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荒凉的地方最灿烂的人生

2021-09-26齐铁健

中国石油石化 2021年17期

文／本刊记者齐铁健

他们坚守在海拔4600米的可可西里无人区。

上青藏线是要看老天心情的。只有格尔木晴天了，才能上青藏线；如果格尔木阴天，那就意味一路垂直上升的高海拔青藏线肯定是大雪封山。在一个难得的晴天，早上八点从格尔木出发，爬过了两座雪山，穿过无数云朵，经历了小雨、冰雹、大雪……到达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终于看到了太阳。在这短短几个小时的车程却经过了一年四季；在与高反缺氧的斗争过程中，人们已经无心欣赏一路雪山、藏羚羊、野牦牛的壮丽美景。每次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斗争之后，才能到达长江源头的唐古拉山镇。在这漫长荒芜的可可西里无人区里，唐古拉山镇让人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它是青藏公路上的重要驿站。

中国石油格尔木销售沱沱河加油站就位于唐古拉山镇，地处青藏高原腹地、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内，长江正源沱沱河位于境内，平均海拔高4600米。沱沱河加油站也是青藏109线上，在青海境内的最后一座中国石油加油站。

“我还活着吗？”

“刚到沱沱河加油站，我第一次看到比公鸡还大的乌鸦，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到处晃悠、蹦蹦跳跳。突然间我就喘不上气了，接着头痛、胸闷，走路就像踩棉花。到了晚上，更是一场噩梦，各种头痛、失眠。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想法是‘我还活着吗？’”4月刚刚到沱沱河加油站工作的杨启章，对痛苦的经历仍然记忆犹新。接下来，杨启章连续吃了三天安乃近,才终于能在加油站正常工作。在高原感冒，是有可能要人命的。所以，安乃近成为了沱沱河加油员们抗击高反和治疗感冒的特效药。

高反是进入海拔3000米以上高原后，人体对低压低氧环境产生各种不适应症状的一种表现。

“有些人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脾气暴躁，一点就炸；有的人会昏昏欲睡，不要认为是他累了想休息；有的人胃口不好不想吃饭，不要以为他是在减肥；有的人动作变得迟缓，不如平时敏捷……这些都是高反的症状。”

加油站经理程军，已经成为了判断高反症状的专家。

高寒缺氧，在与缺氧抗争的过程中，沱沱河加油员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沱沱河加油站为顾客配备了制氧机、休息区、红景天、高反药物，还有抗击高反最有用的热水。沱沱河加油站医疗条件只能治疗轻微的感冒和轻微的缺氧症状，较为严重的高反只能到距离沱沱河430公里远的格尔木市进行治疗。

高反不只是新员工要面临的问题，沱沱河加油站每个加油员时时刻刻都要面临这个随时可能夺走生命的危险。

在沱沱河加油员的员工宿舍里面，每个员工床头都配备了制氧机。晚上睡觉时，加油员会经常觉得头痛得难以入睡。这时候就需要吸一会儿氧气，人才能睡着。吸氧机的噪声加上带着吸氧管粗粗的喘气声，让人有一种在重症监护室的感觉。沱沱河员工，就是依靠着吸氧管度过了每个不眠的夜晚。

“刚来沱沱河的时候人的嘴唇发紫，头晕得吃不下饭。起初我的体重有120多斤，现在只有90多斤。这七年，我瘦了20多斤。三年前，我怀孕期间在沱沱河加油站工作了三个月。最后我实在坚持不了，就下格尔木了。结果在产检的时候，医生说胎儿缺氧，我足足吸了一星期的氧气。”加油员辛彩霞回忆道。生完孩子没多久，辛彩霞又回到了沱沱河加油站。她说：“沱沱河加油站的销量大，工资高，我们家里经济困难，需要这份收入。”她老公几年前从沱沱河加油站调到200公里之外青藏线上的另一座不冻泉加油站当站经理。自此，夫妻二人远隔200公里，共同守候着青藏线。

大风，吹出高原红

沱沱河加油站现场罩棚下面有4台加油机。为了应对加油高峰，提高现场加油车辆的通过率，沱沱河加油站在进站口设置了两个临时加油机并安装了红色罩棚。加油员把这两个临时罩棚叫作“小红帽”。由于常年大风，这两个小红帽被风吹翻过无数次。

沱沱河加油站一年四季大风不断，平均风速为3.9米/秒，最大风速约40米/秒，相当于12级大风。其中，这里6级以上大风年平均74.5天，占全年刮风日数的72%。每年1—5月，这里更是沙尘暴最为肆虐的季节。

