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绣湖，且听风吟

严敬华

一箪食，一瓢饮，日子循环着木讷表情

一年中的亏欠需要一次灯火斑斓

在绣湖，诗们靠近渡口

握手的温度，阐明情深缘浅的轻慢

而酒精始终无法触及最真的表达

熟悉的线路找一个陌生出口

朝圣之心，解析生活中的谶语

占卜者举着酒杯轮流测量雾化的棋盘

些许细微声音互相揣度黑白意图

夜，开始结冰。越暗越好——

飞舞的箭镞从云端坠落

等一场雪掩盖总觉得很辛苦

相忘于江湖，往往是因为你是多余的

阳光隐藏起锋芒，万物静止

宴席上，嘴只剩下象征

酒精分子尽职地与其他物质发生聚合反应

语言发芽成大分子，挂杯的是真心话

往下滑的，是迷醉的虚情假意

神明的掌心攥紧杂念，他的躯体——

羽化成归心泊岸的大安寺塔

菩提拈花一笑，那鲜艳的事物，且听风吟

在春秋古井里发出，心开的回音

宋舍流香，复活一种自由的生命

是死亡，也是诞生——

从粮食的身体里摘取剔透的心脏

形似隐喻，胴体的丰美与晶莹

全都脱胎于最初的音乐、鸟声以及纯净之水

当杯中物斟满话题，赤裸的姿势

流淌出一桌琥珀色的海洋

唇间的母语，掌中的明月

醉眼迷离的样子像词语的反应釜

人间烟火的指纹，从断章里走出来

一匹匹野马的情绪向裂纹的肺腑生长、膨胀、复活

擅长魅惑。一种隔世的芬芳充盈口鼻与心间

以晕红的胎记，层层绽放

暗夜出巡的国王摩挲着酒杯，穿越这层透明

从陶罐和颅腔分娩出一枚小小的太阳

他的海洋

他是一株孤独而快意的植物

那些繁枝茂叶，总是透出知性的光芒

美丽的事物在他眼里都叫性感

他的笑容渗透骨肌。嘴唇盛开着一座花园

他经常坐在C位的沉默里，酒精度是一种态度

海洋宽广，纵使长江黄河倾斜着浇淋喉咙

这也只是鱼在水里的感觉

一条鱼的微醺。有助于背负隐秘的颤抖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混迹正经的江湖

那些鱼儿在眼角划出几道纹后

他的生命深处始终奔腾着一只骏马

玉树临风的日子，即使不沾一滴，我也醉了

又见小鱼

小雪之前，穿越一场春天

沿着冬季的海岸线，想象在水边祓禊唱歌

那些不期而遇的肉体，在空气中像鱼一样游荡

与其隐忍，不如在尘世的界面裸泳

在诗的版图里不用虚构场景，小鱼临水而居

来回穿梭网眼咂巴着水和空气结伴而游

转弯处，撞了南墙又瞬间重新初始化

世间静美的样子莫过于此

在梦境的边缘与命运握手言欢是一种姿势

拾级而上的翅膀保持沉默，却放肆生长

当轮回如约而至，掠过灵魂

在最后一张网中我们都是鱼卵

沉默的情感

——兼致冰水

封印城堡。不知谁在云上擂鼓

杭州的雪有意无意地滑行

深邃的天空静默不了尸骨的光华

布鲁诺·瓦尔波特那些最有灵魂的木头

在潮湿中漂浮过来，一位中国缪斯

——划动四肢沿着抛物线

裹得像熊猫一样，在水中游走

也许，你注定是一匹黑马

一次次从时光内部走出童贞和母性

叩开空静之美。世界无限接近于一种留白

小刀子一层一层地剔除赘肉

裸露出隐匿的私处，可观不需亵玩

一个叫灵魂的东西充满思想

与火浴后的凤凰安排一场遐想的激情

这一刻。我想在雪里裸奔

水舞馔

终于，有时间能够惬意地坐下来

抿一口有点苦涩又回甘的日子

我诗歌的兄弟，取一瓢西湖之水虚位以待

立冬之日，看绿芽在85度的水中舞蹈

婀娜多姿的身姿，一旗一枪，上下沉浮

屏住呼吸，心也随之漂浮着

温暖的汤在我们的胸口恣意流淌

静静地，灯影下的几具躯壳逐渐有了常温

习惯了对时光守口如瓶，青春就开始折叠

用余生的时光追逐已经失去的

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缄默始终

抵御不了灵魂深处的寒冷

有些心窗只在夜晚开启，尘世才有幸福的存在

那怎么忍心迷失在黑夜里的寂寞呢

相信一株植物。在渐紧的冷风中显得如此精美

斜杠青年

这一路未必柳暗花明，也不见得曲径通幽

当惯性恣意成为单一秉性，那些钙质

渐渐流失意气风发，未竟的芳华被埋葬

年复一年，虽会相安无事

但，总有并不全然是这样一种光影

就这般把时光冻结，长满苔藓

月亮总是一面朝着地球，另一面充满想象

敲开鹦鹉螺的化石，也终究是背光一生

隐藏版的才华，缓缓地从生命的内层伸出意念

左右手静静雕刻自己

敲掉圆滑，留点棱角

在几个分叉的地方嫁接一些错落的诗行

地平线上最正确的风景，逆向，运行

趁光线还在，把南辕和北辙安排一场对话

穿越暗黑的长廊

上弦月与下弦月竟如此缜密，如此深邃

终于扯掉边界，把脚掌牢牢粘在地球表面

感觉逐渐温暖，并且自在地舒展

色彩斑斓的翅膀。墙外的天空

把人生行旅的一些情节吟哦成多元的纪事

那些流过时光的豐收祭，终将惊艳四座

水的隐喻

——兼致天界

城市充满太多的溃疡，需用酒疗伤

这时候，诗，可以群

我们在霜降之后按下时间的暂停键，重启子曰

几张过期的报纸，群聚杭大路

一版面的陈年旧事故事轶闻糗事，在酒的作用下

写成隔夜的梦境，在殷红的意象里

我看见一种舞姿散发铿锵的声音

喉咙针刺的味觉，像一种纯粹的语法

最接近真相。模糊的面孔都有朦胧的叙事

酒，作为植物活着的另一种分子式

却是缘分交互的涟漪

另起一行，把铁泡成观音

摆好敬酒的态势，貌似酒仙依然风骨

一场水的对话，时间落荒而逃

抽象的痛楚被刻意忘记，我决定

把补遗的后半生，寻找一个无风的角落

串起那些年轮，放在诗的烤架上烧灼

然后，学天空的模样满嘴涂满氤氲的唇彩

作者简介：严敬华，男，汉族，浙江兰溪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诗林》《诗潮》《安徽文学》《飞天》《西湖》《浙江诗人》《延河诗歌特刊》等，出版有诗集《雨中的紫丁香》，作品曾多次获奖并入选多部年度作品集，现居浙江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