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田径运动竞技实力动态演变及驱动因素研究

魏 鑫 ，钟亚平 ，邹克宁

田径运动的实力水平对一个国家竞技体育的整体实力影响甚大。提高我国田径运动的竞技实力水平对我国竞技体育发展和推进新时期体育强国建设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近30年间，世界田径运动的格局经历了深刻的变化，其典型表征为欧洲的逐渐没落与非洲的迅猛崛起形成明显落差。对世界田径运动格局变化及其驱动因素进行梳理与探究，有助于厘清世界田坛的发展态势，把握未来田坛的变化趋势，助推我国田径运动的发展。

当前有关国际田径运动竞技实力水平的研究，基本围绕“竞技实力变化”“竞技发展态势”“竞技格局变化”3个方面。刘海军（2011）将世界田径竞技实力按照区域划分为3个等级；陈亮等（2012）进一步从区域和各类项目两个角度对各区域竞技实力的变化进行了比较分析；尚力沛等（2016）认为，当前世界田径竞技实力格局变化较大，非洲军团实力增强正改变着欧洲与北美洲两极抗衡的局面，南美洲、大洋洲变化不大，亚洲实力有所提升。

有关世界各国田径运动竞技实力水平变化影响因素的研究，多涉及对一个国家奥运整体实力和足球运动水平的影响，直接涉及田径运动的甚少。如Bernard等（2004）的研究指出，更多人口和更高GDP总量有利于产生更多的奥运奖牌。Rathke等（2008）分析指出，GDP、人口数量与获得奥运奖牌数量具有正相关性，认为随着时间推移，财政支持、训练方法、组织、文化是使各国竞技运动产生较大差距的主要因素。在运动员培养制度上，Green等（2001）认为，前东方集团（主要是民主德国和苏联）在发展精英体育方面取得了卓越成效。这些国家所采用的计划体制对奥运金牌的获得发挥了重要保障作用（王宇鹏等，2008；Kang，2010）。关于市场化程度对竞技体育的影响研究更多见于足球运动，如Ignacio等（2016）对转轨国家（以东欧国家为对象）与发达国家职业足球联赛进行比较研究指出，资源由市场支配比由政府支配更能促进联赛竞争均衡水平的提高。此外，还有一些研究关注到人口结构对竞技体育的影响（马德浩，2015），但缺乏具体的定量研究分析。由于田径运动在奥运项目上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因此影响奥运奖牌的宏观因素也必定对田径运动项目产生影响。由此可以推断，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数量、培养制度等均会对田径实力产生影响。有关人口结构（尤其是人口老龄化）与市场化对田径运动实力水平的影响，已开始引起诸多学者的关注。

纵观上述有关世界田径运动格局演变的研究动态，发现存在两点不足：1）缺乏对区域内各国与其所在区域竞技整体实力关系的讨论；2）对竞技实力变化趋势的分析多以定性描述为主，而缺少对其演变趋势有关数据的统计分析。鉴于此，本研究将各区域田径运动竞技整体实力与区域内各国田径运动竞技实力的变动关系结合起来，在统计检验的基础上对各区域整体实力与区域内重点国家竞技实力水平变化趋势进行研判。同时，通过Tobit回归模型考察田径竞技实力水平与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数量、人口结构、培养制度、市场化程度等宏观因素间的关系。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1.1 变量与数据来源

1.1.1 田径运动竞技实力

相关研究对田径运动竞技实力水平的考察主要运用以下两种计算方法：1）奖牌数，即计算金、银、铜牌的总数（尚力沛等，2016）；2）总积分数，按1～8名的顺序分别赋以8、7、6、5、4、3、2、1或相似的分值，然后计算总得分（陈亮等，2012）。总积分计算方法更能反映一个国家（地区）的总体竞技实力（田麦久等，2001），因此本研究主要采用第2种方法。由于田径世锦赛最初为每4年1届，从第3届改为每2年1届，为保证数据间隔的平衡，故本研究所采集的数据即从第4届田径世锦赛开始，选取1993—2017年共13届的成绩。数据来源于国际田联的官方网站（https：//www.iaaf.org/home）。

