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木有枝

王婉霞

那个清晨，夏日还未彻底远逝，飘逸的空气仍然甘甜新鲜，初阳的光辉穿过窗格，增添了一分柔和。师傅昨日刚刚修剪过草坪，青草的清香弥漫开来，满是希望的味道。

我正伏案写字，突然，一个干净的声音响起：“同学，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

我抬头望去，正好遇上了他的目光，他戴着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与身后的阳光融为一体。事实上，他并没有惊为天人的容颜，只是我抬首望去那一眼，一切都刚刚好。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我答应帮同学留个位置，便回绝了他。他温和地向我道谢，在后面一排坐了下来。

那堂公开课平平无奇，我却因此记住了一个少年。从那之后，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得知关于他的消息，他叫赵端，稳居年级前十，三班的。而我是四班的，整个年级二十多个班，正巧我们离得如此之近，却又偏偏隔得如此之远。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像是东莱与蓬莱，隔着不可跨越的距离，遥遥相望。直到这个学期结束，按照期末考试成绩重新分班，不出所料，他去了最好的班级。

那段单纯的时光，连抚过耳边的风都是澄澈纯粹的。年少的浅浅的喜欢，只是想靠近他一点，哪怕是作业放在一起，哪怕是考试时坐在前后桌，靠近一点，一点点就好。

于是，我开始潜心攻克我的短板——英语，每天背诵一定数量的单词，坚持摹着字帖练字，吃饭的时候带着随身听练习听力，背诵、默写优秀的英语范文……晨光熹微的早晨，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将学习的时间拉长，以勤补拙。

世间很少有事情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比如学习。我坚持了一个月，英语却没有什么起色，我没有气馁，依旧按照自己的方法继续努力，大约过了半个学期，我的作文第一次被老师当成范文讲解。从此以后，我的英语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进步，我曾经练过的字，背过的单词、句子，都成了我进步的阶梯。

下一次考试，我如愿以偿地成了他的前桌。之后的很多次考试，这个位置都没有变过。

青涩的高中岁月，没有轰轰烈烈，从头至尾我所幻想的，不过是他能在一个巧合的时机注意到我。

彼时，校刊正在面向全校师生征稿，我想，若是他能够在校刊上看到我，兴许能对我有些许印象吧。于是，我用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完成了一篇文章，字斟句酌后忐忑地发了出去，不久后，我的名字出现在了校刊封面。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深刻地意识到文字对于我的意义，文字收留了我所有不可言说的情感，它是我苍茫生命里鲜衣怒马的注脚，抚慰了我躁动的心。

时光匆匆而逝，春夏秋冬有条不紊地运转，窗外果树重复着发芽、开花、结果、落叶的循环。这学期仓促结束，又重新分班，这一次，我与他成了同桌，直到畢业。

又一年春日，杨柳垂下枝条，对镜梳妆，草丛里不知名的花朵争奇斗艳，学校在水湖中养了金鱼，顿时添了许多生气。之后的日子，我与他像普通同学一样相处，我们曾因一道难题吵得面红耳赤，也曾因一场游戏放肆大笑。

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从未向旁人提及关于他的一切，只有我自己知道，曾有一份缄默的喜欢，让我有勇气与毅力提升自己。我默默无闻地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一路翻山越岭、渡海蹚河，追逐他的脚步，最终遇见了更好的自己。

（作者系西南财经大学2018级金融工程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