面数据再次估计模型，结果如表5第(5)和第(6)列所示。在这里，金融素养水平对创业回报仍然有显著的积极作用，但是影响程度相比截面数据有所降低。

(三)内生性检验

提高金融素养既可以促进家庭创业，又能增加家庭的创业回报。然而，金融素养变量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这是因为，研究者对于金融素养指标构建没有统一的标准，而且问卷中居民对于金融素养3个问题可能有猜测或随意回答的情况，容易低估居民金融素养水平。居民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可以促进创业决策，而居民的创业行为又为金融知识学习提供了机会，使金融素养水平在实际应用中得到提高。为解决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尹志超等[35](P62-75)的方法，利用同一社区其他人的金融素养水平作为工具变量，家庭可以通过与社区其他人交流提高金融素养，同时他人的金融素养不会对家庭创业产生影响，满足外生性和相关性要求。金融素养影响家庭创业决策的工具变量回归结果见表4第(2)列和第(4)列，发现金融素养仍然促进家庭创业。Wald内生性检验的P值很小，说明模型存在内生性问题。一阶段回归F值对应的P值很小,拒绝弱工具假设。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影响工具变量回归结果见表5第(2)列和(4)列，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回报的边际效应仍然为正。另外，普通线性回归模型DWH检验和Tobit模型Wald内生性检验P值均小于0.05，说明两种模型下均存在内生性问题。

(四)稳健性检验

为验证上述结果是否可信，本文进行了稳健性检验(见表6和表7)。第一种方式是使用不同的金融素养指标。对利率计算、通胀计算和投资风险问题提取的6个虚拟变量进行加总求和，作为金融素养指标。根据居民是否持有股票、基金、债券等金融产品，利用主成分因子分析法构建高级金融素养指标。在此基础上，分别研究金融素养(加总法)和高级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和创业回报的影响；利用同一小区其他人的平均金融素养(加总法)和高级金融素养水平进行内生性检验，仍然发现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增加了家庭创业的概率。对于创业回报的影响，金融素养(加总法)和高级金融素养得到的结论一致，即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增加创业回报。

表6 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稳健性检验

表7 金融素养对创业回报的影响稳健性检验

稳健性检验的第二种方式是使用2015年截面数据研究金融素养水平与家庭创业决策和创业回报的影响。①结果见表8。对于2015年样本家庭，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仍然增加了居民创业的可能性，增加了居民的创业回报。因此，上述稳健性检验证实了本文实证结果的可靠性。

表8 2015年数据稳健性检验

(五)传导机制分析

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意味着居民的计算能力和财务知识水平提高，可以直接促进居民创业，增加居民创业回报。金融素养水平提高也可以通过增加家庭财富，缓解居民信贷约束，进而促进家庭创业。金融素养水平高的创业者熟悉各类金融产品，了解贷款流程也更容易获得正规渠道贷款，缓解融资约束，促进家庭创业。

1.金融素养与家庭财富

金融素养对家庭财富有直接显著的正向影响。随着居民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居民计算能力和财务知识运用能力提高，家庭可通过金融素养与教育水平的交互作用，显著地提高家庭财富积累水平[39](P110-117)。Kimball等[40](P1-29)同样发现居民的金融素养越高，主动参与金融市场和优化投资组合的意愿越强烈。家庭财富的增加可以作为初始资金投入创业，也可以作为抵押品获得正规金融机构贷款，缓解流动性约束。因此，家庭财富增加促进居民创业。盖庆恩等[41](P134-144)考察了中国农户家庭财富与创业的关系，研究发现对于大多数家庭，财富的增加促进了家庭创业。金融素养水平与家庭财富的回归结果见表9，不论是对于全样本家庭还是创业家庭，居民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都增加了家庭财富，工具变量回归结果结论一致。