1.1.2 区域划分

本研究将世界田径运动竞技实力及其变化整合划分为8个区域进行比较和研究：1）亚洲东部：包括东亚、南亚、东南亚3个区域；2）东欧及苏联地区：东欧主要包括南斯拉夫联邦及其解体后独立的几个国家（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等），以及波兰、匈牙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等国；3）西欧：除东欧之外的欧洲国家；4）西亚及北非：包括沙特阿拉伯、伊朗、巴林、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等国；5）北美及加勒比：包括美国、古巴、牙买加、墨西哥等国；6）南美：巴西、阿根廷、智利等国；7）非洲大陆：除北非诸国外的非洲国家；8）大洋洲：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

1.1.3 经济发展水平

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衡量一般多采用GDP和人均GDP作为指标。考虑到模型中已含有人口数量变量，故本研究即以人均GDP作为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评价指标（人均GDP变量调整以1992年不变价美元计算）。

1.1.4 人口因素

本研究中的人口因素包含人口数量与人口结构两个变量，其中人口数量即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人口总量；人口结构则以15～35岁年龄段人群占总人口的比例为指标，该指标通常与老龄化指标（60岁以上人口比例）呈负相关。

1.1.5 培养制度

一般将苏联解体之后及其相继变故的东欧国家的培养制度统称为计划制度，其他国家则为非计划制度（王宇鹏 等，2008；Kang，2010；Ignacio et al.，2016）。鉴于此，本研究将培养制度亦分为两类：一类是计划制度，包括3个亚类别国家，即对竞技体育发展具有较强集中控制能力的国家（如中国、古巴等）、能够控制较多的财政支出以发展竞技体育的国家（如俄罗斯等）、仍能从以往对体育基础设施投资中获利的国家（如苏联解体后的独立国家以及东欧诸国）；另一大类即非计划制度国家。本研究对计划制度国家赋值1，非计划制度国家赋值0。

1.1.6 市场化程度

参考周正等（2019）选用的经济自由度指数作为评价国家市场化程度的指标。该指数是具有全球权威性的经济自由度评价指标之一。指数越高则经济自由度越高，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水平越低。

上述人均GDP、人口数量、人口结构的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组织网站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cn/）。选择1992—2017年的数据，并根据具体年份对连续性变量做2年的均值计算。

1.2 样本选择与缺失值处理

选取的样本为1993—2017年国际田径联合会所有成员国的田径世锦赛参赛成绩及其相关数据。但一些国家（地区）因数据缺失而被排除：朝鲜、图瓦卢、安道尔、美属萨摩亚、百慕大、开曼群岛、科索沃、英属维京群岛、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圣马力诺、帕劳、瑙鲁、北马里亚纳群岛、马绍尔群岛、摩纳哥、列支敦士登、圣基茨和尼维斯、直布罗陀、关岛、基里巴斯、圣卢西亚、缅甸、马里、尼日尔、波多黎各、法属波利尼西亚、南苏丹、索马里、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此外，对于某年份存在部分缺失数据的国家，采用线性插入的方法对缺失值进行处理。

1.3 研究方法及模型建立

通过对世锦赛田径积分进行指数转化以探究近30年各区域田径运动实力水平的变化及趋势，进而对世界田径运动竞技实力的动态演变作出相应描述。对实力水平前10名的国家依照各类项目实力，采用聚类方法进行分类，并分别考察其实力变化趋势。趋势判断方法均采用Mann-Kendall非参数趋势检验。

在描述世界田径运动竞技实力动态演变的基础上，通过建立模型进一步探究田径竞技实力水平同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数量、人口结构、培养制度、市场化程度等宏观影响因素的关系。近些年，随着研究样本的扩大，出现了一些国家（地区）奖牌积分下限为0的情况，一些学者有针对性地选择使用Tobit模型（George et al.，2019；Potts et al.，2013）。考虑到田径世锦赛中获得项目第九名及之后名次的国家仍然蕴含着一些与田径运动实力有关的信息，本研究即采用了Tobit回归模型来分析国家田径竞技实力的影响因素。

