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翁戏剧中的反讽艺术探讨
2021-09-26李阳
李阳
摘 要: “反讽”是一种艺术手法,多应用在文论领域。莎翁在戏剧创作中,对矛盾的本质思考是冷静的,借助于人物角色的颠倒互换,引入“反讽”手法来展现悲喜混杂的审美洞察。“反讽”在言语表现上,与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不同的,在戏剧冲突中,“反讽”艺术独具特色,在揭示悖谬的同时,让观众从中领悟真正的意义。
关 键 词: 莎士比亚;戏剧角色;反讽艺术
在文论范畴中,“反讽”是一种修辞手法。对“反讽”的认识,多体现在“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角色转换上。随着存在主义者克尔凯郭尔提出“没有反讽就不可能有真正的人生”以来,对“反讽”艺术的深刻剖析,更多的后现代思潮,将“反讽”手法理解为多义性、不确定性。回到莎士比亚的戏剧创作,先不论其语言修辞特点,但就其“反讽”艺术,借助于莎翁戏剧角色的颠倒互换,极具感染力。
一、借助性别转换角色,在反讽中揭示人性本质
戏剧艺术是建立在一种假定性基础上,通过人物角色,将戏剧事件串联起来。每个人物在表演时,对服饰进行性别乔装,以获得“障眼法”的戏剧效果。莎翁在戏剧创作中,通过女扮男装,或者男扮女装的方式,颠倒性别,让女性站在男性立场,审视男性,或者让男性站在女性立场来审视女性,在相互揭露出丑来构建存在的悖谬,让戏剧作品增添反讽艺术效果。在《维洛那二绅士》中,茱利娅女扮男装,以侍童的身份伴在普罗丢斯左右,而普罗丢斯却不知道侍童是由茱利娅所扮。普罗丢斯面对西尔维娅表白时,他的这份深情与倾慕,却被茱利娅一一拆解。事实上,通过反讽手法,将普罗丢斯的虚伪进行了深刻揭示,所谓忠贞不渝的爱情,却是一派胡言。普罗丢斯以为自己的话,一定能够打动西尔维娅,但却不晓得,茱利娅就在面前,这种不攻自破的谎言,让戏剧情节变得跌宕起伏,也更能凸显普罗丢斯可憎、可恨的嘴脸。反讽艺术的运用,要比普罗丢斯与茱利娅的面对面对峙更有戏剧性,这种场景的设计,也增强了戏剧的可观性。茱利娅以女扮男装的方式,跳出“剧情”,以旁白的手法,来“拆台”,让观众能够跟随剧情,获得深切的内心情感共鸣。普罗丢斯见异思迁的本质,对戏剧中女性人物不幸的遭遇,以“弱”示人地展现出来。
同样,当普罗丢斯为了获得西尔维娅的真实想法,故意以哄骗的方式,颠倒黑白。茱利娅尖锐的对话,“你一声不响,人家才更满意呢”,将普罗丢斯和修里奥的丑恶嘴脸进行了揭露。二人狼狈为奸的“友谊”,在反讽下更充满了对比效果。“反讽”艺术的灵活运用,既让男性的“谎言”无处遁形,也能让男性的“真情”意外曝光。莎翁在《威尼斯商人》戏剧创作中,巴萨尼奥一边赞美鲍西亚的美,以示爱意,一边又突出“义”,慷慨捐出“情”。面对法庭上假扮法官鲍西亚,巴萨尼奥说:“安东尼奥,我爱我的妻子,就像我自己的生命一样[1]。但我的生命、我的妻子,以及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比不上你的生命更珍贵。我愿丧失一切,把它献给恶魔,来拯救你的生命。”巴萨尼奥所展现的情义,让观众听之动容,但却回顾巴萨尼奥的之前是所言、所行,对鲍西亚的爱情誓言,与此形成反讽。除了反讽男性的虚伪,莎翁在戏剧创作中,也有对女性的反讽。在制造戏剧冲突中,对于表象与事实之间,利用反讽来获得强烈的感染力。在《维洛那二绅士》中,茱利娅原以为找到情人后,终成眷属,但却沦为为爱人传情书的尴尬境地。在《第十二夜》中,薇奥拉一心暗恋着公爵,但却无法言说,还要替心上人传情。在《终成眷属》中,海丽娜为了赢得丈夫回心转意,不惜靠扮装来诱惑丈夫。扮装者,通过角色身份的互换,与剧中人展开不同的对话,让观众从中领会人性的丑与恶。薇奥拉借机表白公爵,公爵却将之推开,这种戏谑式的戏剧情节,极具反讽意味。
二、借助身份颠倒,在反讽中揭示权力关系
对于反讽手法,所揭示的是对人性悖论的直面。从戏剧创作艺术中,权力是一把无形的“手”,摆布着舞台上每一人物。同样,回到莎翁的戏剧作品中,对权力的刻画,也往往通过反讽艺术,来揭开“权力”所具有的支配性力量[2]。在传统社会里,权力所对应的阶层关系是森严的,因权力争夺而衍生的兴衰成败故事,无休止的争斗,只是为了追逐权力。但是,對于权力本身,又具有不稳定性,引入到戏剧情节中,让戏剧故事结构呈现不稳定的态势。在莎翁的笔下,君王往往象征着权力,但对于篡位者、被篡位者之间,都难逃命运的反讽。当篡位者觊觎君王的权力时,无论是采用哪种手段来篡权,都最终将失去权力。篡位者即便是得到君王地位,但却仍要面临被其他臣子觊觎的危险。由此,篡位者又深陷恐惧、怀疑之中,难得享受权力的快乐。在莎翁的《麦克白》作品中,麦克白夺得权力后,却恐惧地喊道“不要再睡了,麦克白杀害了睡眠。”在《约翰王》中,约翰王取得亚瑟宝座后,却被热病所折磨。在《查理二世》中,波林勃洛克篡夺皇位后,因内乱而战战兢兢,惶恐终日。“权力”在戏剧结构中的编排,在赢得权力前,篡位者意志刚强,在篡位后,却又陷入精神涣散的恐慌中。原本以为,“权力”是好的东西,但在获得后,又受到内心的质疑。
