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社恐的入职第一周
2021-09-22人比小虫闲
人比小虫闲
入职一周,怎么融入新集体已经成了让我不由自主挠头六七十次的重要问题。严重到让从来没有失去过刘海覆额的我不由自主模仿《流星花园》中美作的经典动作——将五指从额头发际线的正中有力地犁入并不肥厚的头发,果断地划过整个半球。此时脑门会有三秒左右完全暴露在大气中,仿佛孤勇的火星探測车。
印象里似乎每个人对我的评价都是热情、积极、爱笑、有活力、脾气又好。每每坦白自己是社恐,总免不了被一顿嘲讽暴打。但在这个新公司,时间虽不长,却已经被新的同事领导打上了内向的标签。
忍不住反复去想,我是否社恐?到底如何界定社恐?我能淡定自如、带着微笑迎合领导,也会彬彬有礼回应同事,还会插科打诨、搞笑耍宝、起哄拱火,猛一看玩得挺嗨。但只要能脱离这个环境,脸咵叽就能掉鞋上,绷起来的肩胛骨骤然放松,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悄悄溜走。就好像一块锂电池供电完毕,终于可以去充电;好像漏气的喜羊羊气球,不知不觉耷拉下羊角塌下了脊背;又好像深海里的鱼在停滞,幽蓝的、无声的,很久也不动一下鳍、摆一下尾,连眼珠都不转一下的,假装自己是一张照片。
然而工作拉长了我的供电时间,还要求我提供多个接口。中午要不要和同事一起去新开的麻辣香锅和奶茶店打卡?虽然我的减肥计划立了又废废了又立,但是好不容易坚持三天了。吃完饭要不要和同事一起逛逛泡泡马特?即使我在偷偷考证,需要克扣一切可以克扣的时间。
早晨和同事在电梯狭路相逢,我主动道了早安她却看都没看我一眼;部门会议本来氛围融洽我发言后全场却都像开了禁言;小团体互相招呼吃零食却每次都忽略掉你。这些似乎不是生化危机,不是恐怖来袭,不是严重到马上就会死去,我根本就不用那么在意……不!对我们社恐患者来说就是前方大批僵尸来袭,手里却只有一个米饭勺。
融入新集体,这句话我们从小就在父辈的嘴里听惯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到底怎么融入。
多和同学玩,多跟他们交流,多参与集体活动……因为我们在集体活动中获得的红利太多,情不自禁地抱团仿佛已经刻在了基因里。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道理也确实在历史上不止一次被成功地实践、重演。
只有抱团才能存活。
就连杀时间刷个抖音都能刷到“猫和狗的智力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因为狗在不停地社交、走入人类生活、团队协作,而猫选择做孤独的猎手,久而久之,狗脑长了,猫脑却没长”。这种视频,这不是杀人诛心吗?
到底该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举手?什么时候靠近?又什么时候该走?从小到大,每一道题都有正确答案,有解题思路,但对社交和融入集体……我没有任何思路。面对这些情景,我赤手空拳,只有不知道该何时张开的嘴,和不知道该何时咽下的话。
这个场景好尴尬、没人搭理我好丢脸、大家是不是都不喜欢我,尴尬加倍。就这么纠结过完了我的新人第一周。社恐达到了顶点,夹杂着忐忑、尴尬和理所当然。
午餐时避闪不及和领导狭路相逢。饭桌上这个自诩阅人无数的中年男人缓缓定性:你的性格太内向,你同意吗?我深耕我的头皮,内心突然与自己和解。大概我有25%的外向额度,也有75%的内向额度,我在内外向之间切换很生硬,也分人下菜碟。
然而,强行与人社交并没那么痛苦,能否不与人社交、随后而来的可能的负面评价,这些内心的纠结才是更让我痛苦的事情。我不怕不合群,一人行走使我自得,我却怕别人觉得我不合群,怕被群体抛弃。因为即使我远离人群,不想承担融入群体的成本,我也仍然在意来自人群的评价,希望获得群体的红利。
想通了这一环,我就明白问题出在哪了:既想分肉吃,又不想参与集体猎;只享受权利,却不是那么爽快地接受义务。
人迟早会融入集体,只要时间和距离允许。不必着急,就像不必在春天催一朵花开,就算最后也没有融入,也没什么大不了。春天那么大,不缺一朵花。集体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能让有部分人不必融入集体。
也许太过烧脑的问题使得cpu高速运转,所以才需要漏出脑门散热。于是我继续在尴尬的时候疯狂蹂躏我的额发,尴尬过后,一切不留。我在人群里,社恐且自由。
(心香一瓣摘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周刊”)