为了在模型中兼顾各个国家的特质，故本研究采用个体效应模型建模，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人种、文化等遗漏变量对模型结果的影响。由于面板Tobit个体固定效应模型找不到个体异质性的充分统计量，从而无法进行条件最大似然估计（陈强，2014），因此，采用Honore（1992）提出的针对截断数据进行固定效应的估计方法建模。同时，为了对培养制度这一变量进行估计，还采用Allison（2012）介绍的混合法建立Tobit内外随机效应模型。本研究所建立的模型如下：

ln（Scroeit＋1）= αi＋ α1lnPgdpit＋ α2lnPopit＋ α3lpopit＋α4Sysit＋α3Econfreeit＋yeart＋εit

上述模型中被解释变量（Score）是各个国家在不同时期内田径世锦赛的积分。Pgdp（人均GDP）、Pop（人口数量）、lpop（人口结构）、Sys（培养制度）、Econfree（市场化程度）是解释变量，下角标i代表国家，下角标t代表时间（年份）。模型中分别对Pgdp（人均GDP）、Pop（人口数量）取对数以缓解存在异方差的影响。由于因变量（Score）呈左偏态分布且存在大量0值，故参考相关研究处理方法（陆铭等，2004），采用ln（Score+1）方式进行对数变换。

2 世界田径整体竞争格局及变化趋势

2.1 各区域田径竞争格局及变化趋势

从近30年的田径世锦赛总积分分布图（图1）可以看出，世界田径强国分布显示出较明显的地域特点，主要分布在西欧、东欧及苏联、非洲大陆、北美及加勒比4个地区。进一步分析近30年间世界田径格局演变，大致经历3个阶段：第一阶段（20世纪90年代初期），北美及加勒比、西欧、东欧及苏联区域实力强大且势均力敌，世界田径实力格局显示出强、弱两个十分明显的等级，田径运动的强劲实力中心处于欧洲。第二阶段（20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上叶，1997—2007年），非洲快速崛起、自成一体，强、中、弱三级分化开始呈现，但田径运动的实力中心仍处于欧洲。第三阶段（2007年至今），随着西欧、东欧及苏联地区的日渐衰落，世界田径运动的实力中心已明显转向北美。形成以北美及加勒比地区为中心的强实力区，非洲大陆、西欧、东欧及苏联3个中实力地区，以及亚洲东部、西亚及北非、大洋洲、南美洲4个弱实力地区。

图1 1993—2017年各地区田径世锦赛积分分布及变化Figure 1. Points Distribution and Change of IAAF World Championships in Various Regions from 1993 to 2017

2.1.1 北美实力稳步提升，加勒比诸国表现亮眼

综合观测图1，北美及加勒比地区实力最为强大（总积分5 514；下同）。该地区拥有世界田径霸主——美国（2 935）。除美国外的其他几个加勒比海国家，如牙买加（1 034）、古巴（580）也显示出强大实力。该地区田径实力指数的增幅亦然（积分指数122，2017年，P＜0.05；下同），尤其是牙买加（249，2015，P＜0.01）、特立尼达（283，2017，P＜0.01）表现更为突出。从宏观影响因素看，上述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高，训练的科技含量厚实，体育市场化程度高，有效地促进了该地区田径实力的发展。很多加勒比地区国家的优秀田径运动员都曾在美国接受训练。该地区一些国家的其他特有优势，如古巴运动员的军队化培养体系也成为其田径运动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Halsey，2009）。

2.1.2 东、西欧整体实力衰减，区内各国表现各异

东欧及苏联（4 444）地区的俄罗斯（1 678）是世界田径运动实力强国，波兰（598）、乌克兰（480）与白俄罗斯（346）也拥有不俗的田径运动实力。从宏观因素看，上述地区所沿袭的苏联及东欧诸国特有的计划训练体制对田径运动发展的积极作用不容忽视。此外，该地区经济一度相对发达、人均收入水平较高，也为其田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但近些年来该地区田径实力指数（73，2017，P＜0.05）严重下滑，除俄罗斯（65，2013，P＜0.01）外，白俄罗斯（17，2017，P＜0.01）和乌克兰（54，2017，P＜0.05）田径实力指数也大幅下滑，在不考虑2015年后俄罗斯部分运动员因故遭禁赛的情况下，波兰的逆势上涨（538，2017，P＜0.05）稍减缓了东欧田径的实力下滑程度（稍低于西欧地区）。