沱沱河加油站建站之初，辛彩霞就是第一批加油员。“当时，唐古拉镇上居民刚刚搬走，饭店也没几家。这里特别荒凉，风吹得脸痛。当时晚上出去给车加油，特别害怕，都是倒着走，一是风大走不动，再就是晚上还看到过野狼。一双绿眼睛在加油站对面路上，直勾勾地盯着你。”辛彩霞回忆起刚刚到加油站工作的艰辛时仍心有余悸。

辛彩霞的红脸蛋告诉我们，她肯定已经在沱沱河加油站工作了很多年。“我老家是青海民和的。没来沱沱河加油站工作之前，我皮肤天生特别好，每天洗洗脸就行了。结果来沱沱河加油站工作了一段时间，我就有了这两个小红脸蛋，就是高原红吧。我是农村孩子，也不会保养皮肤。油站新来的男同事都比我会保养皮肤，每天擦防晒霜什么的。我现在想买防晒霜，可又舍不得。就这样吧，也挺好。”辛彩霞笑着说。

对年轻的加油员来说，防晒霜和防风头巾是工作防护必备的单品。

“来沱沱河加油站工作之前，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天气情况，特别买了一条防风头巾，结果这头巾一戴就摘不下来了。一年365天，天天风不断，有时候风大的，从便利店走到加油机都很困难。”加油员张海东说，“只有车加油的时候，我们才出去。没车加油时，我们一般守在便利店窗户边就行。有时候加油车太多，忙不过来，或是风太大，很多司机师傅老客户都自己加油。有的时候到了饭点，我们也留他们一块吃饭。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

轻易不下格尔木

沱沱河海拔比格尔木高。从格尔木到沱沱河，就被称为上沱沱河；从沱沱河到格尔木，则称为下格尔木。

沱沱河的员工很少下格尔木，就算休息也都留在加油站内。

一是路途遥远。从沱沱河到格尔木单程需要8—10小时，只能坐火车或是搭顺路车。

▲化作宝石花，照亮前行路。供图/温萍

如果乘坐火车上沱沱河，火车是持续供氧。路上不会出现高反，但是到达沱沱河的时间是夜里2点半，是沱沱河空气最稀薄的时候，突然到达海拔4600米高的地方，所以第一个晚上就算在沱沱河工作很多年的老员工也会头痛欲裂，很难入睡。

如果搭顺风车，有时候是货车或运油的油罐车。由于青藏线是在冻土上修建的，青藏线经常是补丁摞补丁，路况很不好，一路颠簸让人处于飞起来的状态。此外，由于青藏线气候条件恶劣，还存在很大的堵车风险。堵车少则2—3小时，多则1—2天。在青藏线上，时间没法保证。

二是下到格尔木或西宁，沱沱河加油站的员工就会出现醉氧。虽然用一个“醉”字形容，但醉氧感觉不那么美妙。有人形容醉氧是一种“让你有时间找个地方晕倒的过程”，那是一种前一分钟还正常、下一分钟就要昏昏欲睡的感觉。轻微的头痛，眼睛睁不开，可能大脑有点清醒，必须躺下睡觉。这时候很难进行正常的生活或是工作，处于间歇性晕倒状态。

沱沱河加油员都有过这种生不如死的醉氧经历。如果说高反的时候，可以通过吸氧维持正常生活或工作，但是醉氧就只能靠睡觉来解决了。睡觉醒来也是头晕脑涨，且不知道多少天能够缓解过来：有人三五天就能缓解醉氧，有人则需要1个月的时间。离开沱沱河休假，对沱沱河的加油员来说，这样的假期多半是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度过的。

程军妻子说：“每次程军下格尔木回家休假，无论哄孩子、坐沙发、看电视，在哪都能睡着，一般要昏睡三天。如果离开沱沱河时间长了，上沱沱河还要重新适应高反，又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所以，程军很少回家。我也不让他回来，他太辛苦了。”

沱沱河的员工一般一年只离开沱沱河休息两次。其他时间离开，多半是因为感冒了。如果感冒两三天不好，就会出现生命危险，就不得不下格尔木进行治疗。

多年来，程军带领同事们冒着严寒、顶着风沙、守着寂寞，坚守在海拔4600米高的沱沱河加油站，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一辆辆车加油，保证着青藏线能源生活物资的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