“权力”是不可永世世袭的,对“权力”的交替,并不安稳,甚至会祸及自身。戏剧创作中的“权力”,支配着人物关系。莎翁在对“权力”的本质洞察中,将“权力”所有者置于人生的困境中。历经艰险所篡夺的“权力”,也会受到“权力”的支配。在《查理二世》中,查理二世是跋扈的,将自己称为“天生发号施令的人”,但在“权力”面前,回归平民身份后,才认识到“权力”是其丢失宝座的罪魁祸首。在《亨利六世》中,亨利六世以“百姓”身份,来审视玫瑰战争,从中领会到“父子相残”的悲哀,发出“荣华富贵不过尘与土,人人终究得上黄泉路”的慨叹[3]。在《李尔王》中,因判断失误而将“权力”拱手让人,在李尔一无所有,陷入底层时,才让他深刻反思“权力”的意义。在莎翁的笔下,“反讽”手法作为对人物、情节驱动的力量,让观众从中领悟深刻的道理。在《一报还一报》中,当文森修放下国王身份,成为普通人时,看透了安哲鲁的伪善。安哲鲁滥用职权,公爵们制造腐败,但当文森修重回公爵身份后,却宽容了安哲鲁。这一结局,似乎在传达滥用职权者,并未受到追究。事实上,通过对罪恶的揭露,莎翁所传递的是,人们总会对恶行的当事人,提出惩恶,但对间接的伪善者,却报以容忍。
三、颠倒主次人物,从反讽中拓展人的智识
對“反讽”手法的运用,最初源自古希腊戏剧中的洋装者,假扮智力低下,却说着高深的话语,受嘲者却无知无觉。同样,莎翁在戏剧创作中,也有与之相关的傻瓜、弄人角色,这些小丑角色与君王、公爵等主人角色,构成颠倒互换的反讽结构,更具反讽艺术效果。小丑、弄人,往往是社会底层的边缘人,语言风格上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但却被莎翁赋予神一般的主体角色。在《李尔王》中,作为一国之君,李尔却听信弄人花言巧语。弄人时常讥讽李尔,但李尔却并不理会。“我傻你更傻,两傻相并立;一个傻瓜甜,一个傻瓜酸;一个穿花衣,一个戴王冠。”[4]这一颠倒主仆的反讽手法,将李尔的傻,描写得淋漓尽致;对弄人的傻,却反衬出高明的大智慧。同样,在《皆大欢喜》中,“试金石”被作为旅途逗趣者,但却成为观赏男女主人公的“旁观者”,主人公在戏谑弄人时,却不知自己才是引入发笑的对象。在《第十二夜》中,奥利维娅为了取笑菲斯特,却在言语讥讽中被戏弄。奥利维娅的迂腐、刻板,菲斯特的灵便、机智,被小丑的反问自讨没趣。在《亨利四世》中,福斯塔夫是受人冷落的,但却依靠耍泼,将帝王将相、历史兴衰的故事,用满篇谎言的闹剧,来嘲讽贵族阶层。
莎翁戏剧中,一些无名市民、士兵,不仅承担对时代背景的讲述,还要通过“反讽”艺术,来表达其隐喻性评价。在《约翰王》中,亚瑟王、约翰王在安及尔斯城,要求臣民放一方进入,但市民却反讽道:“谁能证明他是真正的国王,我们愿意向他证明我们的忠诚;否则,我们将继续向全世界紧闭我们的门户。”这些市民所发出的“声音”,给予亚瑟王、约翰王深刻地反讽,言外之意,亚瑟王不具备治国才能,同样,约翰王也不被接受。主仆关系的设定,原本是戏剧作品既定的角色。但在反讽艺术下,反讽主体与受嘲者之间,却体现了不同的智慧与决断。通常,小丑、弄人阶层,往往是愚蠢可笑的,但却出其不意地表现出才情,与其地位形成鲜明对照[5]。这种故意错乱的创作手法,让所谓的主人,变成了聪明的傻子。戏剧情节中,人的智力体现在角色关系中,按理说,聪明者能够战胜愚蠢者,但在反讽艺术中,主人还是主人,小丑还是小丑,反讽艺术,让戏剧变得更有喜剧味道。小丑、弄人,在佯装傻子时,分明向观众呈现了智者,这些无名的底层群体,成为代替莎翁鞭策时事、隐喻现实的有力声音。
四、结语
围绕“反讽”,从探析表象与本质视角,娴熟的反讽手法,让戏剧情节走向高潮,也让我们从中领略莎翁戏剧的独特艺术。由此,反讽艺术,让善与恶、高贵与卑鄙、对与错,在两种不同的视域下形成反差,也为观众提供了反思的机会。
参考文献:
[1]路传新.《威尼斯商人》的反讽艺术[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20(30):89-90.
[2]李指南.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的反讽艺术分析[J].戏剧之家,2019(26):30-31.
[3]孙宇.台湾莎士比亚戏剧百年历史背后的权力隐喻[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02):86-97.
[4]龙雪.《李尔王》的反讽艺术分析[J].青年文学家,2020(35):98-99.
[5]虞杰.喜剧导演艺术探微——以莎士比亚四大喜剧的舞台呈现为例[J].戏剧之家,2021(04):5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