表9 金融素养对家庭财富的影响

2.金融素养与信贷约束

家庭创业往往存在一个资金门槛，财富水平较低的家庭将面临严重的信贷约束，最终会阻碍居民创业[23](P77-101)。缺乏金融素养是创业者面临信贷约束的重要原因之一。尹志超等[19](P87-98)研究发现随着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创业者更加偏好正规渠道贷款，也更容易获得正规渠道贷款，进而降低金融约束。由于2013年和2015年两期面板数据中只有一千多户创业家庭有融资情况，不具有代表性，所以使用两期混合截面数据进行回归。金融素养水平对信贷约束的影响结果见表10,金融素养对于创业家庭的融资约束影响显著，边际效应为0.017 9，在0.1%的水平下显著。金融素养水平高的创业者选择正规渠道融资的可能性更高，金融素养对正规渠道融资的边际效应为0.0170，在0.01%的水平下显著。金融素养水平与家庭非正规渠道借款没有显著关系，因此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主要改善了家庭获得正规渠道贷款的情况。

表10 金融素养对家庭信贷约束的影响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研究结论

本文利用2013年和2015年两期家庭金融调查数据，考察了居民金融素养与家庭创业决策和后续创业回报的关系。结果显示，金融素养与家庭创业决策和创业回报有显著的正向关系，居民金融素养的提高促进了家庭创业，并且提高了家庭的创业回报。为进行稳健性分析，本文使用金融素养(加总法)和高级金融素养指标对家庭创业决策和创业回报进行回归分析，其结果与前述研究结论一致。同时，使用2015年截面数据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也表明，金融素养对于家庭创业有积极影响。本文从家庭财富和融资约束两个角度分析了金融素养水平影响创业的传导机制，金融素养水平的提高增加了家庭财富，改善了家庭创业融资约束条件，尤其是家庭获得正规渠道贷款的情况。

(二)政策启示

基于文章主要结论，得到的政策启示如下。第一，政府应该重视金融素养对家庭创业和金融市场参与的重要作用。金融教育有利于居民在创业活动中灵活处理资金问题，提高正规金融可得性，减轻信贷约束；帮助居民在金融市场中进行合理储蓄决策，开展适度借贷和规划投资风险管理，进而促进金融市场健康发展。因此，在推动创新创业、完善金融市场和不断提升居民财产性收入的过程中，有必要利用各种途径和手段，持续推动基础金融教育和知识的普及。目前，我国居民的金融素养依然处于较低水平，样本家庭中只有约1.17%的户主正确回答了金融素养相关问题。但是，我国目前的金融知识普及读本仍是2014年版，其他金融普及读本甚至是2011年版本，这也反映出我国仍需提升对居民金融知识普及和教育的水平。第二，加强对创新创业的持续扶持，仍然是创新驱动发展、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政府实现充分就业宏观目标的应有之意。Bianchi[42](P93-104)研究表明，国家放松信贷约束时，金融发展带来更多的创业机会和社会流动性，进而促进社会生产规模扩大和经济发展。问卷中关于家庭创业失败的原因中，出于资金问题的有9.14%，税负过重和政策变化的有4.06%。同时，创业者中有27.33%的家庭反映在创业中没有获得政府的税收优惠支持。因此，政府应在新发展理念的指导下全面深化改革，畅通金融渠道，对创业者给予特定条件下的税收减免等支持，减轻创业者融资约束问题。第三，推动个体户或者地摊经济发展的支持方式方法仍需创新。样本家庭中居民创业者约有83.01%的家庭是个体户，创业规模有限，风险承受力较差。因此，有必要对家庭创业活动给予场所和税收支持。对于基于家庭创业基础上的各类经济形态，如地摊经济或者夜间经济，需要认识到其对于家庭的重要作用，科学规划、合理引导，创新支持不同家庭创业和有序发展的本地化策略。

注 释：

①由于2017年家庭金融调查数据只有新受访户的金融知识情况，有效样本数据非常少，只有1294个，其中创业家庭232户。因此，使用2017年数据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并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