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文学还有没有现实需求
2021-10-01高兴耿占坤俞胜人邻高鸿
高兴 耿占坤 俞胜 人邻 高鸿
严肃文学顾名思义,大致可以理解为纯文学、高雅文学。它关注民生疾苦,反映社会现实,梳理一个时代的精神脉络,更重要的是通过文字表达对人性的认知,给人以新的启示和思索。
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是两种文学形态,关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向来众说纷纭,唇枪舌剑,难分伯仲。大众阅读的兴趣与品位,也随着时代进步而不断提升。通俗文学通俗易懂,形同“快餐”,强调的是情节和故事,有商业成分。而严肃文学在作品深度、厚度、广度上高于通俗文学,它通达人性,直指灵魂。所以,严肃文学的现实意义,远胜于通俗文学。它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是通俗文学所不能媲美的。那么,从这一点来讲,严肃文学是符合大众审美需求,是现实需要的。在这个娱乐化、碎片化的阅读空间里,严肃文学是其他文学所不能取代的。
下面,我们一起听听九位专家学者和青年作家是怎么解读这个话题的。——王琪
高 兴
《世界文学》主编。出版过专著《米兰·昆德拉传》,诗集《水的形状》,散文集《孤独与孤独的拥抱》,译诗集《罗马尼亚当代抒情诗选》等。曾获中国桂冠诗歌翻译奖、蔡文姬文学奖、单向街书店文学奖、西部文学奖、捷克扬·马萨里克银质奖章等。
严肃文学还有没有现实需求?这是个庞大而复杂的问题,不同的人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来回答,有必要先稍稍定义一下严肃文学。严肃文学是相对通俗文学而言的。一般认为,严肃文学追求作品内容的严肃性和表现形式的艺术性,能够给人以审美享受、心灵冲击和思想启迪。我们所熟悉的《红楼梦》《战争与和平》等中外文学经典大多属于严肃文学。但随着文学的不断发展,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的界限已日益模糊,难以界定。不少作家甚至都不愿接受和承认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这样的分类。当今文坛,跨界、融合和杂糅已成为普遍趋势。许多作家,包括那些文学大家,常常会在自己的“严肃文学”中引入“通俗文学”元素。比如昆德拉小说中就有情色小说元素,班维尔小说中就有犯罪小說和惊悚小说元素。另一方面,时间推移,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概念也在发生着变化。有太多曾经的通俗文学如今却成了严肃文学,甚至文学经典;同样也有太多曾经的严肃文学如今看来完全属于通俗文学。
如果非要分类的话,《世界文学》肯定属于严肃文学。它还有没有现实需求?说实在的,对此问题,我之前的认识是笼统的,是含糊的,有时还是迟疑的,直到……直到疫情发生。灾难中,《世界文学》究竟还有没有现实意义和需求?我们不禁问自己,却最终听到了读者的声音。不断地有读者在询问《世界文学》能否正常出刊,不断地有读者在关心我们编辑的状况,不断地有读者通过邮箱或公号发来温暖的信息。在某种程度上,居家中的人们更需要文学和文学阅读,来面对这一特殊的现实。幸好还有文学,让我们在至暗时刻看到了一丝光亮和美好。
疫情得到控制后,一切都在恢复正常。我们再次陷入紧张和忙碌之中,我们的时间再次被分割成无数的碎片。然而,就在这些时间碎片的缝隙中,阅读之光渗入,给我们的生存涂抹上一缕缕诗意的光泽。阅读需要宁静,阅读又带来宁静,因此,对于总是处于紧张和忙碌中的人们,文学阅读又实实在在是一种理想的身心休养。
爱尔兰女诗人朱利安奈去年获得了一项中国诗歌大奖,疫情缘故,女诗人无法来中国领奖,但她说:“我真希望今天我能够同你们在一起,亲口告诉你们这项荣誉于我而言有多么重要。然而我的缺席却更加清楚地说明,通过语言和诗歌,我们是可以走到一起来的。”这也正是我们想说的话。这段话让我们感到欣慰,甚至鼓舞,让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再次感到了文学存在的理由。