西欧（4 369）与东欧及苏联地区的田径运动实力接近。如德国（1 350）、英国（973）、法国（678）等都具有自己独特的田径国际优势。该地区经济发达、训练体系完善、体育市场化程度比较高、田径运动的传统文化底蕴厚重，这些因素都为奠定该地区曾经的田径霸主地位创造了良好条件。但近些年却同东欧一样呈现衰落景象（80，2017，P＜0.01）。其中尤以西班牙（22，2017，P＜0.01）、意大利（21，2017，P＜0.01）实力指数下滑趋势明显，而相比之下，比利时（P＜0.01）①因前几年积分均为0，无法计算实力指数，后文没有标出实力指数与年份均为同一原因。、荷兰（667，2017，P＜0.01）实力指数则在一定程度上逆势增强。

2.1.3 非洲军团势头先扬后抑，核心国家增长乏力

非洲大陆（2 880）近30年来田径运动实力整体增长迅速，但增长势头呈现减弱态势。究其原因，该地区不仅拥有人种遗传优势，同时引进和采用了先进的训练方法，在中长跑上抢占鳌头（Halsey，2009）。特别是埃塞俄比亚（319，2015，P＜0.01）和肯尼亚（189，2015，P＜0.01）的实力指数迅速增长。但自2009年后该地区实力又有所下滑，究其原因与近些年美国女子中长跑的崛起不无关系。加之这一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不高、人均收入偏低、优势项目单一也使该地区田径运动的进一步发展受到制约。

2.1.4 亚洲东部走出低谷，中国重回世界前列

在田径运动实力较弱的4个地区中，亚洲东部（959）尤其是中（616）、日（325）两国运动员出色的竞技表现，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这个区域田径运动实力的缺陷。尽管该地区受人种遗传条件的限制，田径运动的整体实力与前几个地区差距较大，但其人口基础雄厚，经济增长迅速，未来仍有一定的提升空间。特别是中国对该地区的实力变化具有重要影响。其在2001年以前曾出现负增长（64，2001），随后创立新高（147，2017），均是由于中国田径运动实力波动所致。从2015年、2017年中国在田径世锦赛的出色表现来看，显示出中国田径运动实力又重新跻身于世界前列。

此外，南美地区也是近30年间田径实力指数增加最快的一个区域（447，2017，P＜0.05），主要表现在哥伦比亚（475，2017，P＜0.05）近年来在田径运动比赛中的出色发挥。西亚及北非地区（229，2017，P＞0.10）田径整体实力变化不大，但卡塔尔（320，2017，P＜0.05）、土耳其（350，2017，P＜0.05）、巴林（371，2017，P＜0.01）3个国家却逆势上升。大洋洲地区田径实力波动（145，2015，P＞0.10）则主要源于澳大利亚，特别是在1997—2003年间实力的起伏与澳大利亚承办奥运会有重要关系。

2.2 国际田径运动主要实力国家各类项目竞争格局及变化趋势

依据项群训练理论及田径运动各单项的技术特征、供能特点等，将田径运动所包含的单项分为：速度类项目（100 m、200 m、400 m、110/100 m栏、400 m栏）、耐力类项目（800 m、1 500 m、3 000 m障碍、5 000 m、10 000 m、马拉松、20 km竞走、50 km竞走）、跳跃类项目（跳高、跳远、撑竿跳高、三级跳远）、投掷类项目（铅球、铁饼、标枪、链球）和全能类项目（男子十项全能、女子七项全能）五大类。

近30年田径世锦赛总积分前10名的国家至少都拥有一类强势项目，而前7名则至少有两类强势项目（表1）。对其实力变化趋势进行Mann-Kendall检验，发现除俄罗斯出现减弱趋势，德国、英国、法国趋势不甚明显外，美国、肯尼亚、牙买加、埃塞俄比亚、中国、波兰的竞技实力均表现出增强趋势。

表1 1993—2017年国际田径运动主要实力国家各类项目竞技实力变化趋势Table 1 Trends in Competitive Strength of Major Countries of International Track and Field in Various Events from 1993 to 2017

