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嫂
2021-10-02刘巨真
刘巨真
俗话说,“长嫂若母”,这话一点不假。我今年八十多了,几十年风风雨雨,可以说,随着年岁的增长,体会也愈来愈深。“大嫂”这两个字,经常地出现在脑海里,隔些日子不通个电话,就好像缺了点什么。我常常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嫂子,嫂子……”那首情深意笃的老歌。
我的大嫂,其实是我的大表姐。我的姥姥家门户大,人口多,在当地也算得上名门望族。我的姥爷兄弟十人,他行二。大嫂是我六姥爷家的孩子。她嫁给我大哥,应该说亲上加亲。那是1956年的夏天,我在长春航校当兵任职的大哥第一次探家,父母便忙忙活活地要给他定亲成家。对象是哪一个呢?我好奇地问母亲,母亲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当时读初三,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半大小子的年龄,就等着,欲一睹未来嫂子的风采。记得是“八一”那天下午,一辆马车停在我家大门口,母亲领着老舅家的大表姐下车走进院子里。我跟在后面不住地左顾右盼,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大表姐伸手拽了一下我的耳朵,说:“看什么?你不认识我,我可认得你。你小的时候,我姑姑抱着你的照片,我还保存着呢。”
母亲笑着说:“还不过来叫大表姐。”我喊了一声大表姐,就仔细地看她。只见她红红的脸蛋儿,眉清目秀,俊俏而灵动。她的穿着显得干净利索,蓝条纹的“的确良”上衣,浅灰色的制服裤子,脚上是一双黑绒拉带布鞋,一副朴实的工人形象。那时“的确良”刚刚面世,是高贵的布料,只有城里的人才穿得起。第一次会面我喊她大表姐,过了两年,我们第二次会面,我就喊她大嫂了。
大嫂是大连石油七厂的化验员,大哥转业到吉林市一所中学担任校长,她就随之转到吉林油脂厂工作,在美丽的江城安家落户了。我那时在新金一中读高中,虽然相隔千里,但她的品质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大哥在信中屡屡提起。他们的住处是学校的两间库房,冬冷夏潮,老鼠猖獗,大嫂从无怨言。三年困难时期,她挺着个大肚子,每天推着个四个轮子的铁轱辘车,带着大女兒每天步行七八里路上下班,她从未喊过一声累。“文革”期间,大哥被打成“阶级异己分子”,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由此,我对大嫂的敬重已然无以言表。
更令我感动的是,大嫂有一颗慈母心。她对自己的两个女儿是这样,对大哥下边的弟妹们也是关爱有加。我的父母是农民,家境不富裕。1959年,我读高中时,腰痛休学,大哥大嫂把我接到长春,经吉林医大附属医院诊断为腰椎骨结核,治疗花掉了大哥的全部军转费。他们还为我拉下了不少饥荒。母亲对我说:“你是摊上了一个好嫂子,她在我面前,从来就没有提过一个钱字。”1964年,我考入辽宁财经学院,每月的伙食费15元。大嫂怕我交不起,四年里,每次都是准时寄来,从来没有误过。1968年,我走出校门,在黑龙江省克山县沈阳炮兵学院某部锻炼。当地的气候,冬天常常零下40摄氏度左右,凌晨的“鬼龇牙”尤甚。大嫂听说了,担心我挨冻,买了毛线,织成毛衣,连同大哥转业时带回的军用皮带寄到连队,令我的同学十分羡慕。这是我此生的第一件毛衣。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不高,产品不够丰富,毛衣被视为奢侈品。
转眼间,我们哥几个都退休了,回到家乡安家落户。几个家庭虽同在大连地区,但凑在一起并不容易。母亲健在时,她一个电话,全家老少都立马聚集在她身边,老人离世后,大哥大嫂就担负起母亲的职责。弟妹们有什么事,都愿意向大哥大嫂讨教;大哥大嫂对弟妹们也是有求必应。在大哥大嫂的率领下,妯娌们互敬互爱,孩子们也团结一心。从2016年开始,我们四兄弟及其孩子们,30多口人的一大家子,每年都欢聚一次。每当此时,我都会想起“长嫂若母”这四个字。她在我的心目中,是永远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