如此看来,疫情期间,我们克服重重困难,确保按时出刊,让读者及时读到了每一期的《世界文学》,这一切的付出不仅关乎职业操守,而且还具心灵意义。通过阅读,我们可以走到一起。文学也因此有了抚慰、疗愈和团结的作用。
法国作家丹齐格在谈到文学时说:“文学,尤其虚构文学,是一种类比的方式。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通过类比进行理解的方式。再进一步准确地说,它是一种不仅作用于智力,更诉诸情感的通过类比进行理解的方式。类比、情感,这正是它有别于哲学这种思维模式的地方。”正因如此,丹齐格认为,每位读者都会在一部文学作品中获得某种特殊的共鸣。
严肃文学还有没有现实需求?或者说,文学还有没有现实需求?我想我已经回答了这一问题。
耿占坤
原籍河南柘城,现居西宁。主要著作有《青海湖传》《爱与歌唱之谜》《远去的山寨》《黄河传》等。
文学一词,就我理解,就是文字用于记录、讲述与表达的学问。
文学是由文字孕育而生的。文字是文明的图腾,是人类社会标志性的、里程碑意义的事物。文字自从诞生之日,便是严肃的,或者并不夸张地说,是神圣的。中国神话中关于仓颉造字那个惊天地泣鬼神、感动万物的故事,无非是在告诉我们,文字的诞生与使用绝非儿戏。被誉为当今唯一活着的纳西族象形文字,称为“东巴文”,它一直是由东巴巫师所创造、掌握、使用的文字。
所以说,以文字命名事物、记录过往、探索世界,是一件严肃的事情。那么进而,用文字创造性地讲述万物故事、表达人类的情感与思想、揭示生命与灵魂的秘密,即文学创作,显然是一个严肃得可以称之为神圣的行为。
人类社会的发展,使文字从圣坛走进世俗,得以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广泛应用。甚至可用于来发布欺骗广告、虚假信息、撒谎诡辩,甚至用来骂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学就必然随之失去严肃性。
事实上文学只有一种。不存在两种文学,不存在非严肃的“文学”,所以“严肃文学”是一个多余的命题。文学的本质,生来就是,一直就是,并且将永远是严肃的。文学创作与历史记忆、生存环境、社会生活、人生意义、生命价值紧密相连。关注生、爱、死,是文学的宿命。无论从中国最早记录于《诗经》的文字作品,还是到现在传播于互联网上的文字作品,都没有,也不可能回避这一宿命。
所有真正的学问都是严肃的。自然科学家从地球表面出发,走向太空宇宙,走向物质的分子结构,走向土壤和地层深处,或者走向人体细胞基因,他们用忠实而严谨的文字记录自己的探索与发现,而文学家则从人类生存的社会生活出发,走上一条深入人性和灵魂的旅程,他们用创造性和想象力的文字记录自己的探索与发现。
文学是讲述人的故事。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善恶真伪美丑,只要人类还在追求自由、正义、话语的权力,文学就不会失去严肃性;只要人类还有家庭,有父母、爱人、儿女,有祖先、记忆和梦,文学的讲述就必然是严肃的;只要人的生命中还有孤独、痛苦、欢乐与希望,还有对爱与死亡的执念,文学的表达就一定是严肃的话语。
如果我们承认现实生活和生活并没有失去这一切,那么文学就依然是一件严肃的事。
俞 胜
1971年出生,安徽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特聘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蓝鸟》,中短篇小说集《城里的月亮》《寻找朱三五先生》《在纽瓦克机场》,散文集《蒲公英的种子》等。作品入选多家文学选本。
有人说,现在这个快餐化的时代,文学的娱乐功能在放大,严肃文学已经逐渐小众化、边缘化,游戏文学、好看文学等大行其道。还有人說,20世纪电影的兴盛,为严肃文学钉死了棺材的一边;互联网的诞生,钉死了棺材的另一边。
我完全不同意上述似是而非的观点。我觉得只要在人类的发展史中,没有一个“娱乐至死”时代的出现,严肃文学都会是而且必将是时代的主潮。
首先是由严肃文学的内在本质决定的。“文以载道,以文化人”是中国文学的传统。读者能够“开卷有益”,离不开严肃文学的支撑。严肃文学永远是时代的主潮,更是由严肃文学与政治的紧密相关性决定的,“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的确,一个时代的文学,也许只会出现高原,而没有出现一座巍峨的高峰,但这不能成为严肃文学不是时代主潮的证据。那么作为严肃文学作家,一方面要加强自身的修为,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平和创作水平,同时以一颗虔敬的心,书写自己的时代,反映自己的时代,为自己的时代放歌,练功磨剑,以“高峰意识”迈向“高峰目标”。