具体而言，近30年来美国尽管在田径全能项目中成绩略有下降，但在女子中长跑及女子田赛等中、强实力项目上却出现新的增长点，使得其整体实力仍呈增强趋势。肯尼亚与埃塞俄比亚两国依靠其耐力项目的持续强势，整体实力也一直稳步增长。而牙买加田径运动实力的提升几乎全部依靠其速度类项目的强势发力。中国近30年的实力增长主要由女子投掷项目崛起所致。相比中国，波兰表现更加突出，尤其2005年之后，波兰在投掷类项目的卓越表现是其跻身世界田径整体实力10强的主要原因。

近30年间英国、法国田径运动整体实力的变化较为平稳，只是各类项目实力互有增减。英国在女子短跑、男子中长跑等以往弱势项目上取得一定突破，但却失去了男子短跑的领先地位。法国则进一步强化了其男子跳跃和女子投掷项目上的优势，而在女子短跑中的竞争力却日趋衰落。俄罗斯近30年来整体实力衰退，主要因女子短跑、女子跳跃、男子投掷等中、强项目实力下滑所致。而德国实力不复当年，则与其在速度类与耐力类项目中实力普遍下滑密切相关。

纵观上述国家近30年田径各类项目实力变化的历程，可以发现，原本弱势项目在某些年份中取得一定突破对提高田径运动整体实力作用相对有限，而持续提升中、强项目的实力才是提高田径运动整体实力的关键。同时，整体实力的衰落也并非出于超强项目在某些年份中失去绝对优势，更主要的原因是中、强项目实力下滑所致。介于我国只在女子中长跑与女子投掷项目上具有中、强实力，所以继续增强这两类项目的实力乃是我国挺进世界田径强国之列的有效途径。

3 世界田径竞技实力水平驱动因素探析

体育竞争是各国在经济、科技、体育制度等诸多方面多维组合的竞争与较量。只有透过近30年世界田径运动整体竞争格局及变化趋势的表象，厘清这些变迁的影响机制，才能真正把握世界田径运动发展的格局，精确预测世界田径运动发展趋势。为此，必须探究田径运动竞技实力水平同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数量、人口结构、培养制度、市场化程度的关系。

3.1 主要变量描述及相关性

表2是主要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表3呈现了这些变量间的相关性。相关分析采用Spearman法，并对显著性结果进行Sidak修正。田径运动竞技实力与经济发展水平呈正相关（r=0.406，P＜0.001）；与人口数量呈正相关（r=0.320，P＜0.001），但与人口结构呈负相关（r=-0.134，P＜0.001）；与市场化程度呈正相关（r=0.271，P＜0.001）。

表2 变量描述结果Table 2 Variable Description Results

表3 不同变量间相关性Table 3 Correlation between Different Variables

3.2 主要驱动因素效应的实证结果

虽已发现市场化程度与田径实力水平存在线性正相关关系，但由于市场化程度与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因此不能排除市场化程度与田径运动实力均受经济水平发展的影响。此外，田径运动实力与人口结构呈负相关的统计分析结果，也可能是由于人口结构老化与田径运动实力增加都是由经济发展水平提高所致。故本研究通过Tobit回归模型以进一步确定和解释上述变量与田径运动实力变化的关系。

表4中模型1采用Tobit个体随机效应模型，LR检验结果（P＜0.05）表明存在个体效应，模型2采用个体固定效应模型。由表中数据发现，模型1与模型2对经济发展水平的估计结果差异较大。由此，使用Tobit内外随机效应模型（模型3）分析造成两个模型结果差异的原因。总体看来，模型1与模型2的解释变量分别与模型3的个体内均值变量、离均差变量的估计结果是一致的。

表4 各因素对田径竞技实力影响的模型估计结果Table 4 Model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Various Factors on Track and Field Competitive Strength

经济发展水平在模型1与模型2上的显著性不同，表明在控制了其他非时变因素后，该因素的影响急剧减弱。通过对模型3中经济发展水平的离均差变量与个体内均值变量系数的相等性进行Wald检验，结果（P＜0.001）支持个体效应与经济发展水平相关的结论，同时也证明随机效应模型的结果并不准确。由此，我们认为，经济发展水平对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并不大，但同时也存在某些非时变变量能够解释在随机效应模型中经济发展水平与田径实力相关的迹象。

人口数量在模型1与模型2中均显著。通过对模型3中该变量的离均差变量与个体内均值变量系数的相等性进行Wald检验，结果（P=0.591）支持个体效应与人口数量无关的结论。由此说明，人口数量的增加对提高田径运动实力确有积极作用。而培养制度在模型1与模型3中的估计结果一致，也表明实施计划制度亦可有效提升国家的田径运动实力。相比之下，人口结构与市场化程度在3个模型中均不显著，表明这两个变量对提高田径运动实力的效应并不明显。

人口数量、培养制度对田径运动实力变化的影响与对奥运竞争实力影响的结果是一致的（Halsey，2009；Kang，2010；Rathke et al.，2008），体现了这两个因素对整个竞技体育实力具有普遍性影响。人口数量对田径运动实力发展的影响，则主要在于人口基数越大，参与田径运动与训练比赛的人数就越多，田径人才辈出的概率也就越大，从而不断充实了田径实力。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在经济发展水平（人均GDP）不变的情况下，人口越多表明国家整体经济实力越强，因此，国家整体经济实力对田径运动实力有重要影响。

经济发展水平（人均GDP）对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不大，类似结论也见于足球运动相关研究中（傅鸿浩等，2016；周正等，2019）。究其原因，与经济发展水平对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更多起间接作用有关，相对于竞技体育，经济发展水平对群众体育和学校体育运动的影响表现更为直接（卢元镇，2010）。更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并不能完全代表其拥有的经济实力，由于田径竞技实力更多依赖于国家对其精英体育的财力、物力投入，所以一个国家的整体经济实力对田径运动发展的影响要远大于经济发展水平。研究还发现，一些短期内很难改变的因素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有效解释随机效应模型中经济发展水平同田径实力的正相关性，如经济发展水平更高的国家拥有更为高效的体育管理能力以及体育科学研究能力可能是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

本研究中得出的人口结构（适龄人口减少）与田径运动实力无关的结论，并不直接支持马德浩（2015）关于青年人口减少会影响体育人才培养的论断，主要原因在于青年田径人才培养对高水平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具有一定的滞后性和间接效应。同时，由经济发展带来的训练方法的改进、运动设施的更新以及选材效率的提高等，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因适龄人口减少而对田径实力造成的不利影响。这一点也可由相关分析中适龄人口比例与田径运动的实力呈负相关，但在控制经济发展水平效应后两者却无关的研究结果中得到佐证。

3.3 稳健性检验

表5中的3个模型均采用Tobit内外随机效应模型拟合。采用两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1）重新定义了因变量（模型1）。采用各国获得奖牌作为田径运动实力指标，按如下方案赋分：金牌=3、银牌=2、铜牌=1（Bernard et al.，2004）①按照不同奖牌赋分后的因变量同样进行了ln（x+1）变换，以避免变量左偏分布。。该结果与主模型的回归系数方向一致，仅在大小上略有变化，表明因变量的定义是科学的。2）随机抽取了70%和50%的样本重新估计（模型2、模型3）。模型结果系数方向、大小与全样本模型基本一致，表明结果是稳健的。

表5 模型估计结果Table 5 Model Estimation Results

3.4 培养制度因素随时间变化效应

在前述研究中，发现实施计划制度的东欧及苏联地区国家的田径竞技实力在2007年之后开始衰落，故本部分对培养制度对田径运动实力影响随时间变化的效应进行统计考察（表6）。

表6 培养制度对田径实力影响随时间变化的模型估计结果Table 6 Model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Training System on Track and Field Competitive Strength Over Time

采用个体随机效应（模型1）以及内外随机效应（模型2）建立模型，并在模型中加入培养制度与时间的交互项，以研判培养制度对田径运动实力影响随时间变化的效应。由表6可知，这两个模型对培养制度的估计结果一致且均显著，表明计划制度的实施确实有利于田径运动实力的增强。而且两个模型中通过似然比检验的χ2结果均显著拒绝了培养制度在不同时间系数一致性的假设。故可确认，近30年间培养制度对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是随时间变化的。

图2是根据表6模型2绘出的培养制度与年份交互项的边际效应，进一步证实近30年间计划制度对田径实力影响的下降幅度高于非计划制度，且两者间的差距逐年变小。

图2 培养制度与年份交互的边际效应Figure 2. Marginal Effect of Interaction between Training System and Year