当然,严肃文学的“严肃”强调的是一种写作态度,“严肃”和板着面孔说教式写作无关,严肃文学的“严肃”和通俗文学的“通俗”也并不构成一对矛盾关系。判断一部作品是不是严肃文学,主要看它是不是传递了积极的价值观、健康的审美情趣以及是否给读者提供了足够的思考生活、认知世界的精神容量。
严肃文学的写作态度要严肃,但严肃文学的形式应该活泼多样。记得前几年有一篇网文,标题叫《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就是“中国段子手”》,文章内容虽然具有调侃、幽默的成分,但我觉得也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未来严肃文学的一种可能走向。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在我们这个纷繁复杂、如万花筒般变化的高节奏时代。严肃文学作家完全可以在形式上博采众家之长,譬如借鉴游戏类文学、消遣类文学等的写作方法和优势,让自己的文本形式更加多样、生动活泼、抓人眼球。
人 邻
祖籍河南洛阳老城,现居兰州。出版诗集、散文集、评传十余种。作品收入多种选本。曾获《星星》年度诗人奖、江苏紫金雨花文学奖等奖项。
只要认定一个文本进入了“形而上”的文学层面,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它只能是“严肃”的。有读来“轻松”的文学么?似乎是有的,但那个文本大约是迹近于“形而下”的,是娱乐的。娱乐于人不是坏事,只要有底线。
奇怪的是,不管是人类对物质享用已经拥有了更大的自由裁量权,还是不幸正陷于饥寒交迫,都会有作家试图通过文字来表达对人性的思考和对世界的认知,希望通过文学来启示人类。更有意思的是,有这样的作家,就有这样的读者。他们是天生的冥冥中的一对。不然作家能否写下去,我真的怀疑。作家在趋向严肃的写作中,也是面对着这样的读者,面对着他们的疑问和渴求,而更加严肃地对自己的文学思索做出进一步的考量。换句话说,有什么样的读者,就有什么样的作家;反之,亦然。
人类是需求复杂的群体,世界所谓丰富性也即在此。而众多写作者的不同,也从不同层面满足了这个难以整合的群体。“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有在这个尘世存在的理由。甚至,“下里巴人”可能还是更大的合理存在。你愿意“严肃”,人家愿意“轻松”,都有道理。芸芸众生所需,才是更大的合理存在。有人愿意品味苦瓜一样品味这个世界;而更多的人则只愿意品味甜瓜。生命如“白驹过隙”,也许只愿意品味甜瓜的人更有道理。这样,其实也挺好。
无非要注意的是,所谓的“严肃文学”,并非是指一定要用“严肃”的文风去写,一味重滞,像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亦可以有不同的文风,像沈从文、汪曾祺那样。汪先生清浅么?看似清浅,味道却是醇厚的。他作品里的人生细细咂摸,有着说不出的淡淡清苦,他笔下的甜,也是有着淡淡温温的清苦的。
对文学,需要有浅尝辄止的人,也需要宁愿深究的人。习惯浅尝辄止的人,可以偶尔深究一下;习惯深究的人,也可以偶尔浅尝一下。浅尝了,才更知晓深究的滋味。
因为有习惯思索生命何为的人,“严肃文学”就不会断绝。只要人类不沦落于纯粹的动物性肉身,“严肃文学”就会一直存在繁衍下去。
高 鸿
陕西富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北文学》杂志主编。已出版长篇小说《沉重的房子》《农民父亲》《血色高原》《青稞》《情系黄土地》《平凡之路》及中短篇小说、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多部。荣获吉林省新闻出版精品奖、柳青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孙犁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等。
首先要弄清楚一个问题:什么是严肃文学?
我认为严肃文学是与通俗文学相对而言的。其基本特征是讲究作品思想内容的严肃性和表现形式的艺术性,通过文字来表达对人性的思考和对世界的认知,启示人类,达到影响人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其思想影响深远,比如一些世界名著和中国名著,都是严肃文学的典范。市场上目前出版、发行的一些纯文学作品,应该也在严肃文学的范畴。
曾几何时,我们的文学作品一经出版几乎全民阅读,覆盖全国,一本书印数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册。柳青的《创业史》令梁生宝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路遥笔下的高加林、孙少平、孙少安更成为那个时代农村青年的典型代表,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如今,随着网络时代的来临,名目繁多的电子产品令人目不暇接,传统阅读受到巨大冲击,以电脑、手机为主要载体的网络文学成为许多年轻人的首选。根据卓越亚马逊2008年对图书市场的销售统计,在小说类销售前10名中,严肃文学全面溃败,网络写手的作品占据了市场主要份额。
近年来,网络文学涌现出许多优秀的文艺作品,但更多因其门槛较低,不像纸质出版物审核严格,虽市场巨大,然鱼龙混珠、五花八门,有些作者一味迎合一些喜欢快餐文学的读者口味,追求流量,趣味不高。就读者而言,喜欢阅读纸质媒体的人依然难以拒绝传统书店的魅力,走进书城,选择一本自己心仪的图书,心素如简,恬淡安然。
我认为经典文学作品不会被网络时代的大潮淹没。严肃文学代表一个民族的文学方向,永远不会过时。市场上,一些优秀的文学作品一版再版,说明这方面的读者大有其人,不必担忧。
扎西才让
70后,藏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诗歌八骏”之一,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得主,2019全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甘肃省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荣誉称号获得者。著有诗集、散文集、中短篇小说集多部。
某天,和一个友人聊天。
友人的兴趣和爱好,不是文学创作,但他说,虽不写作,但挺爱看网络小说。
我问,就是那种每天都更新,动辄上百万字的小说吗?
友人说,是啊,每天都追,不过,不觉得长。我说,我也爱看,主人公大多一路逆袭,遇鬼杀鬼,见魔斩魔,像个打不死的小强。
友人很吃惊,调侃道,我以为这都是我这样的俗人的爱好,想不到你这个作家,竟然也爱看。
我说,爱看,是事实,但从未完整地看完一部。因为太长了,故事情节又差不多,人物性格比较简单,动不动就十步杀一人,一点也不尊重生命,看起来过瘾,想起来后怕。
友人笑了,说,你说得对,不过,你说的只是其中的一类,也有其他类型的,比如宫斗类的、总裁类的、神医类的,也有看头。
我问,这些作品,从人生观和世界观的角度来说,你感觉有收获吗?
文友说,你这样一问,仔细想想,倒真的没啥大的收获,只是用来打发了空闲时间罢了。
这一番闲聊,让我更加坚信了严肃文学存在,是必然的。的确,严肃文学是从世俗生活的土壤里长出来的一棵棵树,一朵朵花,令人逗留,深思,喟叹。那些生动而鲜明的形象,发人深省的思想,被反复阅读、反复改编的际遇,证明了严肃文学存在的意义。
好的文艺作品,既能当作精神食粮,也能改变阅读者的命运,更能让野蛮者走向文明,这,也许就是严肃文学之所以存在且永不落幕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張炜炜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入选陕西“百青计划”“百优人才”。出版九部长篇小说,编剧作品《红旗漫卷西风》为中宣部重点项目,并于2016年在东方卫视播出;《旗袍美探》2020年在北京卫视和腾讯视频播出,《绅探》2019年腾讯视频热播。曾获陕西省第三届柳青文学奖、陕西省作家协会首届年度文学奖、首届陕西省青年文学奖、陕西省第16届五四青年奖章。
我是网络作者出身,现在做影视编剧,走的是偏市场化的路线,但我并不认为,在当下的时代里,严肃文学已经没有现实需求。文艺创作是对世界的思考,应该多维度、多层次、多样化,才能百花齐放,花园里为什么只能有一种花呢?