此研究结果与以计划制度为主的东欧及苏联地区国家2007年之后田径运动实力逐趋衰落的现象是基本吻合的。由此，可以推定放弃计划制度可能只是导致东欧及苏联地区田径实力衰落的一个原因，但比照西欧国家在同一时间内田径实力也出现衰落趋势（如英国、意大利等国在2005年之前也都曾出现田径实力减半的经历），但能否就此将放弃计划制度作为东欧及苏联地区田径运动实力衰落的一个重要甚至根本原因，仍存疑问。回顾英国在2007年以后实力快速复兴，田径运动积分出现新高，兼观其他一些国家的类似表现，恰如Green（2007）推断，将包括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在内的一些西方国家田径运动再次复兴的原因之一，归结为在一定程度上开始引进精英体育的发展模式（该模式在许多关键方面非常接近苏联模式）。由此，本研究认为，近30年间两种培养制度呈现的同一化发展趋势，与东欧及苏联地区田径实力相对衰落密切相关。

3.5 驱动因素在不同培养制度下的效应

实施两种培养制度的国家在许多方面存在明显差异，可能导致几个主要自变量对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不同。故本研究依照培养制度将有关国家的田径运动划分为计划制度国家与非计划制度国家两个样本，探究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数量、人口结构、市场化程度在不同培养制度下对田径运动实力变化的影响（表7）。

表7中模型1、模型3采用个体固定效应模型，模型2、模型4采用Tobit内外随机效应模型。表7所示，人口数量对两种培养制度国家的田径运动实力均产生正向影响。进一步分析发现，实施计划制度国家的人口数量对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要高于非计划制度国家（β=3.34，P=0.063）。究其原因，田径项目对于优秀运动员先天条件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较其他项目更高，因此，田径运动对人口数量的要求比对人口质量（它在一定程度上与人口的先天遗传条件联系更为紧密）要求更高，而计划制度国家可以动用更多的人力资源以改善后天训练条件，以弥补人口质量的不足。再者，在人均GDP不变的情况下，人口数量越多反映国家具有更强的整体经济实力，以扩大对竞技体育运动的投入，由此正体现出计划制度国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性。

表7 不同培养制度下各宏观因素在对田径运动实力影响的模型估计结果Table 7 Model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Various Factors on Track and Field Competitive Strength under Different Training Systems

关于经济发展水平对两种培养制度国家田径实力的影响，虽然并不明显，但是该变量的个体内均值效应在两种培养制度下均具有显著性，而且实施计划制度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个体内均值变量影响更大（β=2.916，P＜0.001）。这表明计划制度国家中一些不随时间变化的因素对田径运动实力有更强的影响，且该因素与经济发展水平呈正相关。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与国家竞技体育的相关制度有着重要关系，其深层次的原因有待进一步研究。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1）近30年世界田径运动实力中心转向北美，欧洲整体逐渐衰落，非洲增长势头减弱。2）影响一个国家田径运动实力变化的微观因素主要来自中、强实力项目的水平，而在某些年份中弱实力类项目取得突破或超强实力类项目失去统治优势对田径运动整体实力变化的影响并不明显。3）影响一个国家田径运动实力变化的宏观因素主要源于国家整体经济实力、人口数量和人才培养制度的性质，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作用较小。4）不同人才培养制度对田径运动实力变化的作用差异有随时间推移而逐渐减小的趋势。

4.2 建议

1）在微观层面上，继续加强女子中长跑与女子投掷项目的发展，这是提高我国田径整体实力水平，挺进世界田径强国行列的有效途径。2）在宏观层面上，鉴于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正处于换档期，人口老龄化的压力持续增大，应当进一步巩固和强化以举国体制为基础的人才培养制度。同时，进一步提高科学训练水平，有效抵消因适龄人口减少对田径运动实力造成的不良影响。3）密切关注世界竞技体育培养体系的动向，合理吸收西方多元化竞技体育培养体系的成功经验，努力探索建立既保持和发扬我国举国体制优势又能综合发挥先进国家运动员培养制度长处的“新型举国体制”，为我国跻身世界田径运动强国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由于现有单一的市场化水平指标数据无法准确、深入辨别其对一个国家田径运动实力的影响程度，使本研究在这方面存在一定局限性，对该问题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将是拓展本研究成果的重点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