网文和影视是通俗明了的表达,所以传播范围广、速度快。而严肃文学相比之下,关注的议题往往深刻厚重,表达方式也更为艺术化。人需要共情,有时候是生活太累,希望能沉浸在天马行空的故事里,获得暂时放松喘息的空间。但有时候又需要保持清醒,去看看自己未曾关注过的角落,看看世界的另一面,去共鸣或者去改变。所以每一种文学,每一种思考,都是有价值的。
更何况文学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界限,现在网络和影视文学,也同样在向现实主义探求,会将严肃议题融入写作之中,潜移默化地影响读者观众。而严肃文学也有过成功的转化方式,《1942》《平原上的摩西》《觉醒年代》等,通过影视作品,也给社会带来了更深刻的反思和启迪。
我认为严肃文学现在之所以看起来越来越小众,其实并非内容上没有现实需求,而是和传播方式有很大的关系。纵使有上述影视化的作品,但相对来说仍然是少数。现代的这种快节奏生活里,尤其年轻人,几乎都是用电子阅读,已经越来越少接触到纸媒。传统期刊几乎很难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渠道去接触严肃文学。
文学是严肃的,但传播方式可以是普及化的,建议传统期刊和出版社也能设立专业的市场推广部门,让好的作品能更多地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有相遇的机会,才能有志同道合者,文学永不会没落,总能找到同路人。
张 鲤
本名张伟,1992年生,湖北十堰人,毕业于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获硕士学位,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见《长江文艺》《诗刊》《星星》《诗歌月刊》《中国诗歌》《草堂》等刊。
在20世纪80年代,严肃文学曾起到过相当大的启蒙作用。在今天,严肃文学逐渐式微,而网络文学或通俗文学跟抖音、快手以及网络游戏一起,成为当下人们重要的“奶头乐”来源,它们让人们沉迷在其中,享受一种即时的感官快乐。今天快节奏的生活,越来越像高速运转的陀螺,人们附着在上面,没有耐心去读严肃文学这样一种“慢”文学,但这是否意味着,严肃文学就失去了它的现实需要,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严肃文学失去了大量的读者,不是严肃文学的损失,而是读者的损失。我们可以看到,大部分网络文学是迎合市场的产物,这就必然会造成网络文学重讲故事而轻探讨人物,读者会被里面精彩的故事情节所吸引,比如修仙、玄幻、穿越、耽美等,但是看完以后,没有让人可以反思和咀嚼的地方,也无法反映现实。而在今天,现实的魔幻程度已经超乎了每个人的想象,如果我们只满足于表层的感官刺激,就无法深入去了解这个时代,无法深入了解人性,也就无法把握自己的人生。因此,我们看到,严肃文学在反映这个时代方面仍有现实的需求。另外,严肃文学在呈现人性的复杂性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多网络小说最擅长的是给人物贴上标签,严肃文学告诉我们,人性是复杂的,人性不是非黑即白的,人性有非常多幽微难明的地带,有许多不可言说的地方,这在今天这个流行给别人贴上各种标签的时代,也是很好的教育,它教育我们今天的人,千万不要去进行简单的二元判断,那样是非常粗鄙的。
陈陈相因
1998年生于黑龙江省大庆市,复旦大学2021级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林》《诗歌月刊》《青年文学》《青春》《小说林》《中国当代文学选本》等多处。
“严肃文学”又称“雅文学”或“纯文学”,基本特征是讲究作品思想内容的严肃性。若论及“严肃文学”的特点,“严肃文学”自诞生之初,就从与“通俗文学”的题材、形式、人物塑造等多方面的区别中规定着自己。而谈及严肃文学与现实需求之关系,我想从反映现实和满足读者两方面的需求说起。
严肃文学必定反映现实生活,从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到陈忠实的《白鹿原》,从贾平凹的《秦腔》到王安忆的《长恨歌》,严肃文学始终是民族历史与地域记忆的诗性记录与表达方式。而在对民族历史和地域记忆的转换中,形式和技巧是必要的,至少在作家的某个阶段是重要的,只有当一个作家真正理解了修辞,才能够真正做到返璞归真。严肃文学的发展过程中,文学内容的拓宽与文学形式的探索是相辅相成的,严肃文学宣示了文学形式的边界,而形式只是促成文学“虚构性”的方式。优秀作品即使形式复杂,底色仍然是关切现实生活的,必须理解形式作为文学的一部分和对反映现实造成的影响。
严肃文学在产生之初或有一定的读者诉求,这与作家的野心和获得的机会有关,但本质上仍贯穿作家本人的生活思考以及对时代的认识。最初面世时,严肃文学在市场上并不一定卖座,但当它进入经典化的序列,成为诗性表述的一种可能维度时,与其思想呼应的读者会自然而然叩响他的大门。某种程度上来说,严肃文学在挑选它的读者,而读者也一样在挑选适合自己的“磨刀石”,困难常常意味着解读丰富,而只有当解读建立起来,严肃文学才会以严肃的方式流行。
栏目责编:马慧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